作文本上的人生

我小時候的人生理想，就是長大了能夠做一個野生動物園裏的 Zoo Keeper, 每天騎在大象背上，穿梭在碧綠婆娑的熱帶雨林裏，和老虎，梅花鹿以及小鳥為伍。我的這個理想確實是不怎麽體麵，以致於我小時候一直也沒有敢把它告訴給誰，特別是我的父母，他們那麽優秀上進的人，如果知道自己心愛的女兒，人生中最大的夢想竟然是做一個伺候老虎大象吃飯的人，一定會當場氣暈過去。

後來讀作家三毛的一篇文章，發現她小時候的理想竟然隻是做一個拾破爛的。她的理想顯然還不如我的體麵，想到一個知名作家的人生理想也不過如此，我的心情也變好了許多，胸無大誌的人原來不止我一個。後來三毛還是沒能如願成為一個專業拾破爛的，可見這就是理想與現實之間的差距。不過要是讀過她的〖白手成家〗，看看她如何將棺材鋪門口廢棄的棺材板改成沙發，如何講別人扔在路上的破輪胎變成睡椅，又如何將腐爛的羊骨做成客廳的裝飾品，你就知道，人生中最初的理想，總是若有若無的影響著我們的一生。

上小學時仿佛學過一篇冰心的文章，結果語文老師一時心血來潮，出了一篇〖我的理想〗的命題作文給我們，並且說我們寫完之後還要寄給冰心。在語文老師的多次暗示下，我們大家的理想都算是蠻體麵的，多數人的理想都是做醫生，解放軍和科學家，我也配合總體形勢，將 Zoo Keeper  上升到了生物學家這一檔次。這些作文被寄給冰心之後，很快就收到了冰心的一封親筆回信。語文老師更是得 意的在全班麵前宣讀了一番。內容無非是鼓勵我們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將來為祖國多作貢獻之類雲雲。

我記得當時好友 H 的理想就是將來做個作家，實際上這簡直就是胡扯，她除了和我一樣能寫寫作文課上的範文，實在看不出她有任何文學細胞，作家這個理想大概也就是一時寫給冰心看的；她後來學了醫，嫁給了我們另一個小學同學，學生物的；至於我，作文本上的人生一直一變再變，後來到了現實生活中，我也就與時俱進的學了 accounting。上學時其實對於數學這個學科，是恨之入骨的，結果搞到最後，自己還上杆子的挑了一個每天要和數字打交道的專業。我每次想起這件事就恨不得打我自己一個耳光。我們的人生，有時候是多麽的不能自己。更不解的是，我現在竟然有些愛上這個專業了，這是一件多麽令人覺得可怕的事。試著類推一下，如果本來你不愛一個人，不巧卻和他結了婚，慢慢的習慣了，是不是最後也能慢慢愛上他？這種邏輯推理每每讓我覺得內心恐懼，我們的內心多麽沒有立場，時常為生存左右。

總之，最後我和H, 分別有了自己現實生活中的理想，目前一個混在美西，一個混在美東。對於H,  她作文本上關於作家的理想，早就無影無蹤；而我，喂養了幾隻貓，偶爾在附近的公園裏，你會看見我和它們散步的背影。

後來曾經在讀者文摘上讀過一篇文章，寫的是一個叫布羅迪的英國教師，在整理舊物時發現了一些她從前交過的一個幼兒班的孩子的作文，那次作文的題目是〖未來我是。。。。〗。有的孩子想成為海軍大臣，有的想成為法國總統，還有一個叫戴維的盲童，想要成為英國的內閣大臣，因為在英國還沒有一個盲人進入過內閣。布羅迪一時突發奇想，在報上登了一個啟示，隻要那些當年的孩子 們提供給她地址，他就會把他們小時候的作文寄給他們，讓他們知道自己50年前的夢想是什麽。於是，書信象雪片般的飛來，每個人都對自己兒時的夢想好 奇。有一天，布羅迪意外的收到了內閣 教育大臣布倫科特的一封信。他說：那個叫戴維的孩子就是我。感謝您還為我們保存著兒時的夢想。不過我已經不需要那個本子了，因為從那時起，我的夢想就一直在我腦子裏，從未放棄過。50年過去了，可以說我已經實現了那個夢想。。。

這可能是我讀過的關於〖兒時夢想〗的最溫馨的故事了。隻是不知道有多少如我一樣平凡的人，真正能實現我們當年作文本上的人生？或者夢想永遠是夢想，永遠是泊於時光彼岸的無錨之船。

Plus 12 月11日日記：死黨曼坐今天的飛機回台灣過聖誕，大概要明年初才能見到了；接到幾個摧要 Christmas Gift 的電話，看來明天要去 shopping 一下；頭發簡直太長了，是否明天要去剪短頭發，換一副樣子和心情給新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