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無法愛,也無法不愛

(2006-07-26 21:00:46) 下一個


我這人,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這麽多年都一個人過來了,還怕等嗎?我會等下去,一直等下去,等到我愛的人也愛上我!
陽光的心微微一顫,想起藍天的眼神——深邃的,橫掃一切的,霸氣十足的眼神。
我是很執著的人。不信,你看著。他說。 
陽光想象得出他的目光。如果他近在咫尺,那目光一定比近來烤死數十人的加州陽光還要熾烈,說不定,會讓她難以抗拒。
為什麽一直沒有告訴他真相呢?為什麽?難道歸根結底是因為她對他也有那麽一點點,一點點的喜歡?不願他因了解真相而離去?
不會,應該不會。我從來不是虛榮的女人,也不可能會喜歡這個男人。
也許隻是因為,沒必要讓他了解我的生活?陽光微微地皺眉。

但既然對方話已說到這一步,陽光就不得不澄清些什麽了。
別傻了藍天。你想,像我這樣一個女人,如果身邊沒有愛我的人,你覺得可能嗎?
信發出去了,陽光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滋味,仿佛赤條條站在陽光下,毫無遮攔,又仿佛變成水晶人,透明得嚇人。她很討厭這種感覺。很多年前就因為一覽無餘地清澈,初戀男友決絕地離她而去,理由是:你太簡單了,簡單得讓我害怕。我沒有能力保護你。希望將來會有個頂天立地的大男人來承擔你。
一連數月陽光哭得一敗塗地,險些崩潰。那個瘦瘦高高的男孩子,那個飽讀詩書文文靜靜的男孩子,那個穿著黑色風衣穿過金色落葉像秋天一樣深沉的男孩子,難道不是他先寫情書給她的嗎?在軍訓的最後一天?用他滄桑得奇怪的字?難道不是他曾經那麽靦腆地站在鋪滿金黃銀杏葉的甬路上等她經過,裝作不經意地邂逅,說:“嗨,陽光,又遇見你了”?難道不是他靜靜聽她彈著吉他唱著情歌,用一種無法形容的,憐惜的眼神?......
那是陽光生命中另一段黑暗的時光,黑暗得大白天伸手不見五指。陽光什麽也看不見,除了心中觸目驚心的傷痕。
從那以後她痛恨被一望見底。

藍天的信幾乎立刻就到了。
陽光,太晚了,你該去睡了。好夢,晚安!

讀著這簡單的句子,陽光猜不出藍天到底在想些什麽。如今她很感謝初戀男友。不知怎的,因為他的決絕,她的洞察力和領悟力皆突飛猛進,總能在第一時間明察秋毫,洞悉人心。但是這次,她猜不出藍天的想法。
難道你就一點不意外?怎會平靜至此?
因為,我不希望我的心情影響你今夜的睡眠。我希望你好好休息。
那你,到底怎麽想?我是不是該早些告訴你?
其實我一點不意外。正如你所說,像你這樣的女孩子怎會沒人守護?我隻怪造化弄人,沒有早些遇見你。如果早些遇見了,你會是我的女人。我一定會讓你幸福!

陽光的心忽然一陣亂跳,打和藍天交往以來從沒有過地亂跳。
我會不會有一點點喜歡這個男人呢?這個大我將近二十歲的男人?這個成天忙忙碌碌的,憂鬱的男人?陽光仔仔細細爬梳自己的心,得出的結論是:不應該。
但她馬上就意識到“不應該”是多麽自欺欺人的言論——幾乎,是會的別名。

陽光有一種經驗,就是:每當她想“我不會喜歡這樣一個男人的,絕對不會”時,結果一定是她或多或少會喜歡那個男人。
她記得在幾年前的一次聚會中,一個男人緩緩走過她身邊,在經過她的時候看了她一眼,很深長的一眼。她感到被注視,扭頭看時,發現那是個穿黑色西服,個子不高且瘦小的男人。但是他很精致,一絲不苟的頭發,纖細的手指,指頭上銀色的結婚戒指。最重要,他的目光,很深邃很溫暖望穿一切的目光,像海,把她緊緊包裹。那一對視間陽光發現自己很奇妙地跌入了一個溫柔的深淵,幾乎有些目眩。
隨即她就頑皮地想:嗬嗬,四十多歲的已婚男人,都會這樣看一個年輕女人吧?我決不可能喜歡這個人的。
但隨後還是隱隱約約地在意了。沒任何交流,隻有對方無所不在追逐的眼神。女人,都喜歡被特別地關注吧?與虛榮無關。
希望,我沒有喜歡上藍天。陽光淡淡地想。

陽光,你是一個特別的女人。你改變了我的生命。在我人生中你是第二個深重影響了我的女人。第一個是我初戀女友,雖然她追了我又離開了我。也許因為那時的我還很平凡吧?
是嗎?謝謝!我很榮幸我能帶給你這麽大積極的影響。
有時我想,我能有第二次生命就好了,我就可以把它完完整整交給你,讓你幸福。可惜,我已經老了......

陽光的喉嚨忽然發緊,胸腔裏有無數蝴蝶在飛。

不,你不老,藍天。在我心裏你永遠是個小男孩,年輕,善良,帥氣。你要記住,不是每個女人都在乎男人的年齡和外表,陽光尤其如此。你會在將來遇見和我一樣的女人,你們會生活得很幸福,一定會!
謝謝你,陽光!你永遠是我生命中一道溫暖的陽光,照亮我剩餘的人生!
我不許你這樣說自己,藍天!如果你真的在乎我,就請你不要那麽想。在我心裏你仍然年輕仍然帥氣,真的!
謝謝,謝謝,陽光,,,我好幸福!真的好幸福!

陽光,我想給你看篇文章,是一個女孩子幾年前寫給我的,發表在一個網站上。
好啊,發來我看看。
寫這篇文章時她才十九歲,而我剛剛離婚不久,常一個人在網上轉悠,偶然看到這個小姑娘的文字,挺不錯,就跟了一些帖,後來她就寫了這篇文章送我。
 
陽光的心忽然微妙地一跳。說不清的感覺。這個男人,曾用心跟隨過幾個女孩子?
在你之前就這一個,不騙你。不然也沒必要告訴你。隻是想跟你分享我全部的人生。

陽光是迫不及待地讀完那篇文章的。讀完,百感交集。
很靈氣的一個小姑娘。行雲流水的文字,敏銳細致的心曲,跟她的年齡極不相符。說實話,氣質像十年前的陽光。敏感,憂傷,愛恨情仇,淋漓酣暢。

你那時好象很喜歡她?
是。但隻是喜歡。那時心情很低落,需要精神寄托。
你答應陪她去西藏,最後卻沒有,為什麽?
因為她那時很愛我,愛得死去活來,要放棄學業,一心想嫁給我。我想她太年輕了,還不明白自己做的什麽選擇,就想,等她畢業了,成熟些了,那時再考慮吧。你知道我是重感情的人,我能等。但是......
但是她沒有等你。
是的。她很快就和別人好了。一個來自歐洲的男孩子。他帶她一起去了西藏。
......
我當時很難過,但是一點也不後悔。
你愛她嗎?
不。我喜歡過她。我一輩子隻對兩個女人說過愛這個字。一個是我前妻,一個就是你。

陽光的心忽然很沉重地跳,慌亂得不爭氣。她相信藍天的話,但是鬼使神差地,她說:我不信。
你要相信。如果和她的交流能像和你這樣,我想我一定已經不顧一切地回去娶她了。我從來沒有給過她我的照片,但是我給了你。她在電話裏哭著求我回去時,我拒絕了她,還說了很傷她的話。我說:你還小,不要老想著學都不上嫁給一個離過婚的男人!——但是,我隨時都願意去接你,也隨時都願意娶你!

讀到這話的刹那陽光有想流淚的衝動。敏銳如她,意識到心中有些東西在急劇地變遷,無法遏製。

你們還有聯係嗎?
五年多沒聯係了。她已經有歸宿了吧?畢竟,是她先放棄的。
你還在網上follow她嗎?
我follow你還follow不過來,哪有那些工夫?
她現在還在那裏嗎?
可能還在吧。她還有其他文章,你感興趣的話可以去那個網站看看。
我會的。你沒有收藏她的文章嗎?
沒有。剛才那篇還是因為想起來,才到那個網站上去找來給你的。難得還在。一個小女孩特別寫給一個老男人,從這個意義上講我很感激她。

藍天,我拜讀了她的文章。字字珠璣,文采過人。那麽年輕對文字的駕馭就如此爐火純青,坦白說,我很欣賞她,也很喜歡她。
是,她文章是寫得不錯。不過大多有些頹廢。
那是因為她一定有著特別的人生經曆。十九歲的小姑娘,不經過一些事情不會寫那麽沉重的東西的。
嗯。有道理。
看了她的照片,驚豔啊。
是。她非常漂亮。其實當時衝這個也不敢娶她的。你想啊,如果她來了,如她所願地開了酒吧,那滿酒吧還不都得是她情人啊?這也是為什麽我希望你不要太漂亮。
你怎麽能這麽想呢?褻瀆!
唉,主要因為她太小了,不成熟。
我呢?我就不小?我比你也小近二十歲呢!
你和她不一樣。你很成熟很善解人意。你真正撥動了我的心弦,真的。很多年沒有女人讓我這麽動心了,中間不乏特別漂亮的,一直喜歡我的女人。但你讓我動心,因為你讓我感到溫馨,感到幸福。

陽光明白,艱難的日子開始了。自己將不得不花很大氣力平複內心的波瀾,走出情緒的急流。

但你知道那是完全沒可能的。我們的生活注定是兩條平行線,永無交集。
也許。不過人生無常,誰也不知道。如有可能,我想在海邊買一所房子,買兩條狗,每天你在家裏上上網,寫寫文章,和小狗一起玩,我回家就能和你一起看大海,看潮落。

陽光不得不承認,她心裏有溫暖的感動,如潮翻湧。這個男人,真的體貼,可是......

藍天,別再說了,謝謝你的好意。那隻能是夢想,永無實現的可能。
有夢也是好的。不管怎樣你要記著,你是我生命中最愛的女人,是你讓我對生活重新有了渴望。現在,每當我麵對一個人,我就會想,如果和這個人深聊下去,也許他/她會像陽光一樣善良,所以我就能多一分耐心,多一分寬容......

陽光深深吸了口氣,望著窗外燦爛的陽光。敏銳如她,她知道他已在她心裏了,很可能,一輩子。
人生在世,處處無奈。藍天說恨不相逢未嫁時,可他結婚時她才隻有幾歲,他單身了她卻已有了深愛她的人。
一個女人,當身邊有了愛自己愛到可以舍命的男人,是不是就不該再欣賞甚至喜歡任何其他男人了呢?如果喜歡,是不是就真的罪不可赦了呢?按照聖經的說法,是不是就成了魔鬼的種子,該下地獄了呢?
陽光不知道。人性是很複雜也很自然的東西。人可以守身如玉,卻無法守心如玉。也許是因為,人太過孤單,不管何時何地都難以排解地孤單。愛,能讓人稍稍感到溫暖,能讓人繼續有能量行走在這荒涼的人世間。
我不是聖徒。有朝一日我的心也許會被投入硫磺火湖。有一天當站在白色大寶座前麵對上帝最後的審判我也許會哭。但,我要質疑上帝:為什麽你把那麽巨大的孤獨和苦悶給了我,讓我無力獨自承受?陽光無比沉重地想。
不管怎樣,藍天的名字,連同他的愛,已在陽光心裏了。上帝,如果你不高興,你可以把它拿走。因為,除了你沒有人能把它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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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北鶴 回複 悄悄話 Kitty,

偶然跑到妳這裏, 又讀了這文一次...

那是何樣的情感, 隻是時空的錯過...可是感動,對於妳這顆敏感的靈魂也太司空見慣了, 妳已經在這個題目上可以寫幾本書了...

剛研究完三十六計, 藍天是用錯了方式...

為陽光可惜, 因為她不可能找到那一片屬於自己的藍天, 她永遠會活在自己的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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