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上一棵樹...

愛上它，隻花了我一眼。那棵樹。

愛必有命。命定的時分。命定的風。命定的陽光。命定的相逢。命定的一瞥後，你命定地怦然心動。

我站在清風飄飄的坡上，凝望坡下的它，再無法舉步前行。

那是一棵結滿黃橙子的樹，孤單單站在野草中。幾米遠處，是根醜陋的電線杆；十幾米遠處，是破破爛爛一個工廠；幾十米遠處，是噪聲鼎沸的高速路。前後左右緊緊圍繞它的，是光禿禿死沉沉的灰色灌木叢。

它就置身那一片狼藉裏，滿不在乎地燦爛，美麗。每一片葉子都如青玉，孤高地綠，唯聖潔的陽光能撲入它懷中，恣意翻滾。每一顆果實都像伊甸園中不朽的理念，完美地金黃，完美地圓潤，引無數陽光競折腰，在它頰上印下數不勝數的，光芒萬丈的吻痕。

恍如一個絕美的夢，以令人敬畏的天真紮根於大地滄桑的心裏，把塵世暖暖慰藉。

我就那麽癡癡地久久地凝望它，在梵高畫筆下那樣純淨熱烈金黃耀目的晨光裏。我的影子在傾斜的草坡上長長地倒栽下去，一直栽到那樹柔柔飄搖的影子前，隻差一點點，它們就可以彼此交接，彼此相依。

下意識地，我朝坡下走幾步，站到綠得傲慢而狂野的草叢中。影子晃了晃，終於和樹影有了交集。

那一刻我忽然就成為了那棵樹，有了它的美，它的風儀。身上滿結金燦燦的果實，頭上滿生碧盈盈的青絲，天光籠射，芳草蔥蘢，我，在一片自由中沉沉靜默，綻放藍天般浩茫無涯的絢麗。

站著，看著，開始暈眩，在那勾魂攝魄的明豔裏。於是抱膝坐下來，降得和草一樣低，以俯瞰的姿態，仰望它令人魂飛魄散的風神。

坐著，看著，更深地暈眩起來，不禁仰頭望那海藍的天，和天上長長逶迤著的，哈達般飄舞的白色流雲，感覺靈魂已離棄這肉體，向著那無邊無際的晴朗萬劫不複地飛去，全心皈依。

生命，陡然一空，空得舉世海水都無法將它滿斟。它為之饑渴為之幹涸的，隻是那高遠的逍遙，和那磊落的蔚藍。

當目光再次回到那樹上，我幾乎淚盈於睫。因為，被藍天洗過的眼眸是如此光明熠熠地再現那本已如夢似幻燦若雲霓的生命之光澤。那瞬間直麵的印象，有如馬丁路德金在他著名的演講詞中所說：


我夢想有一天，幽穀上升，高山下降，坎坷曲折之路成坦途，聖光披露，滿照人間！


是的——聖光披露，滿照人間！也滿照此心，此魂，此生命中每一點一滴卑微的存在！

那一眼，如見上帝的容顏。光明，聖潔，平安，溫暖，挾著超出全人類有限精神所能理解的，長闊高深的愛。

離開時我久久地，貪婪地凝望那棵樹，那以絢爛本色照亮灰暗周遭的，奔放的生命，試圖把它移植此心，永永遠遠。

但願我靈深深處，從此也能長存如此的明麗如此的風華，哪怕置身最淩亂最寂寥最荒蕪的，殘缺的人世間。

因為深愛了一棵樹，我，幸福如斯。

幸福是一樹黃澄澄的橙子，我把它們摘下，送給也在渴求幸福的你。

呼吸幸福，和我一起！


貓貓　２／１５／０７　夜　為所有愛我和我愛的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