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像我這樣對魯迅沒什麽興趣的人,也知道魯迅一生扮演了社會革命的先驅者,青年精神領袖,他甚至被左派文人和青年奉為空前絕後的聖人,中華民族的脊梁。據我對魯迅的膚淺認識,我覺得魯迅是個極有爭議的人物,他虛無悲觀,內心黑暗,一生不停和外部以及內部的黑暗作鬥爭。至於魯迅的人品,不談他和弟媳以及身為有婦之夫和學生的關係,在當時的文學圈有個普遍的觀點,說他長著一根“毒舌”,“魯迅麽,無非就是罵人。” 魯迅一生的朋友屈指可數,他在文章中指名道姓罵過的不下百人,就連文學圈外的梅蘭芳因陪泰戈爾遊玩也被諷刺挖苦;與魯迅論戰的重要人物,有二三十人,這在中國文壇實屬罕見。
我有一個朋友,以收集上海的緋聞軼事聞名,在一次閑聊時告訴我上世紀三十年代上海的一家小報曾刊登一封《給魯迅先生的公開信》,而引發了一場不小風波。他還把信發給我,當然不是原件或複印件。其實我並不關心此事,但可能有人對它感興趣,現在我把該信轉載如下:
《給魯迅先生的公開信》
魯迅先生:
社會上盛傳先生不隻是偉大的文學家和偉大的革命家,而且是偉大的思想家,說你思想深刻,是中國的脊梁和靈魂。其實你根本不是什麽思想家,你隻是有一點點自己的思想,可以用一句話概括,就是拿來主義,全盤西化,你認為外國的月亮比中國的圓,你根本沒有任何富有獨創性和首創性的思想。你文章的核心就是貶低否定中華傳統文化,否定漢字,否定中醫,說什麽中醫無用論,號召年輕人不要讀古書。
先生後期盤踞上海文壇,靠用漢字寫作來養活全家,而且活得很滋潤。令人費解的是你卻力主消滅漢字,實現文字拉丁化,你在《關於新文字》一文中寫到:“方塊字真是愚民政策的利器……漢字也是中國勞苦大眾身上的一個結核,病菌都潛伏在裏麵,倘不首先除去它,結果隻有自己死。” 這樣聳人聽聞的文章發表後馬上受到很多有識之士的批評。可喜的是方塊漢字不但沒有被消滅,而且越來越蓬勃發展。
在我國很多勞苦大眾由於沒有條件學習而成了文盲,但這是社會問題,怎能讓漢字來承擔責任?開始學習階段漢字確實比拉丁文難學,但沒有大到因此而放棄隔斷幾千年的傳統,而且漢字不僅是符號,還是藝術,是文化。漢語是依賴字型的文字,在少兒基礎教育階段學習漢字是困難的,它不像英文懂得發音後看了字基本能讀,雖然有些漢字也有表音的功能,但不是很有規律,好在有些漢字看了字能猜出意思,至少知道和什麽有關。英文也有詞根,不多。漢語在創造新詞方麵有一定優勢,我們的專業名詞都是由熟悉的漢字組合而成,望文可知義。英文也可以有兩個字或詞根組成,但相對而言較少,英文每年新生更多生僻和複雜的單詞,尤其是專業單詞,從生物醫學可見一斑。白話文還處在發展過程中,中文第一次大量吸收外來詞語是在翻譯佛經的時候,第二次是白話文興起之後,漢語從日語歐語特別是英語吸收詞匯且豐富了漢語表達方式。
中華民族源遠流長,是世界上最優秀的民族之一,有古老燦爛的文化,之所以幾千年屹立不倒,成為世界上唯一沒有斷代的文明,靠的就是漢字和孔孟之道。
但在先生眼裏,傳統文化仁義道德之下盡是男盜女娼,婊子的貞節牌坊是嫖客立的,金玉其外的帝王的輝煌大廈是由愚民白骨磊成的。你以為自己是中國的尼采,中國的高爾基,是新民主主義文化運動的一麵旗幟,是黑暗社會裏的一盞燈;你自以為緊緊站在苦難人民一邊,可以用文字喚醒熟睡在“絕無窗戶而萬難破毀”的“鐵屋子”裏的中國人,使他們成為敢於直麵人生的勇士,有自由思想和獨立的精神,走向理性與真知。你對著國人大聲疾呼:人的膝蓋是用來站立的,不是下跪的,跪久了,也就站不起來了;人不是軟脊爬行,脊椎本來是直立的,不是卑躬哈腰的;人的眼晴是用來仰望星空的,不是仰視主子的。
無庸諱言,我們國家之所以變成東亞病夫,東方睡獅醒來後之所以變成病貓,當然有背後的原因。和其他文化一樣,我們的文化也有不足之處。五四運動砸了幾千年孔孟老店,批判苟延殘喘的封建殘餘,提倡德賽先生,是從思想上刮骨療傷,但矯枉過正。全盤否定孔孟之道和傳統中華文化,導致民風日下,有些方麵已經敗壞到沒有底線了。
我們不反對學習外來文化,但要善於學習,而且還要善於繼承傳統文化之精華,做到兼容並蓄,創新發展。
民國已成立二十多年了,現在我們的國家並不是一派歌舞升平,不可否認我們還很落後,有黑暗麵,社會發展不平衡,在十裏洋場裏有乞丐,有眾多人口生活在貧困線之下,社會上有很多不公,政府腐敗無能,特權家族控製國家的各個部門,官商勾結,權錢交易,還有官二代問題,把謊言當成真理的問題,老鼠生仔會打洞的問題,粉飾太平歌功頌德的問題,為習慣跪拜的奴才說了幾句話卻被奴才爆錘一頓的問題等等等等。
每個國民都應該憂國憂民,關注民族命運,國家治理有很多不足之處,我們歡迎批評,不怕批評,不怕揭短,但要心存善念,在擁護政府保護國家利益的前提下,為了民族的複興大業提出善意批評,在批評中帶著祝福。而你批評專權獨裁不遺餘力,揭穿皇帝新裝,把天災當作人禍,你看不到祖國建設的成就,隻談貧困和醜陋,作品太黑暗,充滿死亡和絕望,揭示的都是社會陰暗麵,簡直就是往祖國母親臉上抹黑,也有人說你被政治利用。你的文字是投槍和匕首,一天到晚打打殺殺,弄得四處血雨腥風,這就是存心給人心添堵,給國家添亂。有些青年受你思想的毒害,變得妄自菲薄和自怨自恨,你的文章也會強化西方對中國人和中國文化的“偏見”。是什麽驅使先生寫下這些不利於社會和諧,破壞祖國形象,傷害中國人民感情的文章?難道你自小接受的教育不是真與善而是仇與恨?
一直有一些文人喝了一點洋墨水,一心崇洋媚外,對洋人卑躬屈膝,簡直就是黃皮白心的洋奴買辦,洋鬼子的走狗。他們心術不正,靈魂扭曲,站在反動集團一邊,一天到晚一派胡言抹黑中國。即使中國真的醜陋,你這樣寫出來登在報刊上,弄得路人皆知,難道你忘記了我們的祖訓家醜不可外揚?不說這樣的真話實話聽著憋屈,你要知道自從鴉片戰爭以來,外國人亡我之心不死,國人寫文章時要長個腦袋,想想發表後會不會被國外反華勢力利用,千萬不要給外國人遞刀子,還自以為是,被人賣了還幫著數錢。
先生說中國獨裁專製,沒有民主自由,甚至汙蔑我們社會是所謂的白色恐怖。是有左派人士被緝捕,但你並沒有被抓去坐牢,你照樣可以發表文章黑自己的祖國,說明了民國政府的寬容。事實上被抓的都是某黨的人,一批狂熱的反政府積極分子。
自從建立起亞洲第一個共和國以來,我們國家內憂外患,連年戰亂,動蕩不安。一直有一小撮人裏通外國,拿外國的錢,和國外反華勢力沆瀣一氣,他們劫富濟貧,不勞而獲,簡直就是一些流氓土匪,還企圖通過暴力手段顛覆政府,分裂國家,他們甚至另立中央,猖狂至極。任何勾結境外勢力危害國家安全 ,扇動叛亂,想通過暴力推翻國家的組織和個人,在哪個國家都是滔天罪行,都會受到製裁,不論以什麽名義。
要是一個政府的政策不盡如人意,或因腐敗不民主,就鼓吹暴力革命,那世界不是長年累月處於戰火烽煙之中,豈不弄得雞犬不寧,民不聊生?
大哲人康德反對用暴力手段建立民主,他斷定人民造反成功後一定會用暴力把比舊製度更專製的體製強加給對立階級。陀思妥耶夫斯基從青年時代起就反對訴諸武力,反對暴力革命。而你鼓吹革命,使一大批憂國憂民、向往民主自由的知識分子和青年學子思想左傾,他們天真地相信延安會“實行真正民主自由的憲政”,他們看不清美好宣傳詞藻背後的冷酷本質。你甚至謳歌如星星之火的紅色政權會燎原。根據你的所作所寫,說你有洞察力、深刻簡直就是笑話,一派胡言。你怎麽保證新政權不會比舊政權更壞?你從來沒有看到某政黨可能更為恐怖。你要是生活在蘇俄社會,早就被剝奪言論自由,甚至被抓去坐牢,至少被流放勞改。自由人士之所以反蘇俄,是因為蘇俄反自由、反民主、反人性。烏托邦式大同世界是反文明的,它被假仁假義爭權奪利的政客陰謀家利用,以便他們實行專製的愚民政策,這樣的社會沒有司法獨立,沒有民主和言論自由,人民隻能成為政黨馴服的工具。去過延安的人都知道,延安聚集了一些宋江之徒似的烏合之眾,實行無產階級專政和專製愚民的政策,毫無自由民主可言。他們宣稱所有動物是平等的,隻是有些動物比其它動物更平等。
我們不可以以所謂剝削為名故意挑起階級矛盾和仇恨,不能把部分人的貧窮歸咎於地主資本家。地主資本家不是什麽壞人,大部分不是通過官商勾結,把國家的資產占為己有,或空手套白狼而致富,他們是實實在在的實幹家,鼓動階級仇恨的目的是妄圖破壞社會治安,擾亂社會秩序,動搖社會穩定。一個無產者假如他是有出息的,隻要勤奮辛苦工作,即使不能發家致富,多少也可以掙得一些資產。
先生對社會上的一切都冷嘲熱諷,用一把解剖刀挖開中國的胸膛,撕裂給人看,看出很多病症。眾所周知不是揭短謾罵就可以使祖國偉大,你大可提出政治製度的設計,比如64憲章,隻要通過合法途徑提出來,並不會把你投入牢獄,迫你把牢底坐穿。雖然我們國家言論不是完全自由,還做不到伏爾泰說的 “我不讚成你說的話,但我拚死命擁護你說話的自由。” 但政府對言論的控製還是比較寬鬆的,你盡可以在法律允許的範圍內,提出一套對社會改革的看法。有傳說就因為先生寫文章抹黑中國被提名為諾貝爾文學獎候選人,不少文人對此津津樂道,要是先生能提出一套改革方案,說不定今後你不是因為文學成就,而是和平理念而獲得諾貝爾獎,雖然我們一向鄙視外國的任何獎項,它們往往帶有不可告人的政治目的。
就算祖國有諸多不是,但子不嫌母醜,假如你的母親待你不公,你可以罵自己的母親嗎?祖國就是我們的母親。對中國的問題你要是沒有藥方,萬不可病急亂投醫,你用粗暴簡單的手段打破舊世界之後,寄望於革命,會把國家帶到邪路上去,動搖我們整個社會的根基。
同樣是新文化運動的主將,胡適是一個堅定的自由主義者,一個實用主義者,和你不同,他擁護議會政治和憲政精神,反對以暴力革命的方式去改造國家。他一直信奉溫和改革,畫圖給人一步一個腳印地去建設,但他提倡的全麵西化並不可取。
因為和胡適意見相左,先生在許多文章中猛批胡適,為了宣泄內心的不滿,極盡諷刺挖苦之能事,甚至給他冠以漢奸賣國賊這樣莫須有的罪名。胡適大都置之不理。當有人貶斥你時,胡適還站出來為你撐腰,可見胡適人品之高,真是一個溫和敦厚的謙謙君子,或性情中的熱血之人,有高尚的人格魅力。你和胡適相比簡直是雲泥之別。
被先生攻擊的當然不止胡適一人。在文化圈有多人持這種觀點:魯迅的心理病態,人格卑汙,有諸多短處:不滿現狀,一腹牢騷,憤世嫉俗,偏狹,小氣,輕信,遷怒,激烈,生性多疑,怕人陷害,常做噩夢,幻想遭到國粉圍攻,難於相處,喜好爭論,不能寬容異見,耿耿於懷,睚眥必報,不留情麵,有時為反對而反對,平生主張打落水狗,一生“一個都不寬恕”,對觀點不同的人想方設法進行各種攻擊。邵洵美在1935年續寫小說《璫女士》下篇時,描寫了個“不如他意他就恨你,一恨你就把你當成了死對頭”的“周老頭兒”,對你加以影射。
先生曾任職於北京,廈門,廣州,所到之處都與人衝突,沒有一個地方可以呆久,最後隻好定居上海,以賣文為生。
陳西瀅在《致誌摩》中,這樣說你:“他沒有一篇文章不放幾枝冷箭”,“魯迅先生一下筆就構陷人家的罪狀”。
梁實秋是新月主力,他敘理的風格幽默中夾刺,溫和不傷人。看看梁實秋曾對《雙城記》的評價:仇恨是痛苦的,而痛苦的仇恨應該用仁愛及人道去化解。這樣的話簡直擲地有聲,可以看出他的胸襟。你極力反對批評梁實秋文學是表達人性的觀點,倡導文學是改造精神推動社會變革的武器。你指責新月派是資產階級的“文藝”團體,看不到現實社會的殘酷和百姓生活的艱辛,究其原因是新月派不主張把文學當作政治的工具,反對思想統一,要求思想自由。
梁實秋和徐誌摩都是新月主力,梁實秋敘理的風格幽默中夾刺,溫和不傷人。看看梁實秋曾對《雙城記》的評價:仇恨是痛苦的,而痛苦的仇恨應該用仁愛及人道去化解。這樣的話簡直擲地有聲,可以看出他的胸襟。你極力反對批評梁實秋文學是表達人性的觀點,倡導文學是改造精神推動社會變革的武器。
林語堂提倡文章可以幽默、詼諧、諷刺、優雅,甚至帶點小清新,他以帶著小資情調的樂觀精神,麵對慘淡生活及現行製度的不足,打趣政治,笑看人生。他是文化譯出的高手,用他的筆傳播中國文化的智與美,頌揚國人生活的藝術,吾國吾民享受人生的樂觀態度。外國人通過林語堂的生花妙筆改變了對中國的認識,看到中國文化的博大精深。他學貫中西,通過比較中西文化,發現兩種文明各有所長,可取長補短。先生是文化譯入的拿來主義者,想批判地吸收外來文化的精華為我所用,改變國民的劣根性。你同情被壓迫民族,譯過不少歐洲弱小民族的文學作品。本來井水不犯河水,但你以犀利尖刻的語言寫出多篇文章諷刺林語堂的小品文逃避現實,隻顧幽默,缺乏社會責任感雲雲,更是將他比作滿清遺老。林語堂對你的批評文章《論“費厄潑賴”應該緩行》沒有反駁,反而說魯迅講的對。因為林語堂的寬容大度,你們兩個沒掐起來。
先生最初頗為反對當時的左傾分子,對他們的嚴厲批評,相對來說還是比較公允的,也因此與創造社的一班人齟齬,罵過梁實秋是資本家的走狗的馮乃超,夥同一批左翼青年,本來準備把你打倒鬥臭,他們說你是中國的堂·吉訶德,不僅害了神經錯亂與誇大妄想症,而且還醉眼陶然,顯然這樣的批評也是比較公允的。直到你加入左聯,才和馮等人停戰。你後來抱怨加入左聯後反而陷入莫名奇妙的爭吵,寫不出東西。
一言以蔽之:胡適是大師,民國的驕傲。梁秋實寫閑適小品,是有節操的文人。林語堂是幽默大師,浪漫的自由學者,講性靈。先生談國是,不隻是個小粉黑,也是憤青噴子,是恨國黨的黨員。
先生作文嬉笑怒罵皆成文章,尤其善罵,你是個可以破口大罵的人,你罵同胞、罵同事、罵文人、罵皇帝、罵軍閥、罵國民黨,罵腐敗的政府,罵別人改良的主張,罵一切,唯獨對日本人和蘇俄人,卻三緘其口,也沒有嘲笑過某黨,這說明了什麽立場?這說明你不是自由的。從你浩瀚的文集中,東拚西湊隻找到三千字的“抗日”文字。
1927年蘇聯政府欲要把中東路轉讓給日本,蘇方與日本進行秘密會談,並簽訂了《中東路草約》。1929年夏,以張學良為首的東北當局派軍警搜查了蘇聯駐哈爾濱領事館並接收了中東路,這場衝突持續近5個月之久,雙方動用的一線兵力超過20萬,使用了重炮、坦克、飛機和軍艦等重型裝備。賣國黨不但沒有保護國家利益,還貼標語支持蘇聯。你也沒有站出來聲討蘇聯政府。
日本對我們覬覦已久,侵占東北,虎視整個大陸。國難當頭,反日情緒高漲,救亡運動在全國風起雲湧之際,你卻在半租界裏翻譯武者小路實篤的作品,稍微一有風吹草動,就逃往日本租界躲避。在你生命最後的十年你是幸運的,在日本人的保護之下寫文章。你拿著日本特務的錢去出書。你所謂的勇敢來自租界的保護。你托去日本的朋友帶糖吃,為此遭到了一些人的嘲笑。你與日本人關係真的不清不楚。
再說先生一天到晚罵國民黨,但跟國民黨並不是勢不兩立,要不然不會在一九二八年到一九三一年期間,掛名大學院和教育部,拿國民黨政府三百塊,大學教授兩百塊的錢。
從和北新書局的官司可以看出你的版稅年入達萬元,在當時是何等數字!你們全家在1923年以後就過上“已接近上等”的寬裕生活。
先生和胡適都是新文化運動的先鋒,白話文的提倡者,你的文學成就有目共睹。在你的作品中能看到一個清晰的孤獨者,一個內心深處覺得自己是虛無的多餘的人,一個從過去走來的人,卻並不走向未來。
《朝花夕拾》以追憶兒時往事為主,文筆輕鬆優美,風趣生動,感情沉鬱,代表作有《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和《五猖會》等。《野草》這“廢棄的地獄邊沿的慘白色小花”更是現代文學的一朵奇葩,在結構上不像短篇小說,是以尼采式的散文詩形式對一些斷片的零星速寫,有波德萊爾的痕跡,克爾凱郭爾的存在主義的韻味,抒情為主,有感情和意境,也有思想,表達了對社會、人生的批判反思,低沉的調子裏透著虛無主義的悲觀心境,語言有“橫眉冷對千夫指”的冷峻峭拔,意象獨特而富有暗示性,意境晦暗幽深,是一篇篇充滿啟示、寓意、諷刺和機智的抒情散文。
先生的小說作品分量不多,至今還是中文裏最好的。短篇小說凝練且具象征感染力,對敘述技巧作了各種嚐試,可謂豐富,歐化的漢語表達令人耳目一新,雖然也有一些讀起來顯得生硬,疙疙瘩瘩,甚至文句不通。你的作品富有創造性,深刻,包含對底層群體的同情和悲憫,但作為有思想的文學家,缺少春天的明媚,夏天的火熱,秋天的哀怨,有的隻是冬天的酷寒,民族的劣根性幾乎涵蓋了所有主要作品的內容。你在第一篇白話文小說《狂人日記》就開創了文本套文本的結構,借狂人之口說出傳統禮教是吃人的本質,像個小憤青大喊要救救孩子。其實孩子最需要的是童心,孩子不會一天到晚像你那樣板著麵孔。
先生在文學上才華橫溢,在很多方麵開中國之先,你的《阿Q正傳》的文學成就被誇大了,它是觀念化的產物,應該指出它是惡搞的鼻祖,它惡搞我們祖先的先祖。把阿Q式的精神勝利、淩弱怕強、自欺、怯懦、兩麵派、妥協等愚民形象說成是中國人的典型是對中國人的醜化、妖魔化,阿Q的精神勝利法是四百年前《唐·吉訶德》的騎士精神的進口組裝,再稍作改頭換麵。
先生的雜文文風犀利老辣,但沒什麽文學價值。本來雜文諷刺的對象最好是一般的現象,至少不作個人攻訐,淪為潑婦罵街。但在你筆下,恰恰成了攻奸和罵街。你有紹興師爺先天“刀筆吏”的素質,為文常常過於尖酸刻薄,甚至夾槍帶棒,拿著筆杆子做槍杆子。你的後期雜文卷入黨爭、門派之爭及私生活之爭,在反諷之外,充滿刻毒的隱喻和尖酸的嘲弄,淪為中國文化上仇恨話語的極端代表。
很多人為先生感到遺憾,認為你浪費了太多精力在雜文和論戰,沒有寫出長篇巨製。很多人以一個作家是否寫出長篇小說作為衡量偉大的標準,我不持這種觀點。長篇能看出作者的結構布局,視野的廣度,刻畫的深度,但世界上有不少偉大的作家隻寫短篇。在我看來你寫短文駕輕就熟,但不適合寫長文,《阿Q正傳》對你來說就顯得太長了,有點力不從心。而且你從來不是為文學而文學,後來黨見日深,提出文學為文學之外的東西服務,奉旨創作,鼓吹文學的階級性,時間將證明這個觀點有多麽荒謬。在那種精神狀態下你很難寫出偉大的作品。沒有寫出長篇也許是你的宿命。
先生躲在安逸舒適的書齋裏的時間太久,脫離現實生活,隻會紙上談兵。你少時就經曆過家道中落,出入最多的是當鋪和藥店,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你沒有經曆過底層民眾的疾苦,對他們的苦難不會有深入了解。這方麵你不如沈從文,他對社會的複雜、人性的醜惡有更深刻的理解。沈從文在幾篇小說裏譏諷了你與北新書局的結合是文人的墮落。他寫到名作家吃穿不愁,寫出來的東西未必有價值有意義卻炙手可熱,出版商搶著要,而文學青年生活拮據,不得不靠賣文為生,卻因為初出茅廬人微言輕而不被重視,投出的稿往往如石沉大海。在沈從文看來,像你這樣的人並沒有經曆過真正的底層生活,卻在那裏探討底層民眾的人生,還要悲天憫人地“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委實有些矯情可笑。
沈從文以湘西生活為題材的小說富有詩意,融寫實、夢幻、象征於一體,句式簡潔,語言格調古典、單純、樸實而又傳神,憂鬱氣質裏有一種淡淡的傷感,作品充滿了對人生的隱憂和對生命的哲學思考。像《邊城》這樣牧歌式小說讚揚人與自然的契合和人性之美,凸現出鄉村人性特有的神采與風韻,寫出濃鬱的地方色彩,閃耀著人性的光輝。在他所描寫的理想人物的身上,都有一種神性之光,和你的小說形成鮮明對比。《邊城》描寫了恬靜美好的生活和人性,呈現了美和善的力量,可以說在阿Q之後重塑了中國人的形象。《阿Q正傳》呈現了國民性需要改造的落後一麵,《邊城》則傳達了一個類似田園牧歌的詩意化的中國形象。邊城也寫了悲劇,但它的悲劇不會讓人感到絕望,相比於《阿Q正傳》境界的高低一目了然。遺憾之處是《邊城》的人物形象和阿Q一樣不是很豐滿立體。
先生人格獨立,愛憎分明,自以為眾人皆醉我獨醒,其實觀察人生停留在零星的局部的膚淺的偏激的層麵,你心胸狹隘,格局太小,一個人充滿對人事厭憎,對人世憤恨,成天厭憎憤恨不已,難免感情有所蔽塞,你沒有做好文學家的心理準備,更沒有一個偉大作家所應有的胸襟。先生“不憚以最大的惡意來揣度中國人”,在作品中常常誇大其辭詆毀中國傳統文化,口誅筆伐中國的黑暗,批判國民的劣根性,你向奴性、健忘、貪心、無知、麻木不仁、自欺欺人,欺軟怕硬等積習展開無情的討伐,來喚醒麻木不仁的國人,要在迷茫途中努力摸索出一條思想解放的道路,卻從最初的虛無主義淪為淺薄的激進主義,從進化論淪為階級論。
你看不到中國人的淳厚、質樸、勤儉、寬容和智慧的一麵,也不叩問生命的終極之門,無緣窺見門後閃耀的思想之光。這世上真正好的文章,讀了會體悟人生,不是像你那樣的一種,而是各種況味。好在你有好文筆,在強烈憎恨中一貫有深刻的悲憫。但作為有思想的文學家,你所成就的隻是文學宏大哲思空間裏的一些半成品。
不論成就如何,有多少人格缺陷,先生愛國之心無需置疑,在我國和先生一樣憂國憂民的人士大有人在,正如許多民主鬥士,自由人士,維權人士,還有些坐牢的人士,他們的所作所為也是出於對祖國的一片真心。現在我們的當務之急是結束戰亂,重整家園。一個公民首先要想想應該為國家社會能做點什麽,作為文化界名人,更應該大力宣揚優秀的中華文化。要知道我們中國現在也有很多亮點,先進民主人士掀起了轟轟烈烈的新文化運動,帶給中國人前所未有的思想解放,你能不能為新生活運動拍手叫好?再不濟可以保持沉默吧?至少“少談些主義",或者像張恨水那樣寫些卿卿我我,鴛鴦蝴蝶,吟風弄月,想象力好的還可以玩玄幻武俠穿越。
值得慶幸的是文化部發話了,我們應該加強愛國主義教育,加強作家隊伍建設,提升作家的思想覺悟,端正作家的世界觀和人生觀,必要情況下,應該殺雞儆猴,嚴懲一些發表不當言論的作家,淨化作家隊伍。要知道隻有在文化上強盛,一個國家才會崛起。那些三觀不正,不要臉的公知垃圾繼續對各色帝國主義媚骨,舔西方,舔蘇聯,說白了就是要成為反華的硬骨頭,急先鋒。一個連自己的國家都不愛的人,怎麽指望他熱愛他人。這些賣國求榮的人,是我們社會的麻煩製造者,他們要是活在八國聯軍進軍北京時就是一批帶路黨,是民族敗類,已經成為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其實喊打還不夠,該受千刀萬剮。一旦時機成熟我們一定會懲奸除惡,而且除惡務盡,再踏上一萬隻腳,叫他們永世不得翻身。要是事態越來越嚴重,我們會建議國民政府成立維穩部隊,維穩就是維護國家的穩定,它已成為中國的當務之急。
中國人不能再像一盤散沙,多年之後,很大部分的中國老百姓可能還過著艱辛的生活,祖國富強不能一蹴而就,我們幾千年都這樣過來了。但生活還要繼續,還要在生活中尋找樂趣,生活艱辛一樣可以愛國。想把中國建成一個強大美好的國家,需要我們每個人共同努力。讓我們團結一心,一往無前,再接再厲,為祖國的繁榮昌盛努力奮鬥,為偉大的民族複興大業貢獻自己的力量。
鄙人並不是一個愛國賊或小粉,也不屬於跪族,誠心誠意對先生提出善意的評價甚至批評,力圖客觀,你大可橫眉冷對,但不必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以牙還牙。
拉拉雜雜亂七八糟寫了這麽多,勞先生費神了。
Xxx敬上
民國x年x月x日
嗬嗬。。。你這也不短:)
最近隻是還有點想擺脫一些以前被植入的東西。
然後,嗬嗬,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了。
生命也不是為了抵抗誰而活的。。。
謝謝給個機會!
來來來,我有個世界觀,讓我給你灌腦袋裏。
你有的我也必須有,我不管我能不能看見世界,反正我先賣再說。
說沒有怕別人看不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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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覺得世界觀這個詞,也不是隨便亂用的。
要有世界觀,人必須真的看見世界是什麽樣子。否則豈不是拍腦袋,瞎子摸象,有人說世界像圓柱,有人說世界像蒲扇。這本來都可以允許。
關鍵是一些瘋子,分明自己隻看見圓柱象腿,非要大家都統一到他的象腿世界觀裏。
這種人,說他是瘋子,是冤枉他嗎?
達爾文、馬克思說他的爺爺的爺爺的爺爺的奶奶是猴子,這就是他的世界觀;
還有些人認為他們的父親是上帝,這又是另一種世界觀。本來大家應該有信仰自由。各信各的,隻要我跟你買菜時不缺斤少兩,能錢貨兩清就可以生活了。
。。。
但是,有些家夥認為既然我跟猴子叫祖爺爺,你們也必須叫爺爺。這就沒有宗教自由了。
這不是瘋了嗎?
我和你相反,喜歡虛構的,很少讀散文
魯迅嬉笑怒罵皆成文章。我父親的書櫥裏有整套的魯迅文集。除了學校課本裏那些人人皆知的文章,中學時代,出於好奇,我也翻讀過他的《傷逝》,涓生和子君哀婉悲憤的愛情故事,令人傷感。可是,讀到《狂人日記》,我就感覺自己有些淩亂了。再看那些其他的戰鬥檄文,就更覺得讀不下去了。。可能,豪放派不是我的茶吧。。
我喜歡的是婉約派。比如,你文中提到的民國時期新月派主力梁實秋和徐誌摩,還有林語堂,沈從文。。我欣賞走文藝路線的清新風格,尤其是梁秋實的閑適小品。梁先生的散文,在中學時代,我曾經認真地做過摘抄筆記,非常喜歡。這可能也是我至今喜歡散文,多於小說,甚至於詩詞的原因吧。。
讀了林兄的文章,我挺有感觸的。忍不住多寫了幾句。見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