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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我決定再給子祺打一個電話。子祺是我現在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她清楚了解整個事件的每個細節,她熟悉小北也熟悉中國的環境。也許她早已抽身而退,不再管我們兄弟間的事情。不試永遠不知道,為了小北,我隻能硬著頭皮,厚著臉皮,試一下。
“小北關在T城的一個山區裏。”子祺似乎知道我要問什麽,“錢湊好了嗎?”
我沉默片刻,“比較難辦,錢上出了些問題,可能到了期限,拿不出那麽多。”
“拿不出那麽多?能拿出多少?”
“……實際上,幾乎什麽都拿不出來。”
“期權炒輸了?”子祺的語氣裏似乎有幸災樂禍的味道,我心裏一涼。
“你怎麽知道我做期權了?”
“我聽說的……”子祺似乎不願意多談。
“是,沒賺著錢。到期不還,小北會不會有危險?”
“你問我?你說呢?”
“你有沒有好辦法?”現在不是跟她拌嘴的時候,如果她有好路子,拜她做祖宗我都沒意見。
子祺頓了一會兒,“還什麽好辦法?三十六計,跑吧。”
“跑?你有辦法?”
“嗯,折騰半年多了,總算事情比較順利,但還需要最後一搏。”子祺的話語不象開玩笑,我了解她,她行事一貫低調,認真而謹慎,沒有十足的把握,她不會張揚的。
“你忙活什麽了?”
“我已經托關係托人準備好了所有小北出境的材料,簽證護照,都已經辦妥,就等著你的電話。”
“等我電話?你在暗中幫小北辦出國?去哪裏?從來沒聽你跟我聯係過。是假護照和簽證嗎?”
“簽證和護照都是真的,辦的過程,理由和準備的材料都是假的。我找了傑森,就是DIP公司那個投資人。他找了個朋友出具了些加拿大方麵很強有力的邀請材料。還有這裏簽證辦事處的很多關係,很繁瑣,因為小北畢竟沒辦法本人出麵去辦簽證。各個環節一點一點打通,摸索,好在有了結果。去加拿大溫哥華的工作簽證,需要你接應一下。另外,小北是你弟弟,你不積極各方麵想辦法,主動來聯係我,還要我主動找你?”
“至少跟我通個氣啊,也省得我心裏沒底瞎忙活。”
“當時,我也不知道事情能有幾分成,你們有錢人有你們的方法,我們窮人被逼急了,隻好走狗急跳牆的路子。”
“嗬嗬,我哪裏有錢,要是知道你能搞到護照簽證,我根本就不瞎忙了。”
“別啊,幸虧你打電話,我一直在等著你電話,隨後可以定下來小北逃跑的日子。如果你不打,說明你還得起錢,那就你先還著,什麽時候被逼得還不出來,我再出麵幫你就是。”
“再還一次還不放人?你們都當我是銀行?”
“康南,你有時候傻得真可愛,可別當我是在誇你。那幫人知道你有錢,巴不得找個理由讓你把所有人欠的債全部還出來。哪兒還會在意是誰欠的,欠多少?也隻有你這個傻子,悶頭傻掙錢還他們,你能還出第一次,他們就會不停咬住你不放。也好,反正你這種人也需要一點掙錢的動力。再說,萬一我這邊護照簽證辦不下來,我們也可以有個備份。”
“小北知道這事嗎?”
“我沒跟他說,他正巴巴得指著你的錢救他呢。幫他逃跑的日子訂下來,我才會托朋友周轉告訴他。一起策劃出逃,這種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知道的時間越往後,勝算的把握越大,所謂夜長夢多。”
我不得不佩服子祺的心機和沉著。很多事情上她有著男人般的大氣和縝密。
“我想讓小北可以盡快出來,需不需要我回國接應?”
子祺想了一下,“你現在回來沒什麽意義,還容易添亂,我這就去安排一下,抓機票去,到時候聯係你。三大機構那邊你最近要做的就是麻痹他們,積極跟他們通通氣,假意款已經籌齊了,要辦理一些手續的東西。對了,你家裏還有什麽人在國內?你母親?要有,趕緊先躲起來。”
“噢,不用,我媽現在我這裏。”
子祺半天冷笑了一下,“嗬嗬,給你帶孩子?”
我不置可否,那種糗事我說不出口。
“好了,我去安排一下,有找你的地方我會聯係你,小北到溫哥華後的生活你負責安排就行了。”子祺說著要掛線。
“子祺!”我叫住她,“謝謝你幫助小北。”
很久,子祺的話才從那邊傳過來,能聽出她在極力控製著她情緒的波動,
“康南......不用謝我,你沒必要擺出你是個救世主的姿態。幫小北是我願意,不是你的麵子。你雖然是個混蛋......但小北,我欠他的...... ”
“子祺!”我聲音很平靜但絕對不容置疑,“也許我是個混蛋,但我愛你!”
那邊瞬間沒有了聲音,我也急速地掛了電話。我不知道她是什麽樣的反應,電話是個好東西,不光屏蔽了她的反應,也遮蓋住了我自己的狀態。隻有這樣,我似乎才敢在這個時候說出這句話。是的,我不需要聽她的任何話,我隻想說出來,這麽肉麻的話,就是當年跟子祺激情蕩漾的時候也沒說過幾次……
我很欣慰我跟子祺最後吐露了我的心聲。我並不是因為她能救小北而說些軟話讓她寬慰,盡管事情看上去很象這種齷齪的行為。我也並不奢望她能回心轉意,讓我們之間還繼續發生些什麽。事實上,我清楚地知道我們兩個之間象兩條相交的十字線,交叉的那點我沒有捕捉到,剩下的隻可能越走越遠。我不想再在情感上虐待她同時再自虐,我隻希望我可以表達出我真實的感受和想法。我愛子祺,從來就沒有變過,她是花心也好,她不專一也罷,哪怕她邪惡,詭異,我都永遠無法漠視和虛偽地掩蓋對她的那份最真實的愛戀。
我按照子祺的吩咐開始周旋於跟三大機構的交涉中,虛與委蛇,我盡量裝出自己賺了大錢的樣子,拚命為自己的一張張空頭支票打著包票,並承諾短時期內會將款項打過去。童建春這次似乎性子很急。我猜測不出究竟發生了什麽事,能感覺他整個人有些浮躁和心神不定。他很在意我的那些錢究竟什麽時候可以轉帳完畢,並且一次一次的催促。我不知道子祺那邊還能拖多久,隻擔心時間太久,恐怕事情會敗露。
五天後,子祺聯係了我,
“明天晚上我會去把小北救出來,趕去杭州的機場,先到東京,再轉道溫哥華,你有筆嗎?記下航班號。”
我拿筆寫了下來,隨後擔心地問她,“你自己去救?怎麽去救?事情能成嗎?”
“我跟他另一個哥們兒,我自然有辦法,我這裏有什麽緊急情況,我會通知你。你盡快趕去溫哥華吧。”
“子祺,是不是很危險?”
子祺頓了一下,笑笑,“很刺激,是不是危險,我也不知道,沒什麽事的,要危險,最多是小北危險,他們的目標是小北,我對他們不重要,你多替我們禱告就好了。”
“我當然會,你跟小北,誰都不許有事!”
“我既然去救,自然是有主意的,沒有把握,我不會去冒險。別擔心了。康南……”子祺欲言又止。
“有什麽事?盡管說。”
“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事?”
“別問為什麽,你隻要答應我,按照我說的去做。”
“你不覺得其實我很多事情都是按照你的意思在做?”
“你接應了小北後,盡量留在溫哥華好嗎?別回美國了,別管你的公司了,什麽都別管了。”
“為什麽?“
“我說了,別問為什麽。”
“可這件事情太蹊蹺,你不說清楚我很難答應。”
“算為了我,也許……我會去溫哥華找你。你這輩子可不可以為我做一件事?!”
我想了想,“我答應你,但隻能盡量安排,重新安定個家需要時間。”
“好了,我要收線了,保持聯係。記住,單向聯係,我隻能找你,你千萬別給我打,我怕會耽誤事。”
“子祺!一定保重。”
掛斷子祺的電話,我立刻行動,先把媽安頓好,托鄰居照顧著,我跟媽說我要去加拿大出差一段日子,等我回來後再送她回國,親自送。媽問我多久,我說三五天就夠。就這麽,我現抓了飛機票就趕到了那個城市,一刻都沒耽誤。在海邊找了個帶家具的平房先租了三個月,房子雖然小,該有的都有了,電視,電腦,電話,三電齊全,我就不害怕會跟世界失去聯係了。在網上查了下杭州一帶的天氣情況,T城有些凍雨,杭州不算太差,就是多雲,不會影響飛機的起飛。
第三天早上起來,我一直心神不寧,實際上這幾天幾乎就沒有睡好過。總是被自己的夢嚇醒,夢裏子祺和小北被三大機構的人開車撞死,沒有一個能夠活著出來。我知道是自己在胡思亂想,我相信子祺的能力,我也不覺得我真的會那麽倒黴。但現在,我真真兒知道了什麽叫熱鍋上的螞蟻,一般這種情況我是寧願摻合到事情裏去而不願意扮演等在那裏的角色,那種感覺太難受,整個人象是失去地球引力一樣懸浮在半空中,連撒尿的時候都會覺得尿能飛進嘴裏。
飛機晚點了5個小時,這5個小時我都快絕望了,我不停打著子祺的電話,沒有人接,一直沒有人,我發瘋一樣地打,乃至我的手機滾燙,整個手都麻木了。如果他們逃出來,子祺應該接我的電話,真的有事嗎?難道真的出事了?直到我看到機場巨大屏幕上顯示的航班到港信息,我看到了小北那班航班已經靠港,我的心劇烈跳動,跳得很厲害,我這輩子從來沒這麽怕過,那是我生命中兩個最重要的人啊!人開始往外出,一撥一撥,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對異國生活的期盼和向往。我沒心情琢磨他們,我瘋狂地找尋小北的影子,我的眼睛幾乎能穿透十幾米外的牆壁,時間越來越久,我身上的水分隨著時間似乎在慢慢抽離我的身體,我的嘴發幹,而且似乎影響了我的視力,我的胃開始翻江倒海,但是我似乎並不感覺過於疼痛,我使勁揉著幹澀的雙眼,終於,我看見小北一襲風衣走了過來,遙遠的,即使隻是一個身影剛剛閃現,我的視線也迅速地抓住了他,我的眼睛裏重新濕潤起來,小北啊,小北啊,我現在隻想撲到地上擁抱親吻這個地球。小北慢慢地飄過來,站在我麵前,幾個月,他骨瘦如柴,眼睛通紅布滿血絲,臉上依然冷峻,依然剛毅,卻滿是滄桑疲憊。
“怎麽回事?逃出來也不立刻通知我!你們要嚇死我啊,子祺怎麽樣?” 我走過去重重地給了他一拳。
小北緩緩抬起頭,沙啞的聲音象風沙過隙,“哥,對不起。子祺她……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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