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妹妹那邊哭哭啼啼,我的心一沉。母親多年的高血壓,心髒病我是知道的。我追問妹妹到底怎麽回事。妹妹那邊就隻是哭。
“哭什麽哭,趕緊說話。” 我這邊也急了。
“媽昨天夜裏突然昏倒在家門口,說是心髒病突犯了。被鄰居發現,送去醫院。本來經過搶救,好起來了,想想等出院了再給你電話。誰想今天中午,就剛才,媽想起身,自己上廁所。我把她扶到廁所門口,等在那裏。就聽見媽‘匡當’ 從馬桶上一頭栽了下來。。。。” 妹妹繼續哭著,“醫生說是高血壓,心髒病突發的腦溢血,現在還在搶救。估計這次怕是不行了。問家裏還有什麽人沒有,趕緊叫來見上一麵吧。”
我的頭‘嗡’ 的一下大了,衝電話裏大叫著,“你先趕緊回去照顧媽,我這就往回趕。”
家裏突然生了這麽一個變故,讓我的腦子全亂了。穿上衣服,拿了車鑰匙,衝出家門,發動車子,突然發現,我的腦子已經急糊塗了。我的‘根’ 根本不在這裏。重新衝回樓上。翻出韓絮的電話號碼。加入公民以後,自己沒有回過家,我需要找人谘詢一下回國大使館的手續問題。韓姐告訴我可以直接去那裏辦加急的,多花些錢,等1,2個小時就可以了。同時安慰我不要太傷心。多謝了她後,我又直接聯係機場的回國航班。當天的票說已經不好買了。我告知了我的特殊情況。接線員叫我直接上機場來等是否有空位。現在不是旅遊旺季。運氣好應該可以撈到座位。放下電話。我驅車直奔大使館。來到那裏,還沒有開門。我隻好等在那裏,腦子裏早已飛到了我媽身邊。
我和妹妹對母親的感情是很深的。從小,父親在外飄蕩打工,就是現在所說的民工。而母親是個傳統而純樸的農民。一年隻有春節才能看上兩眼父親。而等父親不再外出打工的時候,我也已經離開家上高中了。父親10年前在我臨出國以前就去世了。小妹在縣城製衣廠找了份工作。丈夫是國有企業的幹部。一家子住在了縣城。後來我從國外寄錢,讓妹妹給媽在縣城他們附近的小區買一棟房子。把媽從農村接過來。為的就是讓妹妹能很好的照顧老媽。
我不知道為什麽農村和城市會有那麽大差距。在我看來人都應該是平等的。當我從小在村外那條小河和夥伴們光屁股摸魚的時候,我是快樂的。快樂的象個接觸文明前的人猿泰山。直至我上了高中。我的所有的玩世不恭,憤世嫉俗全他奶奶的在城鄉結合的一瞬間爆發了。我的口音成了同班同學恥笑的對象。而我的口糧,為了省錢,我每次隻買個饅頭,卷大蔥,沾醬油。就這兒,在同宿舍那幫享受著貪官老子肮髒錢財的男生眼裏。便象野人一樣的看著我。當一次期末考試前夕,母親懷抱著微有餘熱的一包袱皮兒用借來的麵粉烙的大餅,趕了幾十裏山路,出現在我宿舍門口的時候,我的眼眶濕潤了。然而透過我那感動的模糊的淚眼,我看到了同宿舍另一個男生邪惡而輕蔑的笑容。我幾個月忍耐下的憤怒和屈辱全部宣泄出來。我攥緊我的拳頭。攥緊我那從小就在太陽下打過豬草,搬過石頭的拳頭,一拳打了過去。我哭了,我歇斯底裏的打著那個邪惡的笑容,用盡自己的全力,象要把它粉碎。我媽也急了,拖著我的胳膊,叫著,“娃兒,做人,堂堂正正的做人是用腦子,不是用拳頭!”
想到這兒,我偷偷的拭去了眼角滑下的一滴淚水。多少年了。我沒有流過這樣的眼淚。。。。
大使館的門開了,我第一個衝了進去。看著接待員滿不在意的眼神。我忍了。為了盡快看到我娘。誰讓老子先當了一把漢奸呢。當接待員聽到我的陳述。突然變的和顏悅色起來。事情也辦的異乎尋常的順利。我想也許是我眼中深深的悲傷感動了她。一個男人的酷是可以裝出來的,而那份沉重的悲傷是永遠裝不出來的。。。。
辦妥了簽證,我驅車直奔機場。來到CHECK IN的櫃台。小姐告訴我現在還不知道,讓我再等一會兒。再過3,4個小時,就會有一班飛機直飛北方的那個城市。如果這班錯過。我便隻能再多等一天。我不是個信上帝的人。但在那一刻。我卻真的禱告起來,我想如果那時候來個傳教士,或者象以前我在美國念書時那個契而不舍給我宣教的台灣老太那樣的人。我一定立刻乖乖從了。我的上帝起了作用。小姐告訴我有一張退票。我激動的就差沒抱起那個小姐,在她那滿臉是白粉的臉上啃上兩口。我火速用手機給大順打了個電話。我的家離機場還有大致4,5個鍾頭的車程。我讓大順給我安排一下車子。省得自己耽誤時間。一切都了定。我看看時間,還有一個鍾頭就可以登機了。就在那個時候,我突然渾身上下打了個噤兒,就象小孩子尿褲子打的尿噤兒一樣,我有些奇怪。機場暖氣很足。不冷啊。這時,我的手機再一次刺耳的響了起來。
電話那頭是妹妹泣不成聲的話語,“哥,媽媽去了。。。。”
那一刻我沒了意識。我隻輕輕囑咐一句,“一定把遺體留到我回家。”
當人遭遇重大變故的時候,往往搞不清是夢還是現實。那一個小時,我就象個行屍走肉。麻木的看著眾生男女,看這這個世界。終於在飛機飛越北冰洋上空的時候。那種腳下巨大的寒意讓我明白我是回家。。奔喪。。。那一刻,我的眼淚狂淌。掩著麵,我聽到旁邊的一個可愛天真的孩子脆脆的童音,“媽媽,叔叔哭了,叔叔不乖,是不是他媽媽罵他了?”
我轉過臉,看著一個3歲的孩子無邪關切的眼神,咧開嘴想衝她笑笑。我想我的樣子一定是極難看的,因為在我笑過以後,那個孩子竟然嚇得哇哇大哭。看著窗外9萬英尺高空的白雲翻卷。我終於徹頭徹尾的醒悟過來。這個世界上最愛我的那個女人永遠的去了。。。。
飛機晚點了一個鍾頭,到達終點天色已經全黑。下了飛機,疲憊的步出海關,就看見大順穿得灰不拉幾的戳在那兒,伸頭伸腦的張望。這麽多年了。這孫子一點兒沒變。我走到他身邊,拍了他一下。他看了我一眼,沒多說話,隻是熱情的抱了我一下。抱得忒他媽緊了。在美國這麽些年了。早就不習慣擁抱似的問候了。尤其還是被一大老爺們兒抱著。我推了他一下,“趕緊走吧,你哥哥我挺得住。”
當大順把我領到趴車場,我看到了一輛三缸的紅色夏利。我不禁有些擔心,畢竟路途遙遠,這小車到底能不能抗住?
“走吧,別看我車不好,那後兩個軲轆還是名牌,叫什麽‘特堅挺’ 。”大順看出我眉宇間的擔心。
“什麽?” 我愣了一下,“你是說固特異呢吧?”
“對,就是那個。” 大順一拍腦袋,“就是記不住,就記得是個特硬的牌子。”
“趕緊吧,” 我抽了他後腦勺一下,“光他媽硬有屁用,心髒不好都白玩兒。”
一路上,大順的破夏利一顛一瘸,搞得跟個越野爬山似的,時不時還聞到濃重的汽油味道。我心裏開始嘀(口古) ,奶奶的,千萬別給我拋錨。車子開上一段山路。坑吃坑吃的,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讓我越來越擔心。終於,隨著排氣管兒‘碰,碰’ 的兩聲放屁聲,這車終於陽萎了。。。。
我坐在車裏,凝眉不語,大順遞過來一根中華煙,點上,猛吸了幾口。出國後,自己早就不再吸煙了。在我看來,抽煙是對身體的極大摧殘,花了錢找死的幹活。然而今天,重新吸上了這種熟悉的國煙。這種香醇的正宗煙草味道讓我稍微放鬆了緊張的心情。喜歡國內的香煙,不象國外牌子那麽猛,那麽衝。一如國內的女人。
我步出車外,看著大順撬開了前車蓋,鼓動來鼓動去。終於發話了,“省省吧,你這個不是分火頭擊穿,就是電容器擊穿,沒得救,趕緊找人來處理。”
大順停下手裏的活,拿出手機,竟然是不在服務區的信號。我們就這麽突然陷入了絕境。半夜十分,荒涼的山間,連一隻鳥都沒有。
“怎麽辦?” 我問著大順
“隻能等。” 大順攤開兩手,雖充滿同情,卻無可奈何。
“離最近的村子有多遠?”
“還有10多裏。”
我狠狠的踹了幾腳破夏利的輪胎。決定再等5分鍾還沒有生的跡象就開跋。走也要走回去。。。。
寂寞的黑夜,路上安靜的可以。奶奶的,中國不是人多嗎?我現在才發現,人是一個多麽可愛的動物。趕緊有點兒動靜吧。隻要帶腿兒的,隻要能動的。此時此刻,即使跑過來一頭四條腿兒的豬,我想我都會騎上去。就在我們準備棄車而逃的時候,土路遙遠的那頭,傳來一陣陣拖拉機的‘達達’ 聲。我和大順不約而同的躥到路上,揮舞著我們的雙手。。。。。
來的是一個拖著一車蘿卜白菜的拖拉機,開車的是一個40多歲的壯漢大哥。他翻著個白眼兒,滿懷戒備的看著我。也是,深更半夜的,在一鳥無人煙的土路上,遇到兩個破落的漢子。這本就十分詭異,不由人心裏不設防。我這會兒,就恨我他媽不是一如花似玉的小姐。這嘴也容易張,對方也不會這麽充滿敵意。看了看大順,覺得自己的形像還算正麵點兒。於是走上前來,和這位農民漢子攀談,告訴他自己的車子拋了錨,需要火速前往附近的城鎮。
“坐不下了。” 農民漢子根本不感冒我的誠懇憨笑,甩下一句話就要跑路。
好不容易才盼來的鴨子,怎麽可能讓它飛了。我死皮賴臉的擋在了拖拉機頭上,“嗨,大哥,幫個忙,我們真不是壞人。車子拋了錨你也看見了。”
“說過了,我這車滿了。你再等個把小時,一會兒這路上車就多了。你再看看別人吧。” 壯漢不再羅嗦。
他媽的,錢,錢,有錢能使鬼推磨。我一把從兜裏掏出一張100的美元。到機場急急忙忙的,還沒有功夫兌換外幣。“大哥,行人方便,於己方便,這100是我搭車的費用。”
壯漢接過錢,湊眼前看了看,“你這啥玩意兒?哄人哪?”
“大哥,您老不懂了吧,這是美元,一張相當於八張人民幣呢,你這幾車白菜都出來了。”
“哈。” 農民大哥笑了,“你小子,自己留著吧,我沒那好福氣。再說,我要那美子幹嘛?貼牆上供著?”
噢,明白了。我一捅旁邊的大順,低聲說,“哥們兒,把錢都給我。” 大順猶豫片刻。我知道丫是氣管炎一個,趕緊補上一句,“你放心,弟妹那裏我去說,到時候加倍還你。聽到這個,大順二話不說,把錢包給了我。
我翻出一看,隻有他媽的皺皺巴巴的不到100,這弟妹也忒黑了點兒了。男人沒錢就沒了自信,這點道理都不懂,還要她幹啥。我摞下腕子上一個手表,對農民大哥說,“大哥,就這麽多,你看著辦吧。好歹搭上我們,這恩情,我永遠不忘。”
壯漢看我這舉動終於發問。“你到底什麽事兒要這麽著急?”
我眼圈一紅,還不及說,有眼力界兒的大順就接過了喳,“大哥,他媽去世了,他著急回家奔喪呢。”
壯漢大哥聽到這兒,二話沒說,一甩頭,“啥也別說了,上車!”
我自己是農民窩裏出來的,對全天下的農民都透著無比的敬仰和尊重。為了他們的質樸無華。我翻身上到車子掛鬥裏。就看見大順象想起什麽了,快速跑到他那輛破夏利邊上,從後備箱裏抽出一千斤頂。
“你丫幹什麽呢?” 我不耐煩的大叫。
“你等會兒,很快,我車他媽的就這兩個值錢的部件兒了。回頭給人偷了怎麽辦?”
果然很快,大順抗著兩個固特異的輪胎也翻了上來。就這樣,我們兩個人和兩個輪胎來到了附近的村鎮,大順給一個拖車俱樂部的打了個電話,交代了一下地點,讓朋友來把車子拖回去。好心的農民大哥看我們兩個輪胎實在礙事兒,就臨時寄存在他的住處,把地址告之我們,等拖車的朋友一並來取。我們輕裝打了個出租,一路不停,直達我母親的住處。。。。。。
趕到家中,已經是中午時分了。我先去到妹妹那裏,妹妹眼圈紅紅的帶我進了母親的房子。由於我的要求,而母親臨終時又希望可以回到家中。遺體已經搬進了母親那個房間。為了防止遺體不至於發生變化。房間裏的窗戶全都打開著。空調調到了最冷。好在剛剛初春,天氣還不算暖。就這樣,妹妹還是買了很多很多的冰塊兒,堆得滿房間哪兒哪兒都是。一進去,屋子裏一股寒意衝麵而來。我衝進屋裏,我的母親,我那辛勞了一世的母親就那麽安詳的,靜靜的躺在床上,頭上帶著我剛出國的時候送給她的一個羊皮帽子。看上去就象睡著了一樣。我走過去,要去握住母親的手。然而我觸碰到的的卻是極為冰冷的,沒有一點兒溫度的母親的手,沒有往日母親抱著我的那瞬間的溫濕,也不再是溫暖的。我惱怒的把母親身邊的冰袋都踢開。回頭用不容置疑的聲音對妹妹說,“去,把空調給我關了。不知道媽有風濕嗎?不知道她不喜歡用空調嗎?” 妹妹含著眼淚聽了我的話,過去把空調關上。我就那麽拉著母親的手,跪在她身前。看到媽媽的帽子。想起那個時候,用第一個月的工資給母親買了個帽子。
“你買這玩意兒幹嘛?”
“媽,您就帶吧,小時候,您背著我去田裏,去集市賣菜,我就看見您耳朵紅著呢。我就發誓等有了錢,一定不再讓您受凍。”
“娃兒啊,你們兩個都出來了。媽媽也不去賣菜了,啥時候戴啊,你別糟勁錢了。”
“媽,帽子您戴著,您看我現在這麽出息。好歹您現在也一名人了,出去總得體麵一些。”
“名人啥啊?”
“當然了,村裏小學老是叫您去做報告不是。”
媽媽這是總是幸福的笑,為了她驕傲的兒子。“嗬嗬,我娃兒就是聰明,媽現在是托你們的福嘍。你呀,真要孝順,就正兒八經給我談個戀愛,娶個媳婦,讓我早點兒抱個孫子。”
“媽。。。媽。。。我回來了。” 我的眼淚再也抑製不住掉在母親冰冷的手上。對父母我知道,不管我們再怎麽樣,再怎麽做,到了這個時刻,都覺得做得不夠,都覺得有無限的遺憾。而這種遺憾是任何子女都會有的,是永遠不會抹滅的。因為父母的恩情總是太博大了,博大到你永遠也是補償不了的。
母親終於火化了,和父親永遠的睡到了一起。妹妹說,媽最後連句話都沒來得及留下,隻在醫院裏清醒的時候說過,“先別告訴你哥了,他忙,別讓他惦記著,這個孩子,唉,啥時候正經想想自己的終身大事呢?” 我再一次淚流滿麵。
再次回到母親那個小屋。不再有往日的溫暖和歡笑。母親住不慣樓房,廁所的裝修換成了蹲式的。而紅辣椒一如以往一樣辮起來,掛在陽台上。裝米裝麵的也還是家中原來那幾口大缸。看著這些熟悉的景物。我心情沉重的拉開桌前的凳子。臉色凝重的對妹妹說,“你坐下,我問你個事情。”
妹妹看看我嚴肅的麵色,緩緩在我對麵坐了下來。
“我問你,咱媽怎麽會在樓道口犯心髒病,那麽晚,半夜三更,她到底幹什麽去了?”
“哥。。。”
“趕緊說,到底你隱瞞了什麽?”
“哥,那晚,我和小徐吵架,我都記不起吵什麽了,後來越吵越凶,我一生氣就跑媽那裏去了。媽勸了我半天就把我送回來,有把我和小徐各打50大板,我們也就沒事兒了。天不早了,我想送媽,可是媽不讓送。我們以為沒事兒,也那麽近,就隨她了。可是我沒想到,母親一直在樓下看著我們樓上的燈,時不時到我的樓道裏聽聽我們是否還有動靜。一直到我們房間燈全熄了才獨自返回。那天夜裏溫度是0下10度。” 妹妹自責的哭出了聲。
我咬著嘴唇,克製著自己不讓眼淚滑下來。一抬頭,看見相框裏母親含笑慈祥的麵龐。
“你就是這麽照顧媽的嗎?” 我不可抑製的衝妹妹咆哮起來。
“不要說我,你呢?” 妹妹擦幹眼淚,直視著我。
“你做了什麽,這麽多年,每次電話三言兩語跟發電報似的。”
“我想過把媽接美國玩兒的,你知道的。媽不願意去。”
“你錯了,你以為媽要的是錢,是你我的孝順,是你我物質的回報嗎?”
妹妹’ 呼‘的站了起來,走到桌子前麵,一把拉開抽屜,對我大聲嚷著。“咱媽。。。她要的就是你我都幸福,這就足夠了,你懂嘛?” 看到抽屜裏,是兩份存折,一個以妹妹的名義,一個是我的名義,而我給家裏的大部分錢,媽全都幾乎分文不動的存在了我的名下。。。。。。。。。
大順由於有事情,母親的葬禮一結束就先行返城了。我則把自己沉在母親的小屋中,這些日子的悲痛和疲勞似乎有些讓我麻木了。妹妹讓我住到她那裏去,怕我睹物思人,過於自責和傷感。我固執的要留在媽住過的房間。我雖然不信上帝,不信佛。但是我相信有靈魂。相信靈界的存在。如果真的有鬼,母親也是那種可以保護我的。而且我甚至希望可以看到母親的魂靈,乃至可以跟她對話。可惜我不具備那種慧眼,能通靈的那種慧眼。在隨後幾天收拾母親的遺物中,又一次一次讓我懺悔於對母親的關心太少。從我出國後,母親的生活起居上沒有太多的變化。連穿的都沒有怎麽添置太多的新衣服。不由讓我想起妹妹的指責。錢,錢,我他媽總以為給了錢,我的靈魂乃至我的心便平靜了,就可以到處,大言不慚的擺出自己一副孝順的嘴臉。可是我卻真正的忘了,‘孝’ 字,是一個兒子跪在老人的膝下,用他堅實的肩頭把老人撐起。而不是一個金加一個少,那個字隻不過是一堆毫無生機,毫無感情的‘鈔’ ,在所有感情麵前,它不過是一堆廢紙。
這些日子,我沉靜著自己,把自己沉在一種無邊的憂傷中。我是個男人,我時時刻刻記得我是個男人,我的悲痛無法象女人那樣淋離盡致的宣泄。多年,真男兒本色的變態教育已經讓我的淚腺退化的差不多了。我隻是任由痛苦和懊惱肆咬著我的心。就這麽過了兩個多星期,當我發現母親的東西已經沒有什麽可以再讓我收拾的時候,我突然知道,我要離開了。和妹妹交待了一些重要的事情後,我終於又踏上了回城的路。再次來到城裏,我突然發現我的心境竟然有了巨大的變化。以前吊兒郎當一小混混,從農民混成一知識分子,從知識分子又混成一洋鬼子。可真正他媽在生活軌跡裏留下了點兒什麽?不過是空談和膚淺,如此而已。也許我需要好好地做一點兒事情,可以對得起自己,也對得起我那一直引我為驕傲,死去的母親。
回來後的我,一直處在自己深深的,無法排解的巨大悲痛中。大順每晚一下班就趕到賓館陪我找些街邊兒的小飯館兒。喝兩盅,聊聊天兒。應該說,大順是義氣的,在每日的胡侃,亂損下。我的心境較之以往的確輕鬆了不少。
“你小子啊,說句不中聽的,這種事情,誰都會遇到,不過早晚打個時間差的問題。要真想對得起你媽,就好好做點兒事情吧。” 大順經常拍著肩膀如此勸說我。大順是實在的,實在到高中時,我們幾個就經常把他當成捉弄的對象,我幾乎不會把什麽豔遇啦,色情之類的故事往他身上套。用我的話來講,“就你丫那身子骨,一晚上還不搞折了?” 直到那天晚上,我看見了小鳳。。。。
那天晚上,我來到我們約定的飯店。一家格調和品味都還算不錯的四川菜館。多年來的美國胃讓我覺得在國內吃什麽都正宗,都異常親切。大順也準時到了,讓我吃驚的是,他的身邊竟然還帶著一女子。我沒有見過弟妹,但憑我對女人的異常靈敏的嗅覺和對大順的了解。我知道那一定不是他老婆。
‘你小子,膽大包天啊,嗬嗬,敢把情兒帶來和老朋友見麵。’我心裏想著,便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著那個女人。不是很時尚,但是,很幹淨,很樸實,絕不象現今甘願當情婦的那些女人,給人的感覺那麽咄咄逼人。說她很樸實,是因為臉上那份難得在當今女權當道的世界上還有的那份衿持和羞澀。從這份羞澀上,已經讓我斷定她絕不是大順的結發。
“這是小鳳。”大順撮著手給我介紹。
“喲,弟妹很年輕嘛。”我斜著眼看著大順。
大順桌子下踢了我兩腳。而那個叫小雞還是大鳳的女人則更顯害羞。
“正經的,你想不想和咱班同學聚一聚?”大順飛快的叉開話題。
“人好找嗎?” 很久沒有熱鬧過了,我有些心動
“這有什麽不好找,天上飛的,陸上爬的,海裏遊的。我全能給你找來?”
“什麽?” 我一時沒明白。
“嗬。” 大順樂了,“這天上飛的是當官兒的,地上爬的是平民老百姓,這海裏遊的嘛,就是你海龜了。”
我笑了,“行啊,好久沒見,還怪想的。”
和大順之間又你來我往的寒喧幾句。大順突然問我,“怎麽著?還單身貴族呢?”
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了小雨,苦笑了一聲,“嗬,怎麽辦啊,美女們都希望我裸露心靈,而我則希望她們裸露身體。我嫌她們酸,她們嫌我太流氓。”
“沒事兒,男人不流氓,發育不正常。”大順拍了我一下,背對著小鳳,衝我朝門外擠了擠眼睛。猛看上去跟麵部痙攣了似的。我明白他的意思,跟小鳳說要去趟洗手間,先行退了出來。
來到飯店門口,我點上一根煙,默默抽了起來。一會,大順果然跑了出來。
“你丫可以呀。”我一拳打了他肩膀一下。“看著挺猥鎖的,還他媽有二奶了。”
“少來,我那可是真感情。那叫紅顏知己,別二奶二奶的”
“哈,紅顏禍水吧?讓我出來幹啥?”
“兄弟。。。”大順有些不好意思開口,“你知道,我LP她控製得比較嚴,你可不可以借我點兒錢。”大順異常的窘迫。
看著大順憋紅的臉,我突然對他充滿了無限的同情,他的收入不算高。在編輯部裏也就是整天混日子。老婆有是有了名的悍婦。他竟然還有精力和經濟養二奶。我不知道這小子腦子裏是不是進了水。隻問他,“不想離婚?”
“那姑奶奶,我哪兒敢啊。”
我翻出錢包,抽了500塊錢甩給他,拍了拍他的肩,歎口氣,“得,兄弟,我不多說了,一句話,想喝奶不一定非養牛,想吃肉也不一定非養豬。”
大順感激的看著我,轉身要進去了,我則在背後用腳踹了他屁股一下,“你小子,小心驕奢淫逸的生活讓你丫ED了。。。。”
大順果然很快就給我聯係了,他們選定了一家檔次比較高的豪華飯店。一共大約有20個老同學。
那天黃昏,我早早的就打了個出租,直奔那家高級飯店,提前了10分鍾到達,衝進去,竟然一個熟人沒有。到這裏才想起來,這是國內。越他媽尊貴的人越要晚到。自己已經先到了,也沒什麽法子。總不能再找一廁所躲裏頭,人多了再出來?服務小姐禮貌的問我幾個人。我伸出兩個指頭,“20個。”
“噢,您貴姓?”
“免貴,郭敬軒。”
小姐快速查了一下手裏的一個單子。
“啊,先生,你們訂了一個包間兒,您跟我來。”小姐一扭一扭的把我帶到飯店側廊的一個房間中。
剛步入側廊,就聽到一陣陣男女混雜的笑聲。我說怎麽沒人,敢情兒全跑單間兒裏去了。
一進門,屋裏已經有男男女女大致十個人了。還沒容我站定詳查,一個人影就衝我撲過來給了我一法式的擁抱,裹著極重的煙草味道,“嗨,郭子,你丫還活著。”
定睛一看,是原來同宿舍的老六。“嗬,是你呀。”我笑著拍著他肩膀,老六的煙民史源自初中了,當我們高中好奇的抽著國產大前門的時候,人老六已經抽進口的了,等後來我們抽進口煙的時候,老六已經開始抽雪茄了。我曾經戲謔的對他說過,“等我們抽雪茄的時候,你丫是不是就要換大麻了?”
長年累月的吸煙已經讓老六牙齒發黃,顴骨高凸。連頭發裏都滲透著煙油子味兒。這不,煙熏的,發黃的骨節突出的指頭中還夾著煙。
“還抽,”我損著他,“你那嘴還能吃出別的味嗎?”
“來,來,來,看看咱班幾位美女。”老六把我讓到一群女人中間。
俺隻覺得眼前一陣暈眩,從眼睛,到鼻子,到耳朵,乃至腿腳,都受到強烈的刺激,唯一沒反應的地方就是雞*巴。眼前是白花花一片,鼻子裏是各種各樣,廉價的,高檔的不同味道的香水,突然間感覺就象進了麗春院。耳朵裏是一個比一個,一個賽一個冒似幸福的刺耳的歡笑,生怕誰一笑少了就成怨婦了。就這些已經讓我腿肚子發麻,腳抽筋了。
“嗬,郭子啊,這歲月咋沒在你臉上刻刀子啊?”一個胖女人衝我笑著,我呆立在那裏,腦子裏快速旋轉,終究還是沒有找到數據。我的記性是好的,對人對事都是過目不忘,卻不知道為什麽沒有這個女人的資料。
大順不知道什麽時候站我身後了,一捅我,“語文課代表,玉兒,你都不記得了?”
我KAO。。。。我無言了。玉兒當年可是男生心目中的偶像啊,要身段有身段,要才華有才華,聲音還清脆如靈雀兒。可眼前這位徐娘,渾身上下全是肥肉,沒有一點兒瘦肉,更可怕的是還穿了一件緊身露肩的黑色連衣裙,讓我猛然想起了‘米其林’輪胎的代言人。那臉上的粉塗了有四,五斤。當她咧著嘴衝我笑的時候,我似乎都看到了那些個白粉象胡椒麵似的飄到了她端著的飲料杯裏。我知道不是我的記憶庫出現問題,而是此人已經ERASER了。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麽恭維她。隻好笑笑,“你也不錯嗎,社會主義優越性在你身上充分體現。”
“嗬,你小子嘴還那麽損,你們看看。”玉兒聲音揚高了8度,“誰還記得小郭剛入校的時候,老師點名讓他念朱自清的春,這小子,起來,咳嗽兩聲,念著‘竹子傾,蠢!’,哈哈,全班大笑,都翻桌子底下去了。看看現在,滿嘴痞子話,嘖。。嘖。。說相聲的怎麽沒招了你去?”
就在我穿梭在同學間,調侃問候的同時,大順過來神秘地衝我擠了擠眼,“還記得沈東興嗎?”
“記得啊,那神主兒,咱們可同是死黨,嗬嗬,學習不怎麽樣,歪才有點兒,能折騰,怎麽了?”
“他今天也來,他可是個人物了,發了。。。” 大順抱著杯茶,弓身坐在身邊的一張椅子裏,我們幾個則饒有興趣的圍在身邊坐下,聽他擠眉弄眼得亂侃。那架勢活象周星馳電影裏的韋小寶,在妓院裏給眾位嫖爺說書。
“那早些年,中俄貿易剛興起,他媽是個人就往那圈子裏紮。這俄羅斯重工業,重金屬原材料便宜的不得了,而農貿紡織品簡直就是白紙一張。這種好機會,大嬸兒那人能放過?那就象咱們小時候,把家裏吃不掉的糧票,麵票兒拿自由市場去換臉盆,尿罐兒,電熨鬥什麽的一個道理。就說這大嬸兒,俄語不會呀,這英語咱們上高中的時候,這小子都屢屢打擦邊兒。這上了大學4,6級的就更甭提了。不過好歹會些詞兒啊。連上肢體語言,總能蒙混過關。也算這小子有股子勁兒,自學。按理說那年月,滿大街的俄語補習班兒跟現在的托福班兒一樣火。這小子心急,又喜歡空手套白狼。就聽了一禮拜的磁帶。背著幾十件兒皮夾克上了北去的火車。” 大順停頓了一下,(口甲) 了口茶,
“你丫趕緊的,賣什麽關子。” 我推搡著他的胳膊。
“這小子一下火車,就他媽遇到一劫匪,上了一黑車,幸虧同車的有一國內有案底的黑幫老大。他才免於被搶。連滾帶爬地到了目的地。本想,賣了衣服,賺它一筆就回去。嘿,那時候還正趕上阿塞拜疆的恐怖分子在俄羅斯異常猖獗。這道兒上,街上哪兒都是便衣,警察的。大嬸兒那人那年月趕時髦,愣把個好好的頭發燙了個爆炸。再加上一路的奔波,胡子拉喳。給個便衣拿著護照盤問半天,才算了事。好不容易衣服都賣完。這小子興奮得往回走,偏又碰到一巡警。(口支)( 口裏) 哇啦的衝他比劃。這小子哪兒懂啊,就他媽記得一個字兒‘捏’ ,甭管人家問什麽,都是‘捏’ ,捏就是‘NO’的意思啊,這可好,嗬,捏了半天,真就給人捏警察局去了。” 大順食指敲著那張硬木的桌子,故作玄虛的往下撇了撇嘴。
“快講,快講,後來呢,好聽。” 玉兒忍不住往下問。
大順得意的用餐巾又擦擦嘴。享受著從眾人期盼的眼神中找到的那點自我價值。
“後來啊,他就進去了。跟一幫犯人關一起,他用英語要求打電話。誰理啊,後來提審他,一胡子拉喳的警察問他。他也聽不懂啊,嗬,要找翻譯,說中文的沒有,英語也對付。人家找一英文翻譯來了。問他,到俄羅斯做什麽來了。這小子一急,他媽想不出說什麽,你說就好好地說‘TRADE’就完了,非整個‘I want to have intercourse with you!’, 光說不夠,還他媽拿兩手互相比劃。”
聽到這裏,我一口水沒噴將出來,就差沒跳起來一把掐住丫脖子,真他奶奶的是個天才。
“奇怪的就是,那警察聽著翻譯的話,不急不惱,滿眼全是饒有興趣的眼神,讓大嬸兒先回去。大嬸兒想,可能會放了他,誤會嘛。誰想晚上又他媽單獨召見他。大嬸兒以為要放他出去,屁顛兒著就去了。那刑訊室除了白天那警察,一人沒有。正大嬸兒愣得功夫,那警察淫笑著就棲身而來。你說它就那麽巧,大嬸兒那話要跟一正常人說,最多定個流氓罪。可偏偏遇到了一同誌,就在大嬸兒即將被強奸的刹那。他一同來的同胞找上來了。把他及時救了出來,那同胞會俄語,打聽了半天,原來這幫巡警不過讓大嬸兒出示居民斬住證兒,大嬸兒沒有,罰個100刀便可以出來了。出來後,這家夥繼續折騰,不知道跟誰聯手從俄羅斯拉了一車皮鋼材和軍工產品。回來後,立刻就發了。現在掌管著一家不小的半導體器件公司,主要的經營範圍就是從國外或者台灣搞一些半導體原材料,類似晶圓一樣的東西,再倒騰給國內的一些半導體行業的生產廠家或者研究所。低價收,高價賣,從中謀取暴利。聽說背後還有不小的台子,夠傳奇吧?”
在我還沒來得及馬屁我幾句恭維之詞的時候,就聽走廊上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跺得樓板子是震天得響,一個洪亮的聲音如雷鳴一般穿擊了過來,“郭子?郭子在哪兒呢?趕緊他媽滾出來,老子想死你了。。。。。”
來的正是我那高中另一死黨,膽大豪爽,黑白通吃的外號大嬸兒的沈東興。
沈東興的到來,就好像江湖中黑幫老大出場一樣,頭戴一頂黑禮貌,身披一件黑色呢大衣,蠢了吧,現在都他媽羊絨了,我想那應該是羊絨。尤其穿在他身上,說是孔雀絨俺都信。歲月不饒人,再見到大嬸兒的時候,他已經比上次10多年前分手的時候胖了很多。有點兒款爺的樣子。
“嗨,大嬸兒,你他媽人模狗樣了哈。”我按捺不住自己激動的心情,迎了上去。“剛聽完你的傳奇人生,連俄羅斯那麽亂的地方都敢去,佩服之至。”
“那其實沒啥玩意兒,就他媽是冷。冷得真受不了。剛去的時候,打了個出租車,司機都舍不得開暖氣,後座位上全是冰,也怪我褲子在火車上沾了點兒水,潮乎乎的。一屁股坐下去,那冰‘喀崩崩’ 的也沒在意。他媽一下車的時候,‘撕啦’ 一下,好好一褲子楞給扯成一屁簾子。哈哈。我說郭子,你咋還那麽迷人,他媽的身材也沒變。”
等人陸陸續續都來差不離了,大家便落了座,服務小姐拿上菜單過來了。我接過菜單兒,低頭猛翻,卻他媽發現比看老美的MENU還費勁。這行情到底是不一樣了。俺還希望著能翻出個類似青椒炒肉丁,魚香肉絲之類的菜名。卻不想滿眼看到的都是詩一樣的東西,什麽
‘走在鄉間的小路上’,‘情人的眼淚’,‘穿過你的黑發的我的手’。我碰了碰大順,低聲問,“丫搞錯了吧?是不是把旁邊KTV包間兒的歌單拿過來了。”大順‘撲哧’一笑,“不懂了吧,我告訴你,這個走在鄉間的小路上就是紅燒豬蹄兒,再擺倆兒香菜,這個情人的眼淚就是菠菜伴芥末,這個穿過你的黑發的我的手就是豬腳燉海帶。”
“@#@$%^!!@#”我聽得立馬兒暈菜,看來還是美國人實誠兒,就算起個名兒“CHICKEN SALAD”都得在底下詳細注上,雞肉切絲,洋蔥幾根,生菜切塊兒,香料幾片,甚至連胡椒幾兩都恨不能告訴你。
這時大家紛紛要出了自己想吃的菜,服務員則拿紙記下,沈東興瀟灑的把菜單兒一撇,問小姐,“有菜嗎?”
“有,您要什麽?”
“要野的。”
“好的,有蕨菜,還有嗎?”
“有魚嗎?活的。”
“當然。”
“也要野的。”
“有雞嗎?”
“嗯。”
“也要野的。”
嘩。。。那邊幾個女士不幹了,跟著起哄,“我們點的那鴨子,也給上野的。”
在我看來,大多的同學聚會,男同學愛暢想,女同學則愛懷舊。暢想無非是比誰官兒做得大,錢掙得多,今年打算投資什麽,再拉幾筆生意。麵對他們,我突然發現我過去十年的生活真是平淡無奇。在這些話題下,我竟然無話可插。這個發現讓我汗顏。雖然我知道他們說話的成分水分大了去了。很多事情不過是在吹噓自己的一種理想狀態罷了。不過,這種心裏的落差著實讓我渾身不自在。那感覺就象別人都是身經百戰的性鬥勇士,而自己卻他媽是一不折不扣的處男。而這種心態,還不能讓旁人瞧了去。臉上還得裝出淡淡得笑,大談特談從書上看來的所謂‘性’ 經驗。不知不覺,我也加入了吹噓的行列,這男人有時候吹牛,還真是逼上梁山,身不由己的行為。我開始吹噓自己在血流成河的美國股市如何異常堅挺,立於不敗之身。那神態,宛如自己就是股市巨頭,就差沒說格老頭是我家親戚了。最後吹得連我自己都以為我那股市上的紅色赤字都他媽開始泛綠光了。我想,這大概就是吹牛的最高境界了。
而一邊的沈東興低首含眉,頗有興趣的看著我,當知道我在國外做半導體行業的時候,私下問我,“郭子,美國經濟好嗎?”
“大環境不好,小公司還硬挺,腳踩香蕉皮,先滑著看了。”
“怎麽樣,郭子,知道你做這行的,是否有興趣跟我幹,不知道想沒想過?”沈東興眯著眼睛看著我。
聽到這裏,我一愣,這個問題我還從沒有想過。在國外庸懶了幾年,又沒有經濟上的危機。混一直是瞎混。今天聽了這麽多大老爺們兒的奮鬥發家史。我這長期冰凍的心眼兒也象那七九河開,八九雁來一樣開了封了。
“我還沒想過,你公司背景怎麽樣?”
大嬸兒簡單的給我介紹了公司的一些背景,目前隻是一些簡單的倒買倒賣的生意,畢竟剛開始沒多久。自己對技術也不是很熟,一直象找個人來,把技術做大。
“這行業需要大量資金,你哪裏搞那麽多錢?” 我詫異地問他。
“你放心,隻要有目標,錢不是問題。” 大嬸兒得意的笑著點著了一根煙。
“你小子有什麽靠山了吧。” 我打著趣兒。
“哈,算你說對了,反正一句話,如果你加盟,給些技術支持,資金沒有任何問題。”
我知道這小子不會騙我。幹事情需要點子加膽子再加運氣。大嬸兒這小子是個莽夫,膽子和運氣都是不錯的。唯獨缺少了點子,讓他公司的檔次也停留在了小打小鬧的基礎上。
“我需要做大。需要你的鼎力相助,你不妨先想想。” 這是大嬸兒最後甩給我的一句話,同時給了我一張名片,上麵各種聯係方法應有盡有,甚至連QQ號都列在了上麵。
女人們則在那邊談著化妝品。我清清楚楚聽見我們班上幾位女同學在大談誰誰割了雙眼皮了,誰誰隆了鼻子,誰誰隆了胸了。我KAO,幸虧我認識她們幾個,否則聽她們一說,真擔心她們是變性過來的,身上沒有真東西。接下來女生就是誇自家男人,賽著勁兒的一個比一個幸福,有孩子的則吹噓自家孩子。男人自然不會在眾人麵前誇自家的女人。總是誇自家女人的男人會被人笑成氣管炎的,男人也談論女人,不過全是自家女人之外的女人了。我突然發現國內的一夜情,包二奶現象已經泛濫了。這時候我才似乎理解了一些大順的感受。當這幫人知道我還是單身的時候,竟然都不約而同的露出羨慕的眼光,真他媽是圍城。當我看到他們一個個被LP養的肚滾腰圓,被情人滋潤的皮鮮肉嫩的時候才真他奶奶的嫉妒。
“要老婆幹啥?束手束腳的。”沈東興粗聲粗氣地嚷著,“我就離了。”
這點我倒不吃驚。這世界上每件事情,沒有大嬸兒不想試的,包括離婚。
當然,男人也懷舊,也講一些高中的舊情事兒,不過不象女人真把它當事兒來談。男人懷舊大都是一種調侃的味道。什麽當年誰追上誰啦,誰臊了誰之類的。女人往往在這個時候感覺是極為興奮和良好的,臉上那張半老徐娘充滿摺子的臉上會呈現出隻有少女才有的那種嬌羞狀。那種樣子會忽然讓我想起小二黑結婚裏那句‘上了霜的驢糞蛋兒’ 的話來。女人需要那種感覺,尤其當青春不再,容顏老去的時刻。這種調侃會讓她們一個個象突然打了強行針一樣,兩眼放光,雲裏霧裏。尤其是當年的追求者現在的地位和生活稍稍比她強些。那種狀態是最佳。不能差太遠。男的如果太強,女的便會有強烈的落差感導致的酸葡萄心理。
他們哄笑著問我當年暗戀誰。我笑笑,暗戀?我哪兒有那個閑情逸致,當年的我,正在極力用自己的智慧掙得別人對我的一絲尊重和佩服。哪裏會有功夫琢磨暗戀誰。我的性啟蒙是我上了大學。一個同校的女生,頗有姿色。男人的第一次,一般都是恥辱的,不願對外人提起,而自己也不願去想的,那跟沉溺於由女孩變成女人的情結有著強烈的反差。我抬頭看了看我班上那幾個女生。注意到了章蓓蓓。她是唯一一個我在高中對之有好感的女生。她是我所在小組的組長。在剛入校,所有同學都略帶嘲笑的眼神下。她總是默默的給我幫助。會提醒我什麽時候該交書費了。甚至於運動會入場式由於我沒有像樣的白襯衣而不願意參加的時候,她會偷出家裏哥哥的衣服借給我穿。現在的章蓓蓓老了。應該也嫁人生子了。但是身材卻不象別人變化那麽大,還是順溜高挑。但是整個席間,她的話語不多,尤其在那幫女人吹噓老公和孩子的時候,章蓓蓓隻是寥寥數語。或許她過得不如意?
“我?我暗戀蓓蓓呀。” 我衝口而出。在話脫口而出的瞬間,我看到了章蓓蓓眼中前所未有的感動。女人真他媽好忽悠。我心下笑了。或許,我這句話,可以讓她整晚都會從同學互相攀比的落差中感覺好點兒。我對女士一向是心軟的,尤其是自己不討厭的女人。
“哈,聽見沒,聽見沒,蓓蓓,你可還有機會啊,郭子可還沒結婚呢。” 大嬸兒尖叫著。蓓蓓紅著臉笑著。嗬嗬,我不怕。女人要得就是這種感覺,真要來激情,彼此之間,其實早就沒了。。。。
那晚大家都喝了很多,也講了不少黃色段子。大順喝酒喝的迷糊了,抬手把自己桌子前的一盆‘炸子雞’端了起來,衝對麵幾個女士說,“不行了。。。喝。。喝太多酒了。”他打著酒嗝,“我們換一下吧,你們吃我們的雞,我們喝你們的奶。”大順指著女士麵前幾廳沒開封的椰奶。
“啊,你找死啊。”大順腦門兒上立刻砸過一酒瓶子蓋兒。
“嗯?”大順摸摸頭看著我。
“你丫活該。”我樂得合不上嘴兒。
一頓飯吃了上千塊錢。沈東興全部買單,當然沒忘記讓服務員開一張發票,看著他象疊支票一樣仔細的把發票疊好塞錢包裏後,我們一起走出飯店,大家都在互相攙扶下分期分批的互助互送。
“誰送我呀?”玉兒尖聲叫著。
我斜著眼兒看著她,打著趣,“送什麽啊,自己回吧,現在的壞蛋都劫色不劫財,你這樣很安全的。”
“你狗嘴吐不出象牙!”玉兒猛搡我一下,氣鼓鼓的打了輛出租,消失在夜色中了。
最後隻剩下我們幾個人了。
“怎麽樣?還有精神嗎?我帶你們去耍耍。”大嬸兒壞壞的衝我和大順說著
我明白他的意思,我笑了,“今天算了,酒喝多了點兒,有點兒累。”這時候,我想起凱西的那句話,不錯,我是個男人,我需要性,但是即使是性,彼此間也是要有欣賞和好感的。更重要的,我他媽還是怕自己染上病。國內大街上鋪天蓋地的治療性病的小廣告,已經把我嚇死了。。。。
沈東興先送醉得半死的大順回了家,繼而把我送回賓館。我請他上樓一坐,東興笑笑,說還有別的事情,就先不了。我知道他是生意人,也就沒再讓。
望著東興遠去的背影。我突然覺得,我的人生似乎將要有新的改寫。。。。。
接下來,利用難得幾天自己的時間。我去市裏的圖書館翻看了一些專業報紙。又到外麵去考察了幾家半導體原材料和測試服務公司。對國內半導體業在心裏也有了大致的概況。
我國的半導體測試的服務行業總體說還有很大的發展空間。國內的很多測試服務公司經驗不夠,他們大都不是從大生產企業分離出來的,而是白手起家,因此在很多測試生產過程的管理、質量控製手段上麵還很不足。這些讓我看到了一些新的希望,如果我能找到足夠強硬的後台,搞到大的資金投入。這方麵還是很有‘錢’圖的。甚至連做什麽都已經在我心裏成形了。可以先從集成電路測試業開始著手,它是相對於晶圓製造而言的,進入的門檻也較低。又或者可以先購置一些國外二手的舊測試機器把架子搭起來。
如果沒有合適的商機做測試服務行,那麽測試設備的自我開發也是個不錯的選擇。針對國內高端測試設備幾乎全被國外廠商壟斷的現狀,我把目標投向了低端產品的自我開發上。實在不行,老子就賣圖紙,自己設計一些集成電路的測試儀。隻要能找到路子。轉賣圖紙和專利都是不錯的選擇。幾天的充電,讓我興奮的跟喝了幾碗參湯似的。就連睡覺的時候,都會猛然醒轉,瞪著倆兒碩大放光的眼看著天花板。走在路上,這心裏裝著夢想的感覺著實他媽的不一樣。人五人六,就好象全世界的金錢和女人都將要踩在腳下。
這一係列的市場調查讓我的心裏有了底數,我沒有立刻找大順或者東興來描述我的想法。我想先回美國,看看那裏的情況,再做安排。很快,一個月就過去了,而我的喪假也用得差不多了。我聯係了返美的機票。漂洋過海重新回到了我所熟悉的生活土地。。。。
當腳一踏上美國的土地,突然有一種從地獄到天堂的感覺。美國的生活如水,總給我感覺象天堂一樣。並不因為是基督教主導的國家,而是那種心靈的感受。人人都在一種平靜,和諧,無風無浪無刺激的庸懶狀態下生活。因為在天堂,因為已經成了天使,便不再有了追求和目標。一切變成了一種慣性的使然。即使罵人都他媽隻能對著閃爍的電腦屏幕咬牙切齒的擠出幾句髒話,才能略微過過癮。不敢大放厥詞,因為上帝不喜悅。。。。而國內的生活卻宛如地獄,眾多的大鬼小鬼生活在自己的世界桀桀怪笑,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任憑周圍的人被燒死,被煎熬,隻要沒輪到我,每個人都縱情狂歡,因為他們知道自己隨時會死。我不清楚我更喜歡哪種生活方式。但是我知道,在天堂的人永遠看不到地獄人的快樂,因為他們一直覺得自己是最快樂的,即使這種快樂那麽空虛和無力,但依然蒙住了他們的眼,迷惑了他們的腦。而地獄的人也並不期盼能升入天堂,因為天堂不過是寂寞的代名詞。我去了趟地獄,見過了地獄的繁華,突然生出了些許的向往,那種物欲橫流的物質世界讓我振奮。我並不是過分的金錢崇拜者,但是金錢和女人卻可以讓男人找到成功的感覺。這種感覺,我是需要的。
說到女人,我不可否認地想到了夏小雨,那個在我離開美國之前曾經帶給我無限歡樂的女人,那個甚至在我還沒來得及思考,來得及心痛,來得及喝點兒酒,抽根兒煙,再隨著搖滾吼上兩嗓子,徹頭徹尾變成一酸了吧(口幾) ,飽經失戀摧殘得很受傷的男人的時候便消失得幹幹淨淨的女人。她的樣子,讓我有了心抽緊的感覺。一個月的忙碌和沉浸在失去親人的悲傷裏,我沒有時間和心情去思考小雨的方方麵麵。如今再次回來。周圍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樹,都滲透著她的影子。甚至回到家中,空氣中也彌漫著小雨身體發香。我閉了閉眼睛,鎮定了一下情緒。我想這次我是認真了。這種認真其實在對小雨的第一次心動,第一次感官的勃起時就存在了,紮了根。隻是一直玩世不恭的我不屑於去承認。
放下行李,想弄點兒飯吃,掀開鍋蓋,一股惡臭撲麵而來。我竟然看到滿眼象醃黃醬一樣的綠毛。上麵還有一團一團白色的如柳絮狀的酶點。樣子甚為恐怖。我知道那是一個月前的剩飯。當時急忙趕家,一直沒有處理。捏起鼻子,我把鍋洗出來,燒了些熱水,準備煮一包方便麵,我的電話卻響了起來。
會是誰呢?沒人知道我回來。
“Hello, Jacky speaking.”
“。。。。” 那邊沒有聲音
“HELLO?” KAO,搞什麽搞?我有些不耐煩。剛想摔下話筒。突然一絲念頭閃過腦海,我衝口而出,“是小雨嗎?”
門鈴不合時宜的響了。我猛回頭,透過門上透明的玻璃塊兒,我如看見了鬼一樣張大了嘴,門外,小雨拿著手機站在那裏,纖塵不染,一如往夕。。。。
小雨的出現讓我吃驚的下巴都要掉了下來。我打開門,她抬頭看著我,眼睛裏含著似乎是關切,疼惜,愛憐,柔情。。。總之一切會讓你心為之軟,人為之軟,腿為之軟,而下麵卻有了硬的反應的眼神。沒有一句話,她撲進了我的懷裏。我也則緊緊抱著她,這個失而複得的女人,我抱得如此之緊,就象要強迫把她擠進我身體裏麵。盡管我心中有無數的疑問和懸念。但我忍住不去問。不想破壞那份浪漫。浪漫?什麽時候我也在意起浪漫,愛情終於到了我的心,而不僅僅是我的性。
我把她輕輕抱起來,抱進了屋子,抱到了沙發上。我的眼睛深情的看著她,我想我的眼神有著狂熱和意想不到的喜悅,小雨亮晶晶的眼睛看著我,等著我說話,終於,在我深沉的注視她半天後,我憋出了一句話,“你他媽怎麽這麽沉?”
小雨‘撲哧’ 笑了出來,“你一點兒都沒有變。還那麽貧。”
“我幾輩子都是貧農出身, 當然狗性難改。”我捏著她小巧精致的下巴。
小雨憐惜地摸著我的臉,軟軟的,滑滑的,濕濕的,“家裏事情都辦好了?” 我想起了我娘,坐正身子,我沉重的歎了口氣,點點頭,“辦好了。對父母永遠是虧欠的感覺,怎麽做都不覺得自己做得好。”
“是啊,你比我幸運,我的父親在我11歲就過世了,我媽也在我13歲就病死了,因為對父親的深愛。我後來是被我姨媽帶大的,雖然待我不薄,但畢竟寄人籬下,那種卑微的情緒,沒多少人可以體會。你,好歹比我多享受了幾年父母親恩。” 小雨垂下長長的睫毛,幽怨的歎了口氣。
“你父親?怎麽過世的?”
“也是突發心髒病。” 小雨很簡單的說著,不願再談。
這時我才明白為什麽每次提到她的家庭的時候,她會顯出無限落寞的神態。原來她有這麽不尋常的身世。男人全是有英雄情結的。需要女人的軟弱和無助,不管這種無助是真的,還是裝的,男人才懶得理,隻要表現的小鳥依人,就會激發男性的腎上腺激素,讓那種氣概在體內衝撞,乃至連(月夜) 下都會散發出特有的雄性味道。望著小雨的傷感和無力,我用力攬了攬她的肩膀,說是安慰,無非是展示一下自己雄壯的肱二頭肌,變相地告訴她,我是你的男人。
“你去了哪裏?我找過你,你搬了,地址也變了。我以為我永遠失去你了。” 我叉開話題,不想把氣氛搞得這麽沉重。
“我是想過永遠消失,很俗,我掐斷了和你的一切聯係。”
“噢?”
“但是,我做不到。” 小雨又輕歎了一口氣,“你一定嘲笑我得厲害,也心裏一定洋洋得意,我雖然搬了,我試圖躲開你,但我知道那是負氣,我真正的目的,不過是想你在乎我,我竟然把躲避當成了一種考驗。我的自尊,我的驕傲,在一開始還占著上風。我努力克製不去找你,不去聯係你。但是,隨著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你沒有任何跡象。我甚至創造了各種機會想讓你在無意間偶遇我,我選了你經常去超市的時間也到同一家超市去買東西。我選了你上下班的時間,也開了車在你必經的路上晃晃悠悠。我希望造成一種假象,一種我們碰巧相遇的假象,不過是為了女人的矜持和自尊。但是沒有,什麽也沒有。我突然間很惶恐。我以為你真的是在玩弄我,在傷害我。我去了我以前住過的地方,房東告訴我有個男人找過我,我知道是你。每天偷偷從你房門經過,你的燈徹夜都是黑的。我哭了,我以為你有別的女人。我為我不值得。但是,我就是愛了。我要愛,我就要嚐試得到,我不想失敗。直到我看到了韓姐,我知道你家裏出了事情。我突然前所未有的輕鬆。我買了新手機,我決定等你回來。我每天都來你這裏看一眼,每天,不管刮風還是下雨,終於今天,我等到了你。” 小雨滔滔地,毫不停頓地說完了這篇長篇大論。麵對如此赤誠的坦白。我震動了。我凝眉看著他,“你不在乎自尊了,不在乎矜持了?不繼續放了?”
“隻要愛,隻要你還愛我,男人和女人的自尊和矜持都是平等的,折磨別人就是折磨自己。放?我怕我會放掉我應得的那份愛情。” 小雨揚著眉毛,淺淺地笑著,還有那份誌在必得的堅定。
我不相信這世界上有任何一個男人在聽完這段話的時候還能走得動道兒,在我還沒想好說什麽的時候,小雨已經一把抱住了我,撲上來,給了我一個溫濕滑熱而充滿饑渴的吻。我突然發現我的情感被小雨強奸了。別誤會,強奸在我眼裏絕不是一個壞詞兒,不過是被動的享受罷了。我一直被她牽著走。她的一放一收,一張一馳都那麽有分寸。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回吻著她的眉,吻著她的眼,咬住她的鼻子,觸碰她的嘴。我慢慢解開小雨身體上衣縷的束縛。再一次撫摸著她光潔的肌膚和那一對具有韌性和彈性的乳房。當我把小雨抱到臥室的床上時,小雨在我耳邊突然悄悄說,“想看我跳舞嗎?” 我驚詫的點點頭。
小雨把我推到床上躺好,在昏黃的燈光下,沒有音樂,沒有伴奏,隻有她輕聲的哼唱,看著她全身一絲不掛的起舞,真的是一種極大的視覺享受。她有很好的舞蹈功底。隨著每一次跳動,她雙乳微微的抖動。我幾乎會懷疑是夢中的天使到了人間。我不會跳舞,也沒有興趣看現代的跳舞。尤其是瘋狂的搖擺舞,每個人都跟抽了羊角瘋一樣讓我沒有感覺。上高中的時候,偶然的機會看過芭蕾,我就喜歡上了它,最喜歡的動作就是女演員的抬腿和劈叉。那不過是滿足我懵懂歲月裏,情色初開少男的偷窺欲而已。每到那個時候,都會讓我浮想聯翩,乃至渾身燥熱。我卻從沒有想到,在多年後的今天,一個美麗的女人,會在我麵前,融合著她的感情,為我跳一段裸舞,那麽真,那麽性,那麽透亮。
小雨,是不一般的,是勇敢的。如我所說,毫不做作和扭捏。不象那些固執的活在自己所謂的自尊和驕傲裏的女人,堅持著那種所謂的自以為是的高尚純潔的愛情,卻毫不在意的去踐踏著男人的尊嚴和自信。那種貌似女皇般的愛情,不要也罷。。。。
“憋了這麽久,難受壞了吧?” 完事後,我淫邪的看著小雨。我認為在相愛男女間,任何的淫詞穢語,不過是調情的一種手段。
小雨眼神迷離地看著我笑,不作聲。
“為什麽那麽愛我?嘿嘿”
“嗯?哈哈。” 小雨大笑,“你別感覺太好,小心我有一天把你拋入雲端,再把你踩在腳底。”
“你欠操了吧。” 我一翻身再次把她壓在身下。。。。
從那天開始,我們同居了。。。。。
小雨正式搬進了我的住所。當我幫她去她的公寓收拾她的東西,我又一次看到了真實的小雨。拉開桌子抽屜,裏麵東西放得亂七八糟,沒有分門別類。隻是一大堆花花綠綠地堆放在那裏,宛若一堆破爛貨。
“唉呀,唉呀,誰讓你開這抽屜?” 小雨火車頭似的衝了過來,“這個我來收拾,你去給我弄衣服去。”
我打開她的衣櫥,東西雖然都掛在那裏,但是冬天的,秋天的,長的,短的,毛的,都混在一起放著。
“KAO,原來你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啊。” 我驚詫地叫起來。
“你懂什麽?我怕我太幹淨了,你有壓力。” 小雨拎著倆兒空紙盒在後麵踢了我一下,“你也不是啥好東西,去你家就沒見你疊過被子,整過床。”
“嗨,說真的,剛來你這裏看哪兒都挺幹淨啊。怎麽這麽快就不一樣了。我可還沒娶你呢。”
“哈哈,我一貫如此,跟你來不來可沒什麽關係,SHOW給人看的部分當然要幹淨。別的嗎,有功夫就整,沒功夫就放。幹嘛那麽累。不過,我可以忍受亂,但是沒法忍受髒。” 這倒是真的,小雨房間雖然東西有些淩亂,但是每個角落,每個縫隙都擦得幹幹淨淨,沒有一點塵土。
拖著一車行李,鋪蓋卷兒,和一堆亂七八糟書本破爛兒跨進我房間的時候。我跟她說,“這次再想消失可不容易了。”
小雨哈哈大笑,“再惹我生氣,我會把你踢出去,讓你消失。”
重新回到公司的工作環境,除了做好日常的事務,我開始翻看大量的專業資料。半導體電子行業的技術更新得是很快的,不繼續充實自己,很快就會脫離市場,讓自己沒了很多自信。不用再象以前似的狂追妹妹,生活裏自然多出了不少時間。每個夜晚吃完飯。我和小雨便如兩個獨立的個體一樣,她攻讀她的學業。我則在網上,看一些技術文獻,做一些筆記,寫一些報告。投入得有些忘我。每次到了睡覺的時間,小雨都會躡手躡腳地蹭過來,用藕筍一樣的玉臂纏繞著我的脖子,一對玲瓏的雙乳貼在我的後背上,“該睡了吧?”
到底是年輕,小雨的性欲出奇得旺。以至於曾經為自己雄壯的身體引以為豪的我在天天縱欲的結果下,幾乎從下麵再也榨不出一滴水了,讓我也領略到什麽叫‘精盡而亡’ 。我終於痛心疾呼,對小雨說,“你上輩子是不是尼姑啊?禁欲太久了吧?拜托體諒一下老夫年老色衰,請一定在不傷害別人身體為前提下玩兒吧。”
小雨總是一把楸住我那個地方,開著玩笑說,“這就對了,哼,我就是要你燈油耗盡,在別的女人麵前都陽萎了。”
美國的經濟越發灰暗。沒有人能看到究竟什麽樣,什麽地方才算到了底兒。市場上各大白癡經濟師,分析師,總是自以為是的侃侃而談,而他們的每一次談話都讓股市和經濟掉到一個新的高度上。以至於我公司的同事在午餐廳的電視屏幕上看到他們又欲要出來說話的嘴臉時,都大呼,“停止放P,停止放P。”
公司的銷售額也大不如前。在經曆了幾輪兒裁員下,公司的發展也象小腳老太太一樣裹足不前了。下訂單的客戶少了,任務沒有那麽緊了。人人都開始磨羊工。就在這個時候,在一次公司發展設想的旁聽會上。我跟老湯姆提起了開發國內市場的構想。我簡單的敘說了國內半導體行業的利端和蔽端。我知道我們那裏中國有個皮包公司。但是,我們的產品太高端。針對中國現有的市場,太狹窄。我提出可以思考在中國辦一個測試服務中心,派大量技術人員,或者本地招一些有經驗的技術人員集中培訓一下,然後可以管理起那邊的攤子。如果想做產品,打開銷路,光高端是不夠的。老TOM沒有采納我的意見,甚至連思考一下再回複都不願意,直截了當地告訴我,他不CARE,他隻抓知道我們公司牌子的在中國的那些外資廠商。任憑我怎麽提醒,都不再表示,“究竟你是老板還是我是?” 老TOM終於不耐煩的發問了。老子的牛脾氣也上來了,“雖然你是老板,但是究竟是你明白中國市場還是我明白?” 我手按著桌子,站在那裏,目不轉睛地看著老TOM,聲音堅定而平靜。老TOM讓我會後跟他長談了一次,我終於知道老TOM不是沒有這個打算。隻是中國的投資環境讓他有些擔憂。中國這方麵的進出口卡得很進,價錢也不菲,在這種經濟動蕩下,老TOM隻求先穩定過渡,不想節外生枝,在現在這個時候踏到一個不熟悉的市場環境裏。目前的公司就宛若一風燭殘年的老朽。一旦有個風吹草動,怕所有的人都將飯碗不保。我能讀出老TOM眼裏深深的無奈和悲哀。我妥協了,不再堅持。
公司裏到處都能嗅出經濟危機的味道。那天中午吃完午餐,習慣性地拿過放在那裏供大家用的一瓶洗碗液,瓶底一翻,‘嘩’ ,飯盒裏竟倒進了半碗裹著淡淡洗碗液芳香的水。KAO,什麽時候這東西已經節約到兌水用了?這不禁讓我想到當年家裏很難得吃一次肉,那燉完肉的鍋都他媽要涮好幾天,再燉湯喝,一直重複利用到那水裏再也見不到一朵油花子才舍得倒掉。這些現象,讓我觸目驚心。看著周圍朋友一個個的海歸,通過新聞網絡看著中國人民在國內吃香喝辣,蒸蒸日上的生活。真讓我恍惚間覺得世界已經倒了過來。我也開始琢磨起國內的發財機會,再次想起了上次回國的時候,沈東興的那些話。嗯,是時候琢磨琢磨回去的路子了。但是,在回去前,我必須要對一件事情有個了斷。小雨,小雨還是學生身份。就在那一刻,我決定向小雨求婚。。。。。。
既然是求婚,總是需要有些表示。我利用上班和晚上的閑暇時間開始琢磨起戒指。這東西總是少不了的。就在準備下單的時候,發現不知道小語手指頭多粗。想給她個驚喜,沒有問她,估摸著她應該是6號的,知道凱西手指是戴7號的。反正不合適還可以退換。那天晚上,兜裏揣著戒指,先回到家,知道小雨晚上有節課。就先在家裏收拾了一下。搞了點兒蠟燭渲染點兒氣氛。燒了點兒小菜,又對著鏡子跪下起來地練了半天。便躺在沙發裏看上電視了。到了時候,小雨沒有回來。又多等了20分鍾,還不見蹤影。就在我奇怪的同時,家裏電話響起來。
“狗,我迷路了。”
“什麽?什麽?慢慢說。” 我沒明白怎麽回事。
“我常上學下學那段兒路不知道怎麽了,倆兒警察站那兒不讓過了。我隻好繞,7繞8繞又看不見人影,我就不知道到哪兒了。”
小雨的方位感差得一塌糊塗。這我是知道的。
“別忙,你先停下來再看地圖找路。” 我怕她忙中出亂。
“看也沒用,我現在都不知道在哪兒?”
“旁邊是啥路?”
“不知道!”
“有啥建築?”
“啥也沒有!”
“有人沒?下來找個人問問啊。”
“別提了,好不容易看一人站那兒打電話,我過去問。他愣告訴我他也迷著呢。”
KAO,我暈菜,“你這讓我怎麽幫你,得,您先瞎開吧,至少找一標誌物再說。”
他媽求婚的夜晚咋就這麽不浪漫?
一會兒,小雨又打來電話,“我找到了,在一‘我二媽’門口。”
“%%$#@@。你智商低是怎麽回事?這破地方窮人多,隔50米就一‘ 我二媽’ ,你不知道啊?”
“噢,那你等等,我進去問問。”
片刻,小雨終於告訴了我準確的地理位置。我讓她別亂跑,抓起桌上的鑰匙就開車接她去了。。。。。
一同回來,開開房門,小雨被房子裏的浪漫情景嚇了一跳。滿臉狐疑地看著我。
我拉著小雨的手來到桌子前,把蠟燭點上,跟她說,“小雨,告訴你一件事兒。我,我要結婚了。”
小雨一愣,突然明白過來,俏皮地笑了起來,“是嗎?誰那麽倒酶啊?”
“嗯?嫁給我就是倒酶啊?喂,我說,你正經兒點好不好?”
“好吧,我聽聽,你要娶誰。” 小雨收起笑容。
“你呀。”
“噢?” 小雨在椅子上坐下來,“那說說看,你有什麽過人之處,我非得嫁給你才行?”
我愣了一下,跟小雨間已經太熟了,熟得就象一個人一樣。這個浪漫的點子已經弄得我他媽渾身不自在了。現在還得讓我說那些酸詞醋語,“我說小雨,別整這個了,同不同意吧?”
“嗬,有你那麽直咕隆咚的嗎?你是求婚呢還是逼婚呢?”
好個小雨,真他媽免不了俗,幸好老子剛才練過。我‘撲通’ 就雙膝跪下了。這一跪,倒把小雨嚇得跳了起來,“你這是幹什麽呢?” 她尖叫。
我把戒指從兜裏拿出來,“你就嫁給我吧。”
“你趕緊先起來。” 小雨一把揪起我,“你這是求婚嗎?人那是單膝跪地,你一全膝著地,我還以為你勸我從良呢。”
我是個粗人,愛情小說電影,通通沒看,再說,這年頭的求婚誰還搞那老套啊,都握個手,套個戒指,最後上個床就完了,就知道要跪下求婚,也沒仔細琢磨是單還是雙。
“怎麽樣?答應了?” 我站定問她。
“先說你哪裏好。” 小雨不依不饒。
得,可著自己厚著臉皮誇的本事我還是有點兒的。
“嘿嘿,我這人隨時隨地都充滿自信。”
“嗬嗬,那不過是自戀狂。”
“我風趣幽默,言語妙趣橫生,跟著我不寂寞。”
“什麽啊,不過是跟女人麵前喜歡講點兒黃色笑話。”
“我麵善,啥時候看著都是笑嗬嗬的。”
“哈,據研究表明,大部分智障的臉上常帶著你這種笑容。”
“我還舍得花時間陪你逛街,買衣服啊。”
“那不算,不過是想看我脫衣服。”
KAO,誠心抬杠啊,我被小雨弄得想笑,但還是板起麵孔裝個正經兒樣,看了眼桌上剛燒的魚,我說,“我還疼你啊,我吃魚頭和魚尾,把魚肚子留給你。”
“這個嘛,不好說。” 小雨狡(黑吉) 地看著我,“目的不一樣,誰知道婚後會咋樣。你現在的目的是釣魚,當然吃魚頭啦。”
“我。。。” 我沒詞兒了,“我有寬闊的肩膀和發達的胸肌。” 我挺了挺胸
小雨捂著嘴狂樂,一拍我下邊,“有個屁用?關鍵的地方年老色衰。”
“你丫到底嫁不嫁我。” 我一個猛虎撲食,一把抱住笑得花枝亂顫的她。
“哈哈,哈哈,還有沒有,還有啥過人之處。”
“你就嫁給我一次吧,就嫁一次。”
“土人啊,你還讓我嫁幾次啊。” 小雨狂笑著拍我腦袋。
“說真的,小雨,我想國內國外兩邊跑,現在國內的市場情況這麽好。但是我放不下你。你的身份問題要先解決。” 我從背後抱著她,直話直說。
小雨不笑了,亮亮的眼睛一閃一閃,“好吧,讓我想想。”
第二天早上起來,小雨答應了我的求婚。我們彼此都沒有父母,也沒有什麽親戚在身邊,不過是彼此的一些朋友。我和小雨都是簡單的人。谘詢律師後,辦好了所有手續上的事情,就請朋友們在外麵吃了頓飯,算徹底宣布我們從此轉正,合法,從良,有執照了。接下來,小雨的學業已經快結束。正火熱得地到處張貼簡曆,希望能在慘淡的就業市場看到一點點星星之火般的希望。而我,則靜心開始研發我的一些新的半導體產品。我需要一些設計思路。一是為了興趣,二也是為了將來,如果回國,做一些準備。日子就這麽平靜而緊張的慢慢滑過。這就是生活,男人和女人成了家,立了業後,剩下的才叫生活。我一直以為,我和小雨之間就象大多數家庭一樣,吃喝拉撒,然後生兒育女,再繁衍,最後到死。就那麽簡單。直到那天,傑瑞,我那個以前的越南同事的一個電話,開始了我人生,又一不同尋常的新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