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車回家的路上, 艾文按捺不住的樂啊! 想起剛才紅風衣尷尬的表情, 那叫一個爽!
她 那“花粉過敏”的靈感來源於若幹年前<<讀者文摘>>上看到的一篇逗趣的小品文: 有一個窮學生, 看到愛情小說上說女孩子都喜歡花, 就勒緊褲腰帶, 每天隻買得起一支花. 不管刮風下雨, 一大早雷打不動地必在暗戀的女孩子家門口放上一支花. 堅持了九十八天, 終於覺得是修成正果的時候了. 於是在第九十九天早上, 待女孩一開門就站了出來準備迎接熱淚盈眶. 卻發現女孩一邊把那朵花扔進垃圾桶, 一邊打著噴嚏說:“啊嚏! -- 原來是你每天送我花! 拜托你別送了— 啊嚏! -- 我對花粉過敏.”
艾 文對“勒緊褲腰帶, 每天隻買得起一支花”和那出人意料的結局忍俊不禁, 因此當她聽說紅風衣要每周送她一支花, 立刻就想起了這個故事. 赴約之前, 她想到將要玩的小把戲笑出了聲, 最後不得不叮囑自己要挺住, 一定要耐著性子等到他把花拿出來以後再往後跳, 不然豈不是穿幫了?!
現在小把戲成功奏效, 又想到自己一翻臉就做黑道大姐狀, 她得意忘形地開始想:“莫非我有表演才能?!”
第二天,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把這個盛況告訴同桌. 結果還沒等她去找他, 他倒自己來了, 而且是和死黨毛毛一起來的.
同桌的神情少有的嚴肅, 艾文驚駭地發現他和毛毛的上衣兜裏都不約而同地插了副墨鏡! 想起小痞以前帶墨鏡來上學的原因, 艾文也顧不得興奮了, 隻簡單扼要地匯報了一下見麵的經過. 同桌用一種很謹慎的口氣說:“你最近上下學最好小心一點, 走家屬院裏邊的路.”
艾 文問他為什麽, 他有點支支吾吾的, 好像難於啟齒的樣子. 她不放心地追問了半天, 才隱約了解到那天後來發生的事情: 原來那天艾文跟紅風衣見麵的時候, 同桌他們就埋伏在附近, 這個“他們”除了同桌, 毛毛以外, 還有一個重要人物 --- 小痞! 艾文很快砸完話離開, 紅風衣討了一鼻子灰騎車回去的路上,小痞受了同桌之托, 作找茬兒狀尾隨了紅風衣一路,一直跟到紅風衣的學校. 其間也無非就是相互瞪視的眼神在空中過了過招, 並沒出其它狀況. 可是現在紅風衣卻又托人放出話來, 說是要教訓一下小痞以及“幕後主使”.
這幕後主使, 自然就是同桌了.
艾 文駭了一跳! 她怎麽也想象不到, 原來同桌的那句“交給我”居然指的是托小痞去做這種事 --- 同桌的性格從來都是隨和忍讓, 息事寧人的, 連高聲說話都少有, 根本和暴力沾不上邊. 她確實從同桌那天巋然不動的態度中獲得了某種力量, 所以才會砸出那句:“否則你會有麻煩的!”但這隻是想嚇唬嚇唬紅風衣, 讓他提心吊膽幾天, 誰讓他 “輕薄”了自己的名聲. (那個年紀的艾文, 特別在意別人怎麽看她, 大本後期才想明白:“你以為自己算老幾? 別人誰有功夫琢磨你那點芝蔴綠豆大的小事?!”) 她一點沒想到真的要鬧到動武啊. 紅風衣除了累及她的名聲, 也沒怎麽招惹她. 就算他真的一周一支花的來煩她, 他就是堅持送一年, 送的花也不會把艾文給活埋了, 隻要自己不理他, 他又能怎麽樣?! 況且, 就憑她的“鬼力”, 那個花花公子碰幾個軟釘子就失去動力自己放棄了, 哪裏用得著動武?!
同桌大概也沒料到紅風衣會報複, 有點亂了陣腳的樣子, 想叮囑艾文小心, 卻又怕說重了嚇著她.
艾 文倒不怎麽害怕 --- 她膽小怕事怕的那些個"事", 都是女孩子家的是是非非, 對於男生, 隻要不是她心儀的GG, 從來就沒怕過 --- 這是哪裏?! 是土著大學! 是艾文“對自己的存在最有把握的地方”: 她天天上下學回家的路線, 出了土著中學, 騎過一小段車水馬龍的大路, 就進了土著家屬院, 三步一個老師, 五步一個家長, 想不碰見熟人都難. 跑到這裏來撒野, 無異於是太歲頭上動土! 那個她生長了十來年, 時常讓她感到壓抑的地方, 此刻卻給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大概她從來沒見識過真正壞透頂的蛋, 她覺得紅風衣一個男生, 也不會跟一個沒追到手的小女生計較, 否則傳出去了他還有什麽臉麵在江湖上混? 在她的印象中, 花花公子一定都是外強中幹, 色厲內荏的, 隻會花言巧語騙女孩子, 而打架就隻有求饒的份.
但是, 她卻不能不擔心孤身一人住在校外的同桌. 雖然她相信紅風衣打架也打不出個名堂來, 因為他和小痞一樣, 是還在校的小混混, 要麽有家長管, 要麽有學校治, 狠也狠不到哪裏去, 和社會上那些無法無天的亡命之徒不同. 但萬一架真的打起來, 鬧出點風聲傳到學校去, 就麻煩大了. 土著中學以校風純正出名, 對打架和考試作弊統一處理, 是要全校通報處分的. 現在高考在際, 若是同桌卷入了這種事情, 背上個處分, 哪個學校還敢錄取他?!
兩 個方才扮過黑道大佬的酷哥型姐這下子一籌莫展, 除了互相一個勁兒地說小心, 也沒什麽其它的辦法. 還好有毛毛整日陪著同桌上下學, 雖然毛毛性情隨和, 也不是什麽“狠角兒”, 但好歹生得膀大腰圓, 姑且充充門麵, 壯壯聲勢, 總算讓艾文放心一點, 很信任感激地看了毛毛好幾眼. 這種放心, 有些像後來看的<<陽關燦爛的日子>>裏的道理:“人越多, 架就越打不起來.”
這樣心神不寧地過了兩周, 除了有天小痞上學遲到害得艾文胡思亂想了好半天以外, 也沒什麽動靜, 紅風衣再沒來找過艾文. 這件事情總算風平浪靜了.
奇 怪的是, 這次風波, 似乎成了火之戀的轉折點 ---- 在這以前, 同桌在艾文的心目中很像<<飄>>裏那個瑞特, 神秘而無所不能, 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但這次他幾乎訴諸武力的做法很欠火侯, 讓她看到他和自己一樣, 也不過是個不成熟的中學生. 即便真是要打架, 他不是自己上陣, 而是讓小痞去, 這就是“態度問題”了. 不過這種想法有些不講理 --- 同桌那弱風扶柳一樣的身板, 就算他親自出馬, 怕也沒什麽震懾力量.
矛盾的是, 他這小題大做的反應, 倒讓艾文看到了自己在同桌心中的份量, 否則她總懷疑是自己喜歡他多一些. 但她進而又覺得他是對她不放心, 像是在保護自己的財產. 雖然她認為:“隻要我不理他, 紅風衣也不能把我怎麽樣.” 可是同桌似乎害怕她會“理”他. 這多少讓她聯想到同桌對別的女孩的態度 --- 她今生唯一吃醋就是在那時候, 而她吃醋的原因, 並不是因為有別的女孩子喜歡同桌, 試想如果你愛的人除你之外再沒有第二個人喜歡, 也是很悲哀的事. 她吃醋隻在於他對她們一樣打情罵俏. 而她不會, 她自打喜歡上同桌就橫眉冷對其他的男生了, 甚至覺得這也是一種向同桌證明愛意的方式.
她 意識到火之戀好像不似當初那麽純美了, 卻懷疑自己這種心理上的變化, 難道是一確定對方的心意就失去了新鮮感? 那不是跟那種征服欲很強, 一旦得到了就不珍惜的人一樣?! 她一定不能把這種心思表露出來. 況且也沒時間讓她魂不守舍 --- 那時候, 離高考隻有兩個月了.
艾 文不知道是不是真有那種能促進相互學習的早戀, 反正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的早戀是非常影響學習效率的. 她後來在大學中聽過一位輔修心理學的同學介紹一個LIVING BUBBLE的理論: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LIVING BUBBLE, 是以自己為中心的一個橢圓, 男人的橢圓長軸在自己的前後方向, 而女人則在自己的左右方向. 人會對入侵自己 LIVING BUBBLE的事物很敏感. 她舉了一個例子, 如果上自習的時候, 男生正前方坐著一個美女, 他就開始心不在焉了. 但是如果他旁邊坐了個美女, 他就不那麽敏感了. 女生則正好相反.
艾文當時聽了這個例子, 覺得非常準, 差點也想去輔修心理學. 因為她恰於前一陣子在圖書館大方桌上自習的時候, 對麵有個男生突然就遞了張紙條過來要和她“交朋友”, 她在遞過來的紙條背麵寫上“對不起, 我很忙”就又遞回去了. 不管她是不是美女, 這個理論對男生的適用性似乎得到了證明. 而她高二時在同桌旁邊坐的那一年, 除了耳朵的定向分辨率大大提高外, 聽課效率幾乎降為零. 此外由於每天晚上臨睡前浮想連翩的失眠, 第二天早上不免精神萎靡, 更是聽不進去了.
從 那時候開始養成的習慣, 她的學習, 主要靠自己課後看書. 上課時自己感興趣的科目, 比如語文, 外語, 她尚可以專注安心的聽聽. 可是數理化, 常常是課後書看明白了, 成績就好一點; 沒看明白的地方, 她又生性不喜歡求人, 也不問, 就爛一些. 她不知道同桌受不受影響 --- 他對學習從來就不怎麽在意, 依他的付出和得到來衡量, 他似乎完全不費力. 而高二一年下來, 艾文的成績偏科嚴重, 高三的分班實際上是救了她一把, 但不好好聽課的毛病卻是根深蒂固了.
即便是她最喜歡的語文課, 如果她覺得老師講得不夠有趣, 也會開小差. 有一次, 開小差被語文老師抓了個正著, 突然叫她回答問題:“你說 --- <<為了忘卻的紀念>>裏, 魯迅在提到馮鏗女士時, 為什麽要寫‘她的體質是弱的, 也並不美麗’?”
艾文正在思維奔逸, 被抓了起來, 老大不高興, 心想:“魯訊覺得她不美, 我又沒見過許廣平, 我哪知道魯訊喜歡什麽樣的?” 於是隻好硬著頭皮胡謅:“國民黨反動派連這樣一個不美的女子都要殺害, 真是太殘忍了!”
語文老師有點哭笑不得, 讓她坐下後, 進而解釋“人雖不美,但意誌是堅強的!”
艾 文對語文老師的解釋很是懷疑:“魯迅真的是這個意思? 美麗和意誌堅強又有和聯係? 誰說不美的女人意誌就不能堅強來著?”不過她想到自己那令人啼笑皆非的回答, 就勉強接受了語文老師的答案. 再說為了高考, 高中語文後來的教學就搞得越來越八股, 接近於考“茴”字的四種寫法. 她還記得有一次考試填空, 就讓填類似於魯迅那“使我看見”和“給我看”的區別來著, 她完全是憑著自己那說不清道不明的對咬文嚼字的愛好而僥幸答對了(參見鐵姐們(3)-學文青年夢). 為此, 卷子發下來後閨密還不服了一把.
艾 文雖然對戀愛影響學習從不後悔 --- 她還是覺得“書是讀不完的, 戀愛可比讀書重要”. 但離高考隻有兩個月,“到了最關鍵的時侯”, 又被紅風衣攪和了一把, 兩個人再不把心收回來, 誰也別想考上. 於是紅風衣事件平息後, 她向同桌約定: 在高考前的這兩個月, 兩個人不再私下見麵, 兒女情長就留待高考後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