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愛無悔(31) - 火之戀(4)

(2006-02-25 09:04:24) 下一個

像所有初次墜入情網的女孩一樣,艾文很快患得患失起來,開始計較她和同桌之間,究竟誰喜歡誰更多一些:單從寫在紙上的來看,艾文顯然是入不敷出的,更別說那些寫出來的感情,對她來說隻不過是火山的一角而已.而從說過的話來看,同桌雖然說過很多“將肉麻當幽默的話”,但他表的那些情達的那些意,夾在一大堆 redundant 的信息裏,又結合特定的上下文和場景說出來,聽起來總是有種似是而非的味道.而那種艾文迷戀的神秘感無法帶給她任何安全感.每次隻要同桌一離開視線,她心裏就會湧起一種不安,仿佛隻要他一轉身,自己在他的世界裏就不存在了,他會將她忘得一幹二淨.

也像所有真正墜入情網的女孩一樣,艾文不止一次的想到兩人的將來.可是想到這個問題,她卻看不到任何希望----他和自己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由於他是獨子,又有個在南方做官的老爸,他好像從來不缺錢花---可以無所顧忌的買N多新出的正版磁帶;夏天隨便戴戴的太陽鏡據說是那時候一個什麽叫“藍色沸點”的名牌.

而艾文家和其他所有土著家庭一樣,窮教書匠們都在節衣縮食地給孩子們攢學費,所以多半不會給多少零花錢.從小到大沒怎麽覺得窮過的艾文和同桌在一起,卻時不時有種捉襟見肘的感覺.她記得有一次同桌勸說她不要去買一個市麵上賣得很流行的盜版磁帶,他說那個磁帶雖然收錄的歌全,但音質很不好.艾文心想,“我當然知道盜版沒正版音質好,但我哪有那個閑錢去買正版?!”她最後還是沒買那個磁帶.

在同桌身上也看不到多少“家庭壓力”--- 那時候土著家庭的父母成天高考長,高考短的,學習好的孩子家裏基本上已經瞄準了T大,B大之類的牛校,怎麽說也得就近上個M大什麽的.而同桌就沒人嘮叨他這些----老爸隻是給他定下了南下的大方向,僅是個時間問題而已.艾文就活得沒那麽輕鬆自在了---和許多的土著小孩一樣,還沒來得及高考落榜,每個周末就有上不完的補習班!

一個冬日周末的下午,艾文照例去M大裏上補習班.結果快走到教學樓的時候,迎麵碰到補習班的難友,麵露喜色的告訴她今天因為老師臨時有事,課取消了.艾文一聽,正中下懷,也不去教室探個虛實,轉身就往回走.她走著走著,覺得好煩悶無聊,回到家又怎樣呢?還有一大堆作業和複習資料等著.這突然空出來的時間有種“偷得浮生半日閑”的味道.這時候,她想起了同桌,“他在幹什麽呢? 肯定不像我這麽鬱悶.”這一想不要緊,她忽然有個強烈的念頭想要見同桌.她想如果等到上學,就又得等一天多才能見到他,她撐不了那麽久---她這個時候隻想見他---見到他,感受到那種溫暖,她就甘心活在自己壓抑的世界裏.

艾文其實並不確切知道同桌住在哪裏---她隻知道他住的招待所的大概位置.她也不清楚他的房號.冬天天黑的早,當艾文走到那個並不太近的招待所門口時,已經接近傍晚了.那個招待所是座很普通的灰色大板樓,共七層.

艾文抬頭向樓上看了一眼,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麽.她又惴惴地趕緊走進了門廳,好像怕同桌從樓上看見她.這聽起來有點矛盾---她本來就是去找同桌的---剛才像著了魔似的一陣疾走趕到這裏,可真正到了樓底下,艾文才意識到---見了他該說什麽呢? 連個像樣的去找他的借口都沒有.

她沒來得及多想,因為前台的一個老大爺看見她進來,就招呼她:“你找誰啊?”艾文隻好硬著頭皮走上前去報了同桌的名字

老大爺看了她一眼,就拿起旁邊的電話撥號了.

艾文還沒準備好,一顆心跳到嗓子眼兒了,一個勁地在心裏嘀咕:“不在,不在……”

老大爺放下電話對艾文說:“你等著,他就下來了.”

艾文謝過老大爺,心裏卻在唸叨:“完了,完了……”

她又跑回大門口去站著,緊張地盯著電梯的門,好像隨時準備逃掉.

不一會兒,電梯門開了,出來的卻不是同桌.幾個招待所的客人走過艾文身旁時看了她一眼,艾文很心虛地覺得他們好像看出來自己是來會男生的,臉一板把目光落向別處---同桌卻從樓梯上下來了.看見她,他好像一點也不驚訝.艾文走上前去,故做輕鬆地說:“今天沒事幹,來找你玩.”說完她就覺著多餘---看同桌的表情,他好像根本沒打算問她來幹什麽.

同桌說:“咱們上去吧,我住在七樓.”

艾文於是就向樓梯走.他趕緊說:“我們可以坐電梯.”

“可我想爬樓梯.你不就是從樓梯下來的?”

“那個電梯有點慢,經常得等半天.”

“那我們就還是爬樓梯吧.”

於是兩個人就一起往七樓爬.一邊爬樓梯,艾文一邊“漫不經心”地提起今天本來是要上補習班的,結果臨時取消了.同桌就問起她上哪門課的補習班,兩個人就這樣小心翼翼,一本正經地談著補習班.艾文忽然有點感激那個補習班了,要不然這會兒該多尷尬!

對補習班及那門課的探討一直延續到七樓.艾文掃了一眼房號,就跟著同桌進了他的房間.

那是一間很普通的標準間,像所有一般規格的招待所一樣:房間還算大,一左一右有兩張單人床,床中間正對著門的位置擺放了一張寫字台.讓艾文印象深刻的是,那個房間有一長排窗戶,好像對著門口的那麵牆有半麵都是窗戶,有點像教室的感覺.同桌的房間並不亂,或者說根本沒什麽東西可以亂---他的家當實在是少,更顯得房間裏空蕩蕩的不像個家.

房間裏隻有寫字台前麵的一把椅子,所以兩個人隻好麵對麵地坐在兩邊的床上.

真正坐下來,又是麵對麵,沒了補習班的話題,尷尬就回來了.雖然平常在學校裏習慣了插科打諢,可真正放學後的非官方會麵,這還是頭一遭.

兩個人都有點沉默不語,艾文隱約覺得同桌臉紅了.說“隱約”是因為她當時基本就是散光加亂視,目光在房間裏飄來蕩去,就是回避去看對麵的同桌.

記不清楚誰先打破了沉默,兩個人東拉西扯,避重就輕的談起來.

“傍晚時分,光明和黑暗恰好分布均勻,白晝的壓抑和黑夜的不安相互抵消,隻剩下了一種絕對的心靈的自由.”從那一大排窗戶裏投進來的夕陽的餘輝,將半個房間染上了一層桔色.同桌就坐在那片桔色中,雙手撐在後麵,一慣懶洋洋的樣子.

不知怎的,艾文忽然提到了水印.也許她潛意識裏想要看他吃醋,也想證明給自己看,其實她也不是那麽迷戀同桌,好像這樣一來她就可以扳回點麵子.

她給他講了“黑板上的那點水”的故事,又搬出了有關責任感的“試金石”.隻不過她沒有“試”同桌----沒問他那個“什麽是一個男生最重要的品質?”的問題----同桌是塊金子,還是塊銀子,哪怕他是塊石頭,都不重要了,因為她早就已經陷進去了.

同桌很認真地聽她講,沒有插一句話.她講完了,看看他,跟剛才一樣的表情,沒有任何吃醋的痕跡.

他平靜地說:“你很有眼光啊!水印是個很優秀的男孩,我也很敬仰.”

他頓了一頓,又說:“不過,他好像有女朋友了.”

“怎麽會?!像他那樣獨來獨往的人.”

在艾文眼裏,水印那樣純粹的男孩子好像不會愛上任何人.

他笑了,說道:“你看他有任何很親近的哥們嗎? 一個人總不可能那麽自閉吧?! 我有一個哥們跟他是個一個廠裏的子弟,見過他和一個女孩子在一起.”

艾文覺得同桌說得很有道理,不過還是很驚訝,她想象不出水印和女孩子在一起的樣子---她從來沒見過他和任何女生走得很近.

這時候天幾乎全黑了.艾文也不知不覺的像同桌一樣將雙手撐在後麵,身體向後仰著.無形中兩個人的距離就更遠了,借著外麵映射來的霓虹燈光,看著對方模糊不清的臉,揣摩著對方的心.

誰也沒想到要去開燈.

閑談之中不知道怎麽轉到瑤瑤了,艾文忍不住說:“那時候你怎麽那麽怕她啊?!”

同桌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卻說:“記得高一剛開學的時候,有一次物理老師在班上說,‘艾文恐怕是我們班裏年齡最小的了’.我就往前麵看了一眼,你當時穿了件紅毛衣,坐在第一排,很小很小的背影.我一下注意到你的頭發,那麽多,紮個馬尾鬆還像大波浪一樣披在背上,覺得真像個洋娃娃.後來做操的時候也在後麵看見你的頭發,可以說我是先注意到你的頭發,才注意到你的.”

氣氛好像有了些微妙的變化,艾文有點迷惑了,朦朧夜色中她看不清同桌的臉,那些話就好像從很遠的地方飄過來似的不真實.她輕飄飄的像是在做夢,卻又釘在那裏不能動,隻聽著他繼續講下去.

“後來,有一次一幫人玩瘋了,不知道誰提起了話頭問我喜歡誰,我想到了你的大辮子,就說‘艾文啊,我覺得她小小的,挺可愛的’.結果沒想到這話被傳出去了,很多人都知道了.瑤瑤就知道.”

艾文驚呼:“怪不得我一坐到你旁邊,瑤瑤就說我坐在那裏不會有好果子吃!”

他苦笑了一下說:“沒想到高二你一下子坐到我旁邊來了.我特緊張,還以為是班主任也知道了把你調過來考驗我的.”

艾文仰天大笑:“哈哈!是我自己要求調過去的---本來是想調得離水印近點的.”

說到這裏,連同桌都笑了,“真是各懷鬼胎啊!你難道沒有聽到一點風聲?”

“大概都覺得我還沒長大,所以少兒不宜的話不會傳給我.”

(BTW,艾文以前頭發特別多,還是自來卷.多到隻能紮起來.也試過變換發型,但均以失敗告終.小時候,剪過很短的“運動頭”,總是像兩個駝峰似的在頭上高高的翹起.後來初中時剪過一個學生妹頭,就是前麵齊齊的流海兒,後麵如布簾子似的齊耳短發.剪完了就覺得後悔,修出來的層次厚厚的在耳邊疊著,回到家照鏡子,怎麽看怎麽像獅身人麵像.一摸頭上發膠噴得像鐵絲網,一怒之下洗掉,僬站底?不像獅身人麵像了,改自由女神像!)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