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印並不總是安靜的,他體育很好,酷愛打籃球.雖然水印個子不高,但他速度很快,所以傳球運球都異常靈活.他對籃球的那份熱愛,與賽場上的誰與爭鋒無關,是發自內心的---艾文至今還記得赤日炎炎的夏日,他頂著大太陽一個人在操場練習帶球上籃的執著癡迷的身影.
不過因為個子不高,也發生過意想不到的狀況 ---- 一次打比賽,鄰班一個高個兒的男生由於近視,運動中又沒戴眼鏡,恍惚間竟然將俯身與其搶球的水印的腦袋錯看成了籃球,抱起"籃球"就欲衝向籃框.圍觀群眾笑得炸開了鍋,艾文樂得差點從落座的雙杠上翻了過去.水印自己,一副忍俊不禁的表情.
水印也是運動會上的常客,百米,二百米短跑的得分主力.但是高一那次運動會,艾文目睹的卻是水印“血染的風采”.他在參加二百米賽跑的時候,本來跑在第二位(第一位是體育特招生,國家百米二級),結果快到終點的時候,突然摔了一大跤.
艾文記得賽後他一瘸一拐的回到觀眾席.膝蓋上殷紅一片,嵌著操場上的煤渣碎礫,很慘烈的樣子.水印沒帶任何清潔用品,正望著傷口發呆.艾文心疼不已的看著水印的膝蓋,想到自己口袋裏有一張衛生紙,很想遞給水印,但又想到有人說衛生紙其實消毒質量並不過關,不怎麽清潔.所以就猶豫著沒把手從口袋裏掏出來.她來不及想,卻又想了半天,最後意識到的時候,那張衛生紙已經被她在口袋裏攥得皺皺巴巴,不成紙形了,還是沒能拿出來……
那時候偶爾因為有人生病,不能出操,她就得以和水印站在一排---土著中學做早操的時候是每個班級從低到高的男生排一列,女生排一列,像兩條平行線,很符合學校對待男女關係的政策.
於是艾文做側平舉的動作時就會不經意的碰到水印的手.那是她與異性的“第一次親密接觸”.自是有如小鹿撞懷般的激動半天,嘴角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甜笑.
原來與心儀男生的“肢體QQH”還可以這樣讓人心神一震的甜蜜!
就在艾文很LOSER的默唸濃縮就是精華的時候,她的愛情卻驚醒了她的晚長.
有一天上英語課的時候,她居然初次倒黴啦!
“倒黴”,是艾文那個土著環境裏,對女孩子來例假的半官方語言.說是半官方,因為它隻在女生之間流傳.那時候小姐妹們幺三喝四的結伴出去玩,隻要哪個女孩子一臉神秘的說上一句:“不行啊---倒黴了.”其她女孩子立刻一臉同情地不再強求.艾文雖然不知道倒黴是個十馬感覺,但也毫不落後地隨著大家作同情狀---甚至慶幸自己沒有這個後顧之憂.
慶幸,是因為她覺得倒黴是件很刹風景的事情.比如說本來興衝衝地約好了夏天去遊泳,臨到跟前卻突然間有人爽了約,不免讓一眾姐妹們掃興.她就從來不WORRY這個.
艾文喜歡遊泳.初二為了長個子,曾經和另一個矮個女生兩人一起去參加土著大學的遊泳訓練班.到了那裏才發現,班裏其他的學生都是才到她倆肩膀高的小學生.而那個教練,卻是個曬得黝黑,身材健壯的年輕男老師,大概還不到三十.於是艾文每次穿著泳衣在岸上做熱身運動,夾在一大堆小小孩中分外顯眼,讓她尷尬不已.十二,三歲的女孩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艾文雖然還沒多少“女性特征”,但已有了不少“女性意識”.
一入水,就更尷尬了---那個年輕男老師要糾正動作,少不了就GET CLOSE,甚至有一次試圖扮艾文的腳來告訴她青蛙是怎樣長成“八”字腳的.艾文那個窘啊!溜池邊的躲那個老師,偏偏總能被入水即生出蛙眼的老師發現.艾文便慌的蛙泳不成,立刻改“自由式”的妄圖逃竄.而老師,卻跟魚雷似的一個猛子紮過來,跟她講:“跟你說了多少回了?你那個胳膊不能就在水皮上滑,要用胳膊肘向後夾水!呶,就像這樣----“
於是艾文被迫去看他那令她一直羞於直麵的肉身……
這樣的回合多了,那個年輕男老師終於也發現他完全無法HANDLE這個年紀的女孩/女人? 於是就懶的搭理艾文,任她自己撲騰去了.天知道她是怎樣把蛙泳學會的……
要是那個老師知道艾文後來還自學了仰泳,甚至自由泳的話,一定驚訝的了不得.
老天作證----當艾文在遙遠的美國,澄清透亮的室內泳池裏試圖劃拉自由泳的時候,不止一次的想起那個青蛙老師.她可憐巴巴的指望能有一個哪怕不是帥哥的GG/DD過來指點一二,但是除了那個死死盯緊她的LIFEGUARD以外,沒有人注意她---她那個隻有一米五深的小池子通常隻有“老弱幼孕”出沒.艾文半死不活的“自由”了一陣,沒引來青蛙王子,就爬出來抖抖水,到旁邊的標準池揚眉吐氣地做青蛙公主去了.
就這樣,她學會了自由泳.
那是後話.還是回到倒黴.倒黴還有一個文縐縐的說法,叫作“見習”.
中學時體育老師一上課就會問:“今天誰見習啊?”
於是就走出幾個見習,或不見習但決心偷懶的女生,大喇喇的站到一邊,帶著優越者的眼光看著隊伍裏剩餘的可憐蟲.如果那天恰巧是跑八百米,剩下的女生多半開始埋怨自己的不見習,進而現在真倒黴了.
艾文倒不怕跑八百米---她在耐力方麵有家傳---老爸自吹當年大學的時候競走曾達到國家二級水平.老姐那個女子三千米的校記錄恐怕至今還掛在土著中學的光榮檔案裏.倒不是無人能超越,而是自打老姐那屆之後,女子三千米這個鐵女項目就被取消了.就連晚長的艾文,也曾一不小心地在越野賽上跑出了個全年級第五,掙得影集一本,小小心眼甚是滿足.
雖然她八百米達標從不需要練習,一次就過.可還是頂不喜歡這項累人且無趣的運動的.所以每當別的女生以見習為名而輕鬆躲過這項苦差,她還是有些怨恨自己的“不倒黴”.
(傻孩子一個,體育老師又不會跟進衛生間去驗明正身,聲稱自己倒黴又何嚐不可?!)
到了大學遇到五湖四海的舍友,艾文發現各地對“倒黴”,有五花八門的叫法.最常見的是什麽“大姨媽來了”,或是“老朋友來了”.最不可思議的是“做好事”.這種叫法要是和“倒黴”連在一起,頗有些善有惡報的戲劇效果.
艾文的老媽等到她靜悄悄的一直過完了初中都還沒倒黴,有點著急了.甚至唸叨著帶她去醫院看一看.要知道艾文有一個隻比她大一個月的表姐,在小學五年級就倒黴了.艾文還記得老姐和表姐兩人鬼鬼祟祟地窩在房間裏,鎖上門探討衛生用品的用法.艾文就傻呼呼的在門外把門擂得山響,氣憤地覺得她倆不帶自己玩.老媽後來一想起這事,還唸唸叨叨地說:“瞧你表姐,小學五年級就倒黴了!”一副當媽媽的沒把女兒養好,輸給別人的不平.
所以,當高一那天艾文發現自己終於倒黴後,第一時間就想到要奔回家去向老媽報告任務完成.她很鄭重其事地向老師請了病假,就回家了.老媽當然很高興,給她指點了一些有關倒黴的注意事項.其實艾文老早就從別的女孩子那裏聽來不少了.老媽的高興讓艾文頗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要不是知道這是女孩子家的秘密,她簡直要宣告全世界了.她甚至很矯情的問老媽:“我會不會失血過多啊?”
發小在得知艾文終於倒黴後,以一種過來人的眼光看著她,意味深長的說:“嗯,現在你終於成為一個女人了……”
既然倒黴了,又得到了老媽及發小的肯定,艾文覺得如今自己可算是脫胎換骨成長為女人了.
可是那個最近卻又最遠的水印還是如當初一樣清涼……
艾文於是想是時候從物質拔高到精神,做點什麽來改變這一切了……
現在她很認同網上流傳的70年代人的“悲劇”---從小接受集體主義教育,強調共性大於個性,長到半大不小的時候,又趕上“可以站在屋頂上大喊:我沒有言論自由”的崇尚個性的時代.從小缺乏TRAINNING,心理上又完全沒有PREPARE,怎麽辦?!
艾文琢磨:做美女? 先天不足;才女? 太任重道遠;猛女? 偏偏自己膽小怕事; 想來想去歎了口氣,隻有裝淑女了. 再說,古人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做了淑女,吸引眼球.
裝淑女,太容易了----艾文從小就背負著老爸那未圓的“淑女情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