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舟靜泊聽濤聲

讓心之船隨思緒漂流,靜息聆聽歲月流淌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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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PA責任

(2008-09-06 08:54:28) 下一個

朋友昨天在電話中問我:“你怎麽有兩個禮拜沒更新博客了?”我愣了下神,怪罪起這個邪乎的八月。

八月輪到我值班,隨身貼著那隻要命的中風呼機。自從1996年美國FDA批準用tPA(組織型纖溶酶激活劑)治療急性栓塞性中風以來,當班神經科醫生的作息就綁在tPA戰車上,像待命出征的戰士,隨時準備著“赴湯蹈火”。

早年作住院醫生時熬夜是家常便飯,如今人上了歲數可不想死拚本錢。所以每當中風呼機輪到我手中時,我會更小心恪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古訓,讓身體處於良好應激應變狀態。然而瘋狂的八月打亂了我的生理時鍾,先是北京奧運,後是美國驢象大會,加上突發難測的tPA,可把我累慘了。

上月值班期間最讓我難忘的急診病例是Jennifer。那天是奧運會閉幕的那個禮拜日,傍晚我從醫院會診回來準備收看八點鍾NBC轉播的閉幕式。倒黴的我還沒在電視機前坐定呢,呼機就叫起來。一看屏窗上出現的ER電話號碼加911,心裏暗下迭迭叫苦,無可奈何中驅車重返醫院。

這天北京奧運鳴金收兵時,本城也正在舉行鐵人三項(Triathlon)競賽。31歲的Jennifer是三項全能運動員,上午參加了遊泳,自行車和長跑比賽。中午她和丈夫在城裏餐館用餐後回到家中休息。午後Jennifer泡在電腦上消遣,突然感到前所未有過的劇烈頭痛。Jennifer 是個健壯的少婦,平常很少有頭疼腦熱的毛病。頭痛發作一個多小時後,她感到右側口舌肢體麻木,起身行走時丈夫注意她失去了平衡。

Jennifer送到急診室時已是傍晚七點多鍾。她的病情迅速惡化,急診室醫生見到她時已經右側肢體偏癱。我趕到時她正在嘔吐,吐後神誌由清晰轉向恍惚嗜睡,眼球斜視,我初步印象是腦幹/小腦中風。進一步向她丈夫詢問病史後,斷定她的中風症狀始發時間是在下午三時左右,Jennifer 已經失去了tPA治療的三小時Window。

我仔細檢視Jennifer的顱腦CT,找不到絲毫異常痕跡。是什麽原因導致這位年輕健壯的女運動員中風呢?上午的超強度運動,下午突發的頭痛,讓我考慮到脊動脈/基底動脈撕裂導致腦幹小腦中風的可能性,想到這裏我撥響了Andrew醫生家的電話。Andrew醫生是技藝高超的放射科醫生,擅長於血管造影。此時他正在家中度假,聽到我簡短介紹的病案後,立即動身趕往醫院。

趁Andrew醫生在路上的功夫,我馬上為病人作腰穿排除了可能的蛛網膜下腔出血(多繼發於腦血管瘤破裂或腦動-靜脈畸形血管破裂)。然後陪護Jennifer來到放射科作血管造影。出乎意料之外,血管造影基本正常,沒有血管撕裂,沒有血管畸形,沒有動脈瘤,隻是右側小腦上動脈有蛛絲狹窄征象。那天晚上,我把Jennifer收入ICU,靜脈點滴上溶栓的肝素,我自己倒在EEG實驗室的皮躺椅上打了個盹。

清晨起來我來到ICU看望Jennifer,高興地發現她完全蘇醒了,雖然右側肢體仍有明顯的共濟失調,但肌力感覺還有顱神經功能都在恢複中。那天上午為Jennifer作了腦核磁共振掃描,檢查結果證實右側小腦和左側丘腦有兩處急性腦栓塞。接下來的一係列病因檢查皆為陰性結果,Jennifer的中風原因至今依然是個迷。好在她有運動員的體魄和意誌,急性中風後的迅速康複令人欣慰。

上周勞動節,遠方的朋友送女兒來東岸讀大學,順路造訪;本城的朋友聚餐聚會,歡度夏季最後一個周末。我把那隻中風呼機傳給了同事,為卸下責任深深舒了口氣,輕鬆得好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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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安舟 回複 悄悄話 回複jianyang20001的評論:
你說的那種液體應該是肝素(heparin), tPA 英文全名是Tissue plasminogen activator (tPA) ,兩種藥物都用於治療急性心肌梗塞和腦梗塞,但tPA的適用指征更嚴格,篩選病人必須有專科醫生把關。讀《一條汾水門前過》時,我就已經注意到簡楊有不少醫學知識了。
jianyang20001 回複 悄悄話 原來是這樣,我和你的朋友一樣,也納悶怎麽博客沒有更新。

tPA和eclotting PICC的那種液體是同一種嗎?她31歲,身體平時又那麽好,真是難以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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