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 (98)
2007 (56)
2008 (45)
母親七十周歲時,我們姐妹為母親準備了一份特別的生日禮物:一套三卷五本長達170餘萬字的“慕蘭家書”。書的裝幀素樸典雅,封麵以信函筆跡襯為背景印有母親輿我們兒時的合影,書名題字“慕蘭家書”是父親的墨寶。
母親出身書香門第。外公是位學識淵博的史學家和翻譯家。《羅馬史》和《伯羅奔尼撒戰爭史》等一批古希臘羅馬曆史名著譯自他老人家之手。母親大概有“史家基因”,博聞強記,對過去家族百年興衰變遷的曆史保留非凡的記憶和感悟。熟悉母親的親友曾建議她寫一部自傳體的書。可母親則更傾向出一本書信集。
《曾國藩家書》是母親最喜愛的書之一,其中許多段落她都能完整地背誦出來。母親告訴女兒,曾國藩在京身居要職,距家數千裏,非常戀家,言“無時不思故土”。他在給父母的信中說:“每接家信,常嫌其不詳,以後務求詳明。”母親身體力行,勤奮地用詳細的書信來傳遞對女兒的愛和教誨。而我們這些女兒也感染了母親的雅癖,對書信鍾愛有加,樂此不疲。
我是離家最早的女兒,始初輿母親通信是參軍去西北時,那年我僅有十四歲。我也是離家最遠的女兒,如今旅居北美已近二十年。在離家遠行的卅多年歲月間,我和母親書信不綴,這些信撫平了青春成長的焦慮,事業拚博的艱辛和海外飄零的鄉愁。在資迅快捷的今天,我用電話,電傳或電子郵件輿四海朋友交流,惟對母親,我依然用筆,把情感注諸筆端,用美麗的中文輿母親交談。
祖國在過去四分之一世紀間的滄桑巨變也反映在我們的家庭裏。我姐姐大學畢業後立業安家於北京;小妹旅歐歸國後定居上海;我則遠羈北美大陸。鴻雁傳書成為我們輿父母親交流的主要載體。通過家書,女兒們把生活中的酸甜苦辣盡情向母親傾訴;通過家書,母親用自己的人生感悟和智慧,撫慰引導女兒們一步步走向人生新的高地。
母親珍藏著女兒的每一頁家書。盡管這些書信不過是紀錄了平常人家的平凡故事。然而正是這份平常的日積月累竟成為一份不尋常的收藏。母親喜愛反複瀏覽整理她的收藏。她告訴我們:“讀這些舊信,使人變年青了。從信中可以看到你們成長的軌跡,可以享受親情。我曾讀過曾國藩家書,聞一多家書,還有許多文學家的家書,如朱湘,胡適,朱自清等名人家書,也不過如此內容。你們的文筆之優美,內容之詳盡,感情之真摯,都是很不錯的,隻不是名人而已。”
在考慮母親七十壽辰的禮物時,我們姐妹不約而同想到了母親的收藏。把這份收藏的書信整理成書的創意使我們興奮不已。在首都報社工作的姐姐是家書出版的靈魂人物和主要功臣。她用了幾近一年的周末假日和無數不眠之夜。把逾百萬字的信文輸入電腦,她的許多新聞界出版界的朋友“友情出場”,從封麵裝幀到文字校對,無一不具專業水準。我的父親有一手漂亮的書法。可是反複的腦血栓中風,已使他的手腳不那麽靈便。父親為加入家書出版行列,重新握筆習書。老人畢竟寶刀未老,題書的“慕蘭家書”遒勁有力,凝重大方,有懸浮般的雕塑之感。
通過整理出版家書,使我們更加認識母親,更加尊敬母親,同時也更加感謝母親。當母親在七十壽辰之際獲得這套承載父母之愛,兒女之情的全家傾心之作時,喜淚盈眶,感歎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