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巧遇明主下邳路
卻說張良隱於下邳,精研《太公兵法》,並著讀書筆記若幹,隻等有機會出版發售,不覺已曆十年,當年的義氣少年如今已然到了一枝花的男人年齡。當是時也,‘陳涉等起兵’反秦,天下雲起而應,外麵的世界已精彩成一鍋粥了,連鄰縣的楚國遺老景駒都‘自立為楚假王’,當上臨時大總管了。
張子房與後來的諸葛孔明完全不同,諸葛亮打著耕田的幌子在南陽瘋狂炒作,搞得喪家犬一般的劉大耳朵都知道了“臥龍鳳雛得一而得天下”,末了,還唧唧歪歪擺個三上茅房的臭架子。張哥這若幹年,埋頭夾尾苦讀,名聲不出下邳,諸侯們就算求賢求得把天下的廁所都考察遍了也難得光顧到張哥的茅房。然子房亡秦之心不死,天下既已鼎沸,何不乘勢複韓?那神秘老頭兒不是講過‘後十年興’的話麽?
張哥於是四下活動拉選票,又是發表演說,又是張貼海報,不亦樂乎。奈何張哥的理論實在高深,能稍懂其言論者十不過一二,願相隨而去者更為寥寥。忙活了個把月,也就聚了‘少年百餘人’,連編成一個連都不富裕。坐騎方麵更是羞澀,因戰亂四起,馬比龍貴,張哥又不是財主,結果僅有的這點兵力也成了地地道道的步兵連。
子房倒不以為意,反正自身也沒當老大的野心,那景駒不是都在隔壁稱王了嗎?這百十號子人,權當見麵禮了,‘欲往從之(景駒)’。
張良帶著這一個連從老窩出來行了幾天軍,就深刻認識到了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本就先天的弱,加上這十年來忙於苦讀,忽視了體質改革,如今正值壯年的張良卻每走不上二裏地就呼哧帶喘、腿肚子抽筋。頭領如此狀況,嘍囉們自也樂得一天少走幾裏地。磨唧了十來天,居然還沒走出下邳縣去。這要讓他們玩個二萬五千裏長征,估計到他們的孫子輩該能轉悠到陝北。
這一日傍晚,張哥一行終於到達下邳西界,又早早埋鍋造飯、紮營打尖了。弟兄們一個個芳心暗喜:出來這些天,真真是牙好,胃口就好,嘿,路沒多走,飯沒少吃,體重方麵個個都略有盈餘!隻有張哥歪在帳蓬裏,終於明白了陳涉語錄之一:燕雀安知鴻鵠之誌哉?俺要是隻鴻鵠呐,“俺要飛呀飛,永遠不回頭...”
忽聞帳外一陣喧嘩,有小兵進來通報:外麵來了另一撥子人,有好幾千哦,把頭的那位名號下流,叫什麽“配公”,幸虧俺們都是大老爺們...
“沛公”的名頭,張哥是聽說過的,遂出帳與沛公一敘。如今張哥已深知自身不是做老大的材料,見劉季手下有好幾千人,尤其是一幫子部將個個雄赳赳屁昂昂,便有了加盟的想法。
有人願意入股,劉三自然是高興的,不過眼前這位病殃殃的讀書人,本公還真沒瞅出好兒來,再說您也就帶來百十號子烏合之眾,股資忒也有限;戰略物資方麵,占大頭的乃鍋碗瓢盆,甭說駿馬,連瘸驢也不見一匹。您這個待遇問題麽...俺這兒好象也沒啥胤匠鋈毖劍?陀懈齬藶砥サ母緱峭芳柑齏勇砩纖は呂矗?扯?茸諾牡兀?屏訟啵?丶藝?萑チ?..您看能否曲就一下呢?
小看張哥了不是?張良出山的目的與後來的兵仙韓信完全不同,韓公子一門心思建功立業,您這兒聘書沒什麽分量,對不起,本公子另謀他就去也,害得蕭何蕭老爺子都撒開嗓子唱了一曲“跑馬溜溜的山上”才把這位用兵之仙給追了回來(詳見《誰與爭鋒話韓信》)。張哥出山的初衷本就不在自身而在滅秦複韓,當弼馬溫怎麽啦?自個兒還能劃拉匹好馬免受腿腳之苦呢!所以張良二話沒說就‘遂屬(沛公)焉’,‘沛公拜良為廄將’——“廄”就是馬棚,都扔馬棚裏了,還什麽醬(將)啊醋的?子房自此成為沛公部屬。
自然,是金子總是要發光的,扔馬棚裏也概莫能外。有天夜裏,劉三灌多了黃湯起來小解,撒了泡熱尿,打了倆冷顫,看見馬棚旁邊張良的臨時辦公室還開著門亮著燈,好奇,提著褲子就過去了,也不敲門,徑入。見張良還在看書,就問:“子房所看何書?”張良見是老大,起,讓坐,應曰:“此乃《太公兵法》。”劉三半睡半醒,腦子還沒迷糊過來呢:“太公?家父著有兵書?如何又到了你手裏?”張良失笑:“非令尊劉太公也,此太公乃興周之薑子牙薑太公。”
劉三終於醒透了,笑曰:“可是那個拿直鉤子釣魚的倔老頭兒,年紀一大把了還擺酷!他還有兵書傳世?恐怕是冒名偽作,不防說一段來聽聽。”張哥終於“等”到這麽一個一秀芳澤的機會,乃初言兵法於沛公。其口才自非沛公手下諸如周勃、夏侯嬰之類的悶葫蘆可比,直聽得劉三這廝倆眼發直、哈拉子橫流。待良言畢,劉三起身欲回自己的窩,兀自沉吟回味,不想褲帶子依然未係,褲子直墜下來絆住了腿,一個大馬趴直摔出門去,回首與良相視而嘻。
自此,‘良數以《太公兵法》說沛公’,劉三這潑皮不讀書不看報,偏偏對這些玩意兒超有靈感,一點即透,‘善之(良),常用其策’。張哥回想起自己遊說募兵那陣兒,任憑俺口若懸河、磨破了嘴皮,一幫子聽眾仍傻呆呆作聽琴之牛狀,不竟感曰:“沛公殆天授”,‘故遂從之,不去見景駒’。
後世或為沛公“截胡”張良而為景駒惋惜者,豈能料其即便得了張良,不會為另一聞瑟之豬哉?看看後來韓王成的表現就一目了然了,後話。
久之,劉季也為隻封了張哥一個馬倌而好笑,什麽事嘛,這等人才居然曲居馬房。與良言及此事,良卻不以為意,婉拒沛公為其升職加薪的合同,隻要能一展所學,得報國仇家恨,做馬倌又何足道?沛公感,曰:“本世紀什麽東西最貴?馬倌!”身為馬倌而言將帥事,概唯子房一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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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史記》原文:
後十年,陳涉等起兵,良亦聚少年百餘人。景駒自立為楚假王,在留。良欲往從之,道遇沛公。沛公將數千人,略地下邳西,遂屬焉。沛公拜良為廄將。良數以太公兵法說沛公,沛公善之,常用其策。良為他人者,皆不省。良曰:“沛公殆天授。”故遂從之,不去見景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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