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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斷後海》在線閱讀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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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斷後海

傅振川

 

 

第五章

穆鬱請客選定銀錠橋畔烤肉季。之所以選這家,一是離送秋家近,大夥兒溜達著去就行;二是清真,不了解哪位是回民,怕落下誰。

請客那天,他先來到我家,然後我倆一起去送秋家,打算叫上大夥兒一塊兒去飯館。可一進送秋家門,才發現八仙桌已被挪到屋子中間,桌子四周擺好椅子和方凳,桌上已有幾個炒好的菜,送秋還在廚房繼續炒菜。比我和穆鬱早到的幾個壞蛋,或坐在屋裏閑侃、或穿梭廚房往桌上傳菜。

穆鬱見此情形很是過意不去,來到廚房,對送秋說:“你看你,都說好由我請客,你倒背著我在家裏準備上了……”

送秋嗬嗬樂:“甭見外。不知大偉跟你說了沒有,我們拜過把子。往後你也別拿自己當外人,就跟到了自己家一樣。今兒個咱們吃的都是水裏遊的、都是後海的野魚,也請你嚐嚐我的手藝。”

穆鬱仍覺過意不去,就找了個借口出去。等回來時,手裏拎著兩瓶汾酒、兩條希爾頓,又扭頭招呼送啤酒的小鋪夥計往屋裏搬成箱的啤酒。

送秋開始埋怨後來謝過,又忙著炒菜,不多時就把一桌的菜炒好了。於是大夥兒圍坐桌邊,準備開喝。

穆鬱站起身,先為送秋和自己斟酒,然後雙手端起酒盅說:“徒弟先敬師傅一杯!”

送秋趕緊起身,捏著八錢盅與穆鬱撞了一下,師徒二人仰脖一口喝幹。

穆鬱又轉圈為一桌人把酒斟滿,再次端起酒杯:“我雖也是北京人,可從校門出來直接就進報社大門,沒與湖邊人打過交道、不懂咱玩魚人的規矩,往後有做的不對的地方,還請大夥兒多多擔待!”

一桌人紛紛站起身,邊應和邊將酒喝幹。

活寶小鬧兒嚼著嘴裏的菜,耍開活寶:“沒的說,既是大偉帶來的‘秤杆兒’,這‘秤杆兒’的人品就錯不了。往後都是褲襠裏揣著‘秤杆兒’的弟兄,哪有‘秤杆兒’不照應‘秤杆兒’的道理?!”

一屋的壞蛋壞笑,送秋也笑,對穆鬱說:“湖邊人嘴岔,平日胡謅八咧慣了,開始你肯定不習慣,等以後適應就好了!”說完,用筷子指著盤裏的一條魚對穆鬱說:“你嚐嚐,這是我做的鱖魚。”

穆鬱夾了一筷子,放到嘴裏,剛一咀嚼,就連聲讚:“嗯,好吃好吃!真的很好吃,比飯館做的鱖魚好吃多啦!可是,我怎麽覺著這味兒與以前吃過的就不一樣呢?”

送秋解釋味兒不一樣的原因:“飯館做的是鬆鼠鱖魚,模樣像鬆鼠,外觀好看,賣的是樣子。第一個想到把鱖魚做成鬆鼠形狀的廚子,肯定是廚師這行裏的人才。可是,以後的廚子遇到鱖魚就全都‘鬆鼠’,而且為了招攬食客,越來越多地重視作料、越來越多地投放重料。如此一來,鱖魚原本特有的鮮美魚味兒就被濃重的作料味兒覆蓋了,以致後來人們吃鱖魚,首先記住的不是鱖魚特有的魚味兒,而是被大量作料浸染的料味兒!”

穆鬱聽了,大約是對送秋的談吐有些吃驚,看看送秋、再瞧瞧我,然後說:“真沒想到,你對廚藝研究得這樣深,而且深入淺出講得這樣有條理!”

我暗笑,心話兒說:到底是從校門出來直接就邁進報社大門的書呆子!以為你師傅玩魚就一定不讀書、以為天下的書都是為文人準備的!

送秋說:“我哪兒懂什麽廚藝,還不是每天守著湖裏這些魚、琢磨這些魚,不但琢磨怎樣把它弄上岸,還琢磨怎樣吃。剛才你說與以前吃過的味兒不一樣,就是因為我幾乎不放作料,突出了鱖魚原有的鮮美魚味兒,所以才顯出味兒的不一樣!”

穆鬱似有所悟:“哦,我明白了,原來吃魚就應該吃原有的魚味兒,而不是吃作料的味兒!”

送秋說:“也不全對,突出鱖魚原有的魚味兒,因為它屬於名貴品種、是淡水魚中最好吃的魚,味道原本就鮮美。這麽說吧,你就是把它放進清水裏煮,隻放鹽,煮出來也好吃,因為鱖魚的肉原本就好吃。但拐子就不一樣了,因為拐子是淡水魚裏最難吃的魚,所以你就必須放作料,而且要放重料,要不現在就有糖醋鯉魚、紅燒鯉魚、澆汁鯉魚多種吃法?!”

“喝著喝著,別他媽幹聊!”亡命徒起身為送秋、穆鬱和我斟酒,碰完杯一屁股坐下,又開始大口吃菜、大口喝酒。

送秋接著說:“外麵不單鱖魚吃法不正確,許多魚的吃法也不對。比如大家講究吃活魚,以為越是活魚就越鮮、越是活魚就越有營養,其實卻是大錯特錯!七十年代電影院裏有個紀錄片,不知你看過沒有?演的是杭州西湖邊上請西洋客人吃鯉魚,魚燒熟放在盤子裏,可魚的嘴卻在一張一合地動。引得圍桌金發碧眼一陣驚呼,解說裏還大讚特讚中華飲食文化博大精深。其實,這算什麽‘飲食文化’啊?不過就是個噱頭——相對魚身燒熟已經可以吃、魚的嘴卻在動的一個噱頭嘛!”

穆鬱聽得津津有味,問:“那,吃活魚怎麽就大錯特錯了呢?”

送秋解答:“這得先從魚死說起。魚剛死身子是軟的,過一段時間才開始變硬,也就是法醫說的屍僵;之後又變軟,然後一點點變質腐爛。肉鋪裏有一種肉叫‘排酸肉’,肉類為什麽要排酸?因為含酸口感會變差,吃起來不好吃,對身體還有害。魚肉也一樣,肉裏也含酸,也應該排酸。咱們一般人家沒有儀器,不能通過儀器測定魚肉裏的酸是否排幹淨。不過,我倒是發現,咱們可以根據魚肉的變化來確定——魚肚皮裏的肋條剛剛離骨的時候,就是魚肉裏的酸已排幹淨的時候。我反複做過試驗,隻有這個時候燉出來的味道才最鮮美。來,你嚐嚐盤裏的鯽魚,就是在肋條剛脫離魚肚皮時下鍋的。看看味道怎麽樣?”

穆鬱伸筷子夾起魚肉放到嘴裏咂摸滋味,然後立即讚:“嗯,確實好吃!確實鮮美!”就感歎:“真是沒想到,原來吃魚還有這麽多的學問!”

拐子王喝了口酒,笑著對穆鬱說:“還有呐,多了去啦!你再讓我兄弟給你說說魚什麽時候好吃、什麽時候難吃。”

送秋說:“淡水魚本身的味道分魚種,有的種類好吃、有的種類不好吃。比如咱這湖裏,最好吃的當然是屬於名貴品種的鱖魚,其次是噘嘴兒,最難吃的是拐子。但不管是哪一種魚,根據它被鉤上來的季節不同,味道也有天上地下的差別。就拿最難吃的拐子舉例,夏天最熱的時候你把它鉤上來,即使請手藝最好的禦廚來做,做出來也有土腥味兒、也難吃。可是,你若在湖冰剛融化時把它弄上岸,即使是家常侉燉,燉出來的味道也非常鮮美、非常好吃——這也就是人們常說的‘好吃不過開河魚’!”

“那又為什麽呢?為什麽同是一種魚,因為釣上來的季節不同,味道就差別這麽大呢?”穆鬱不解。

送秋解釋:“樹幹橫斷麵上有年輪,大家都知道;但魚鱗上也有年輪,不玩魚的人卻未必清楚……”送秋說到這兒,讓小鬧兒到水池子那屋去摳魚鱗。等小鬧兒把一片銀圓大小的魚鱗摳回來,送秋接過把魚鱗擺到穆鬱麵前繼續說:“注意看,魚鱗上每一圈兒的年輪顏色有深有淺。淺的部分是水溫高的時候長成的,這時候天兒熱,魚大量進食,生長速度就快,所以顏色淺的部分寬度就寬;顏色深的部分是水溫低的時候形成的,這時是冬天,魚很少進食,生長也就相對緩慢,所以顏色深的部分就窄。這說明什麽?說明水溫對魚的攝食是否旺盛起決定性作用、對魚的生長快慢起決定性作用,這就揭示出一個規律:水溫越低,魚的生長速度就越慢;生長越慢,肉質的味道就越鮮美——道理就在魚停止進食,長時間在冰冷的水裏淨化身體。”

我注意到穆鬱已聽得入神,兩眼望著送秋,眼皮不時眨動。等到聽完,他就連連感歎:“沒想到,真的沒想到,你竟然對魚研究得這樣深!出乎我的意料,真的出乎我的意料!”

一桌的人笑起來,活寶小鬧兒有葷沒素道:“這剛哪兒到哪兒啊,你知道他看過多少釣魚方麵的書嗎?知道他‘神經’似的一宿、一宿不睡覺,給手電筒套個避孕套、打著蒙著雞巴套的手電半夜三更潛到水下,去看咬尾的公魚怎樣追著咬母魚的屁股嗎?你知道他在玩蹭線時專門給魚搭個打炮的雙人床、讓公魚母魚兩口子在‘炮床’上表演打炮嗎?哈哈哈哈……”

送秋當年潛到水下觀察魚的習性,等把白天情況摸清,又想觀察魚在夜間的狀態。夜間觀察需要防水手電照明,可那時偌大京城竟無一家商場出售,於是隻能自己動手在普通手電上改裝。最初想到的是用長條狀氣球套上手電,在電筒尾部紮緊氣球開口,以起到防水作用。可下水後發現照射出的光柱不透明,原因是氣球橡膠層太厚,再加上有顏色,於是想到橡膠層很薄又無顏色的安全套。“蹭線”錨魚是在公魚追逐母魚咬尾甩子時,可這時也是打草工人劃船下湖割水草的時節。有時趕上魚甩子,湖裏的水草卻被割得一幹二淨,而魚甩子又必須在湖麵有浮草的地方。遇到這種情況,玩魚人眼瞅著急於甩子的魚找不到岸邊的浮草、不能在浮草邊沿下竿就急得抓耳撓腮,所以送秋就想出為魚搭“炮床”供魚甩子的方法——預先把一片浮草用繩子拖到不易被打草工人發現的湖中隱蔽處,等魚甩子時再將浮草拖拽到岸邊,給魚創造出一個甩子環境,從而達到可以下竿蹭線錨魚的目的……

這會兒,小鬧兒說到“炮床”嘻嘻哈哈地樂,然後掀起身後的床帷子對穆鬱說:“瞧見沒有,這鋪底下全都是書,都是怎樣釣魚的書和雜誌。往後你想看釣魚方麵的書,就從這下邊找吧!”

我點著一支煙,吸了一口對穆鬱說:“是不是有些意外?原來以為你師傅隻是個玩魚人、隻是個玩魚人裏的高手,可沒想到還是個喜歡讀書的人?!其實,他讀過的書遠不止垂釣方麵,小說、野史、傳記,前些年還托我從大學裏找來魚類學的課本,把專業教科書都讀了一遍!”

“哦,我說呢,談吐怎麽像個文化人,說得怎麽這樣有條理,而且深入淺出把道理講得很透徹!”穆鬱說完,又站起身,為送秋和自己斟滿酒,雙手端起酒杯又敬了二回酒。

幹什麽吆喝什麽,穆鬱坐下對送秋說:“能不能向師傅約個稿?就寫怎樣吃魚,我拿到報紙上發出來,也算普及科學吃魚知識!”

送秋連忙擺手:“別別,那可不行!我說的這些都是我瞎琢磨的,哪敢寫到報紙上讓專家笑話!”

穆鬱說:“怎麽不行?誰笑話?吃魚這方麵誰又是專家?難道從多年實踐中摸索出的東西還不算經驗?更何況這經驗還顛覆了先前錯誤的結論。就這麽說定了,你寫,大膽地寫,稿子寫出由我來編發!”

一屋人說笑起來,拐子王感歎:“想想還真是這麽回事兒!設計飛機、導彈需要專業性很強的專家,可專業性不強的吃魚這事兒誰又敢說自己是專家?還有寫作這碼事兒,前些年剛聽大偉寫小說那會兒,我心裏犯嘀咕,大偉隻讀到初中,還是那個年月的‘塔兒哄’初中,寫小說能成嗎?後來看到報紙把他寫的小說登出來,還把獲獎的電視機抱回家,再想想他為寫小說吃了那麽多的苦、下了那麽大的功夫,我才終於認可。剛才聽穆鬱一說,我才恍然明白,原來不管幹什麽,隻要你肯下苦功幹到頂尖兒級水平,你就是那個方麵的專家啊!”

送秋對穆鬱說:“剛才小鬧兒說到釣魚方麵的書,我倒是不建議你讀,因為這些教人釣魚的書裏有太多的錯誤!”

穆鬱一愣:“哦?舉幾個例子,具體都是哪些錯誤?”

送秋離開椅子從床下找出一本叫做《垂釣秘籍》的書,對穆鬱說:“泥鰍身上有魚鱗,我見過的所有泥鰍身上都有魚鱗。可是……”他把手裏的書翻到他要找的那一頁,指著書上的字對穆鬱說:“你看,可這書上卻是這樣寫的:‘泥鰍全身無鱗’。泥鰍身上怎麽會沒有魚鱗呢?我就從來沒見過一條泥鰍身上沒有魚鱗,隻是鱗片太小周身又有很厚的黏液覆蓋不容易發現罷了。還有,有本書教人利用‘8’字遛大魚,而且是用手竿‘8’字形遛大魚——先不說你用手竿不可能釣到湖中心的大魚,即使碰巧釣到,那也隻可能出現兩種結果:要麽線斷竿斷、要麽線結實竿結實人卻被大魚拖進水裏。咱們假設,線沒斷竿沒斷人也沒被拖進水裏,可大魚中鉤後都會三大撞啊,用咱們玩魚人的行話說就是‘牛逼三大撞’——頭三下的勁兒又凶又猛。而且,以後它也會跟你持續掙蹦。一條拚死逃命的大魚,怎麽會沿著你劃定的‘8’字讓你老老實實去遛呢?!”

活寶小鬧兒接過話頭兒打諢插科:“你瞧你瞧,這就是你不懂了不是,人家那大魚上過學,學過算數,認識‘8’字,還是個聽話的乖孩子,當然要按老師的指引去遛‘8’字。哪兒像中你鉤的魚,個兒個兒都是母魚,而且還都是正在犯騷的母魚,一撞就正好撞到公牛的牛雞巴上!”

大夥兒嘻嘻哈哈地樂,爭相講述釣魚書裏的各種露怯和笑料。

穆鬱說:“出版垂釣書的應該是體育出版社。編輯有學中文的、也有體育院校畢業的,不一定就懂釣魚,偶爾犯點兒錯還是難免的!”

送秋說:“可不是偶爾犯點兒錯,一本書裏的錯能占一半以上。最初我以為寫書的人也是玩魚人,想不明白一個玩魚人怎麽會寫出那麽多的外行話、出現那麽多的錯誤?後來偶然想到咱們從小家住湖邊,這才一下子明白出錯的原因:那些寫書的人可能不是家住水邊,沒有從小對魚癡迷的經曆、更沒有對魚著了魔沒黑沒白晝夜觀察過它,隻是憑著腦子裏的想象,再加上有出書的便利條件,所以才鼓搗出那些教人釣魚的書!”送秋說到這兒,頓了頓,又說:“編輯不一定懂釣魚,難免會出錯,這我能理解。可是,為什麽大偉給我借來的魚類學專業教科書裏也有錯誤啊?!比如,在講到中華鯰魚時說,成魚體長一般五十厘米,最大記錄七十厘米。可是,經我手弄上岸的一米多長的就多了去啦!再比如,專業教科書講授黑魚交配和產卵是在黑魚窩裏,還有鼻子有眼兒說魚卵沒孵出前是‘黃窩’,因為魚卵是黃顏色的;孵出小魚後是‘黑窩’,因為小魚的顏色是黑色的。這樣寫就鬧出笑話——因為黑魚根本就不在窩裏甩子、更不在窩裏孵化啊……”

“慢著、慢著,你剛說黑魚不在窩裏甩子、不在窩裏孵化,可民間一直有‘黑魚窩’孵小魚的說法,而且,即使不愛釣魚的人,也聽說過用蛤蟆‘蹾黑魚’的有趣傳說。你能確定黑魚確實不在窩裏甩子和孵化嗎?”穆鬱顯然是聽民間有關‘黑魚窩’的傳說聽多了,有些不相信地問。

送秋就笑了,說:“那我就給你講講黑魚是怎樣甩子和孵化的吧!每年開春,黑魚先在水麵浮草中翻攪出一片圓形亮水——哦,‘亮水’就是水麵上沒有水草的水。這片圓形亮水就是民間說的‘黑魚窩’。窩建好後,黑魚每天浮在窩裏水麵上曬太陽,玩魚行話叫‘晾杠’。曬太陽是為增加魚體內溫度,好讓魚卵和精液盡快成熟。等成熟後,黑魚就放棄黑魚窩,公魚和母魚遊到一片亮水處交配和甩子。湖邊人對黑魚甩子有個形象的說法叫‘擰麻花’,意思是說公魚和母魚就像擰麻花那樣將身子擰在一起始終在水麵上翻滾,邊翻滾邊產出魚卵。而且,黑魚‘擰麻花’是在白天,不像絕大多數魚甩子在夜晚。我們打小就見,每年見過無數回。所以,我看到課本裏出現明顯錯誤才吃驚,因為教科書是向學生傳授專業知識、是在專業院校裏向學生傳授魚類學的專業知識,這不是明顯在誤人子弟嗎?!”

穆鬱聽後有些吃驚:“你要這樣說事情可就大了!你有把握確定你剛才說的一定是你的正確、一定是專業教科書出現了錯誤嗎?哦,我解釋一下,不是不相信師傅,而是新聞講究嚴謹,事情必須要核實清楚!”

送秋也認真起來,肯定地答:“我可以當著編寫教科書人的麵,現場把鯰魚從水裏拎出來,讓他親手用尺子去量,看看魚的身長是不是超過一米;我還可以領著他站在岸邊指給他看,讓他親眼看看黑魚兩口子是不是在亮水裏‘擰麻花’。而且,我還可以指出教科書裏的其它錯誤,都是不住在湖邊、不是從小對魚著了魔似地長期觀察很難發現的錯誤!”

穆鬱連連感歎:“沒想到,真的沒想到你對魚研究得竟然這樣深!憑著你對湖裏的魚的了解,真的可以去編寫淡水魚的教材了!”

送秋笑笑:“我沒想過編寫教材,倒是一直想寫一本怎樣釣魚的書:從每一種魚剛剛孵化寫起,介紹它們由小長大的過程和習性、適合棲息的水域、不同生長期喜愛的不同食物。然後講製作魚餌的食料選材、炒製和發酵的方法。最後講解釣點的選擇、釣具釣組的搭配,以及垂釣的最佳時間和具體的垂釣方法。最起碼要做到,隻要初學者按照我的方法去垂釣,很容易就能把對象魚釣上來!”

穆鬱聽了很興奮,認真地說:“你寫,你抓緊時間寫。寫完把書稿交給我,我負責找出版社,一定要出一本貨真價實指導初學者釣魚的書!”

“其實,要寫的書幾年前我就寫好了一半,後來……後來因為出了點兒事兒耽誤了……”送秋說到這兒,臉上的神情暗淡下去,能夠看出他心裏不好受。他咽了口吐沫,恢複一下情緒接著又說:“現在聽你這麽一說,又讓我鼓起勇氣。好,我一定抓緊時間寫,努著勁兒也要把它寫出來,寫完交給你!”

接下來大夥兒繼續喝酒、圍繞水中的魚閑侃。

送秋招呼穆鬱:“哎,光顧聊魚了。來來,你吃菜,把每一種魚都嚐嚐。湖裏所有種類的魚,今兒個都在這桌上!”

我站起來,欠身把那盤後海人家特有的特色菜端到穆鬱桌前,說:“嚐嚐這個,菜名叫‘長蟲鑽洞’,就是用你師傅剛才說的泥鰍燒成的!”

盤子裏是一整塊豆腐,顏色經過調料浸染已沒有原來那樣白。穆鬱用筷子夾了一塊放到嘴裏,眾人又笑。

我說:“泥鰍藏在豆腐裏,嚐嚐魚,別吃豆腐!”

送秋伸過筷子把豆腐切開,橫七豎八的泥鰍就從豆腐裏顯露出來。

穆鬱問:“怎麽放進去的?”

眾人再笑。

我詳細講解收拾魚和烹製的過程:“第一步,先把泥鰍放清水裏養一禮拜,讓它在清水裏吐髒物,每天換水,直到把腸子裏的髒東西排幹淨;第二步,鍋裏放水放豆腐,再把泥鰍放進去。最開始水是涼的,泥鰍圍著豆腐轉,以後隨著水溫升高,泥鰍感到危險,開始往豆腐裏鑽,因為此時豆腐裏麵的溫度比外麵的水溫低。到了最後,就成了‘長蟲鑽洞’這道菜!”

“哦,原來是這樣!”穆鬱伸筷子夾泥鰍。

送秋說:“泥鰍善鑽,這道菜就是利用它善鑽的特點燒製的。湖邊住戶還用它疏通下水道。遇到下水道堵了,就把泥鰍放進去,它一鑽,就把堵住的地方疏通開了。”

我說:“除了疏通下水道,它還是釣黑魚的首選釣餌,因為黑魚最愛吃泥鰍!”

穆鬱笑笑,不無遺憾地說:“我還沒有釣過黑魚,隻在魚坑玩過拐子!”

送秋說:“別急,再過幾天就到‘全民海搜’了——你鉤上來的第一條黑魚,很有可能就是海搜搜上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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