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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鐵血襄陽》連載(103)

(2025-09-25 18:43:30) 下一個

第103章 《詩聲破寒夜》

襄陽城的除夕夜,冷得刺骨。城垛上的霜如刀鋒般割人,守卒王貴緊了緊手中的硬弓,弓弦在暗夜裏發出“嘣”的一聲輕響。他喉結滾動,啐了一口:“直娘賊!韃子莫不是要祭那妖火?”言語間,數十張黝黑的麵孔齊齊轉向真武山方向——天光詭譎,似有異動。

新兵張安田的麻鞋在磚石上磨出“刺啦”聲響。他瞪圓雙眼,汗珠順著火疤臉滾落,顫聲道:“師父快看!那火把排得……活似一條火龍!”話音未落,角樓懸鈴驟急,叮當聲撕破死寂。夜風卷過旌旗,嗚咽如泣。眾士卒的鐵槍尖微微發顫,槍纓在黑暗中炸開朵朵猩紅。城磚縫隙間,寒霜“哢哢”開裂——這是襄陽三十年來最冷的除夕。

與此同時,在襄陽真武山頂,北風呼嘯如狼嚎。元將阿術迎風而立,雙臂大展若蒼鷹搏兔,鐵護腕映著三千火把,爍爍生輝。他朗聲長笑:“眾家兒郎!隨某一同高誦青蓮居士的《襄陽曲》——教那城裏的宋人聽聽,甚麽才是真豪傑!”猩紅令旗“唰啦”抖展,聲浪自鹿門山奔湧至峴山麓。

“襄——陽——行——樂——處——,歌舞白銅鞮……”
三千鐵甲舉火應和,鎧甲鏘鏘相擊,箭囊咚咚頓地。聲浪推得漢水冰淩迸裂,寒光粼粼間驚起寒鴉掠飛,撲過巍峨城垛。
城頭一老兵拄槍喃喃:“這番虜倒會耍子!念的都是俺們襄陽的曲兒。”身旁少年慌忙扯他衣袖:“噤聲!教聽見了可不是耍處。”

火把陣中,阿術忽剌醉眼乜斜。酒囊傾灑,瓊漿淋漓於戰袍。他將詩中“白接籬”反扣頭頂——此乃魏晉名士山簡醉態風流之首服,鐵甲映詩酒,竟顯詭異豪邁。
“山公醉酒時…酩酊…高陽下…”
他踉蹌踏石,馬蹄濺起火星,闖入火把陣中。眾軍士笑嚷:“將軍醉了!快扶住則個!”卻無人真上前——皆知此乃攻心之計,以詩破城,以醉懾魂。

在城垣上,王貴弓弦愈緊。
張安田忽低聲道:“師父,他們念的……是咱襄陽的花月江山。”
老卒沉默良久,終歎:“韃子掠我山河,還要誅心。”
漢水冰裂聲不絕於耳,如天地齒冷。
遠處詩聲漸歇,火把仍排作長龍,映得真武山似赤龍蟠踞。王貴輕撫雉堞寒霜,喃喃自語:“李太白若見詩篇被虜騎如此吟誦,怕要擲筆於江。”

寒夜將盡,東方微白。
城下元軍收陣的蹄聲如悶雷滾遠,城頭士卒槍纓卻仍繃如滿弓。張安田忽指向天際:“師父,啟明星亮了。”
王貴抬眼望去,霜刃般的星光劈開雲層——“除夕過了,守城的日子還長著呢。”

《峴山漢水共此詩》

更漏“咯”地一聲輕響,箭樓上的守卒鬆了緊繃的弓弦,任那牛皮筋“嗡”地顫著,在夜色中回蕩。襄陽城頭,焦黑的戰旗低垂,仿佛連風都疲憊了。
城外蒙軍營地,一個探馬收起了彎刀,喉結滾動間,沙啞的漢話混著襄陽土腔,竟是孟浩然的《峴山寄晉陵張少府》:“峴山臨漢江,水綠沙如雪。上有墮淚碑,青苔久磨滅…”
鐵甲頓地的“鏗”聲打斷了吟誦。

城內,一扇木門“吱呀”推開,小娃兒赤腳躥出,棉襪還掛在脖頸上,銀鈴腳鏈“叮鈴”作響。他正要跑向熱鬧處,忽被娘親拽住,卻見那婦人自己先跟著拍起巴掌,唱道:“山公欲上馬……”
竹梆子意外敲響的“梆”聲,像是某種暗號。

霎時間,千燈照夜,燈籠骨“哢哢”伸展,長街頓作星河。老丈的葛布衣襟還沾著昨日炮火留下的灰燼,他手中燈籠映亮牆頭“死守襄樊”的朱砂字,那字跡殷紅如血。
人群越聚越稠,竟連蒙軍陣中都飄來胡笳相和。
陶塤突然漏氣的“噓噓”聲響起,詩落全城:“笑殺襄陽兒——”最後一句炸開滿城苦笑,不知誰摔了粗瓷碗“當啷”碎裂。小娃騎在兵卒肩上,油手抹了人家半臉,那軍士也不惱,隻嘿嘿地笑。

四名壯漢抬著竹竿紮的“司老爺”神轎,竹節“吱嘎”作響,轎上泥塑判官隨步伐搖晃,紙紮官帽“嘩啦”抖動。轎後跟著戴鬼麵的“夜叉”,鐵鏈“嘩楞”響起,手持桃木杖挨家挨戶點門檻,杖頭銅鈴“叮鈴”作響,仿佛真能驅散一切邪祟。
醉仙樓前,司老爺轎杆突然“哢”地傾斜——原是黃九爺將拐杖橫在轎前,棗木與竹竿相擊“咚咚”作響。
按照古俗,須對完《驅儺歌》方得通行。黃九爺揚聲唱道:“歲除夜巡嗬——”四名轎夫齊聲應和:“邪祟躲不過!”黃小雅從人叢中鑽出,脆生生接腔:“山公欲上馬!”圍觀人群爆出喝彩,陶碗“當當”相擊。

牛皮鼓“咚咚”悶響,韓素貞率女民兵抬出自紮的“女判官”轎,繡花鞋“唰唰”踏雪,與官轎鬥舞。素梅反手將鐵尺“錚”地出鞘,挑住對方轎杆,兩頂神轎在街心打起旋來,竹篾“劈啪”爆裂。
城頭上,呂文煥的護心鏡裏,左半映著蒙軍火器紅光,右半照著司老爺轎上的判官朱砂題字——“守土安民”四字正在焰火中閃爍不定。

銅鑼“哐啷”驟響。
街角忽竄出“跳判官”的儺戲班子,領頭的戴著青麵獠牙麵具,木製麵具“哢哢”開合,手持朱筆在百姓額前虛點,毛筆蘸墨“沙沙”作響,唱道:“驅邪納福,歲歲平安!”
黃小雅踮腳湊近,卻被判官“嗬!”地嚇退,孩童嬉笑“咯咯”聲引得眾人哄然。
漢江上,漁家女搖著小船,水波“嘩啦”,船頭擺著糯米捏的“魚燈”,燭芯“劈啪”爆花,順流放下祈福河燈,紙燈“簌簌”入水。點點星芒隨波碎,夜風輕拂過千帆,祈願隨流到天陲。遠處傳來船槳“欸乃”聲,火光映著城牆,與城內歡騰遙相呼應。

呂文煥、範天順、呂師聖等官員,站於城頭望著城內百姓的熱鬧景象,內心有說不出的滋味。北風“嗚咽”,如泣如訴。
呂文煥伸手接住一片飄落的焦黑紙灰,指腹摩挲間,灰燼碎成齏粉,細屑“沙沙”散落。
城下的笑聲愈發熱烈,而他的甲胄內襯早已被冷汗浸透,鐵甲“喀喀”地輕顫。
他知道,這片刻的歡愉,不過是暴風雨前偶見的霞光。蒙軍退去隻是暫歇,更多的廝殺還在後頭。但今夜,就讓襄陽城做一回詩裏的襄陽城,讓百姓忘卻戰火,在峴山漢水間,共此殘詩。

他望著城中燈火,輕聲續上那未盡的詩句:“…山公欲上馬,襄陽兒,笑殺山公不知愁。”
笑聲依舊鼎沸,沒人聽見守將的輕歎。

[注:本章依南宋末襄陽之戰史實背景創作,融《襄陽曲》詩意於鐵血攻防。阿術實為元軍名將,曾圍城六年;“白接籬”典出《世說新語》,喻名士風流與鐵騎豪悍之詭譎交織。守卒視角細膩呈現家國飄搖時,文化堅守與武力抗爭的悲壯交織。(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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