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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鐵血襄陽》連載(61)

(2025-08-30 16:44:11) 下一個

第61章 《鑿冰之夜》

漢江的冬夜,風如刀鋒,刮過魚梁洲荒蕪的蘆葦蕩。江麵霧氣森森,像是鐵幕垂落,將天地隔絕成黑白兩色。劉整立於江畔,目光如鷹隼般掃視著漆黑的水麵。他身後站著木花裏、張榮實、劉國傑等將領,寒風卷起他們的戰袍,卻無人動彈。

蒙古軍組織了五百名民工水鬼伏在蘆葦叢中,口銜蘆管,腰纏鐵鏈,背負巨木。他們赤身踏入刺骨的江水,冰碴如碎刃般割開皮肉,每進一步,便是鑽心的痛楚。有人咬牙悶哼,卻無人敢出聲。

水鬼什長齒間迸出白氣,聲音壓得極低:“三更鑿冰,五更立樁。若遇宋軍巡船——死也莫出聲!”眾卒默然頷首,以麻繩纏緊手掌防滑,鐵錘裹布減震,動作麻利卻沉重。

月影昏黃,映著江麵浮冰的冷光。水鬼們潛入水下,兩人一組,一人扶樁,一人掄錘。木樁早已裹上鐵蒺藜,需先以火烤硬,趁熱將鐵刺捶打入木。哧——白煙騰起,隨即沒入冰水。
錘擊聲在水下沉悶如雷,被江底淤泥吞噬大半,唯有鐵鏈沉石時偶爾錚錚作響,如同鬼魅的低語。水鬼們屏息勞作,每一次錘落都伴隨著體力的極限消耗。寒冷蝕骨,手指早已麻木,僅憑意誌驅使動作。

突然,一水鬼猛指上方——冰層折射出晃動的火光!宋軍巡船槳聲漸近,欸乃聲穿透水麵。眾卒急按銅鈴示警,然而鈴舌早已被冰水凍僵,叮聲若遊絲,迅速消散在黑暗之中。

黎明時分,阿術臨江巡察。劉整赤足踏碎岸邊薄冰,刀鞘探入水中丈量,冷聲道:“樁距須三丈整,錯如蟹螯,半分不得偏差!”
江麵忽有異物漂來——一具浮屍,指甲盡裂,雙目圓睜,手中仍緊握鐵鑿。是昨夜力竭溺斃的士卒。阿術冷眼一瞥,抬腳將其踢開:“廢物!換人補樁!”屍體噗通一聲沒入漩渦,仿佛從未存在過。

霧散時分,江心陡然掀起巨浪——一樁未係牢,被激流掀翻,轟然巨響中木屑四濺。蒙古軍即刻以虎蹲炮轟擊冰麵,爆炸聲破空而至,掩護水鬼再度下潛。炮火震落岸旁枯枝,驚起寒鴉嘎嘎悲鳴,與水下錘聲交織,宛如一曲催命符。

連日的鑿冰立樁,江麵終於浮起一道猙獰的屏障——鐵蒺藜木樁如蟹螯般錯落排列,暗藏殺機。劉整踏著冰碴巡視江岸,眼中終有一絲滿意。
然而江底已沉屍數十,無人收殮。幸存的士卒目光呆滯,手腳潰爛,唯有腰間鐵鏈依舊冰冷刺骨。寒風掠過漢江,卷起血腥與硝煙混雜的氣息,仿佛在祭奠這場無聲的殺戮。
——鐵幕垂落,人命如草。

《霜晨校場》

襄陽仲宣樓校場的青磚尚覆寒霜,晨霧如紗漫卷,千百杆纓槍卻已刺破靄幕,驚起城頭宿鴉撲棱四散。範天順鐵塔般的身形撞開薄霧,六十斤樸刀頓地琅然作響,震落磚縫殘雪:“今日不練花架子!”刀尖倏忽挑起半筐沙袋,沙礫簌簌飛濺,“看好了——這招‘鐵牛耕地’,專破鐵浮屠!”

韓素貞布鞋踏過露水,穿梭於槍陣之間。忽見她按住一名後生發顫的手腕:“莫學莽漢使死力!”腳尖輕點地麵,腰勁驟發,竟將壯漢摔出三步遠。塵土揚處,她抖袖甩出紅綢係於枯樹:“三通鼓內,誰先奪標?”話音未落,十餘人已餓虎般撲出,喝彩聲如浪湧起。

木器碰撞聲砰砰不絕。範天順雙刀互斅迸出火星,靴底碾土畫線:“韃子彎刀最怕直刺!這步距——恰是斬馬腿命門!”銅鑼突然炸響,他橫刀劃出冷月寒光:“真刀槍伺候!”木盾落地聲中,槍陣驟變八瓣梅花,槍尖齊指圓心,凜凜殺氣卷起滿地落葉。

一總角小娘舞槍如紡車溜轉,瘸腿老匠人扁擔神出鬼沒,引得眾人笑嚷:“張鐵臂要搶教頭飯碗哩!”陽光下汗珠甩作金線,呼喝聲震得仲宣樓瓦片簌簌作響——使樸刀的漢子矮身掃出地堂刀,雙刀娘子軍踏鼓織就銀光羅網,少年郎以槍代箭演連珠陣勢。

範天順與韓素背靠鐵甲立於陣眼,一人吼聲如雷,一人令下似磬。塵煙滾滾中,千百杆纓槍漸舞成遊龍,挑破的晨霧裏竟凝出沙場血色。

《青驄破霧》

與此同時,在襄陽重騎兵大營的晨霧被軍旗撕裂,六十匹青海驄踏碎積水,鐵甲寒光與朝陽交相輝映。營門石雕的青驄馬前蹄高揚,衝鋒的姿態凝著霜色,仿佛下一秒便要撞破霧靄奔向沙場。

王仙鎧甲鏗鏘作響,令旗揮動時卻纏住箭袋。“拉弓——放!”號令聲中,張五郎咬破唇上血痂,虯結的肌肉暴起。白羽箭破空而去,百步外銅錢應聲裂為兩半,箭杆白氣未散,李隊將已瞥見靶心三箭首尾相銜——後箭箭頭緊咬前箭尾羽,如銀蛇交頸。他睫毛霜花微顫,將喝彩死死咽回喉間。

老卒趙良缺指的右手撫過箭羽,油布沙沙作響。他按住躁動戰馬,袖中平安符露出半截“敕”字,渾濁瞳孔倒映著年輕士兵的背影。王仙靴尖踢正箭靶,刀背拍在張五郎手肘:“抬到能看見箭疤的位置!”反光中舊傷如蜈蚣盤踞,少年虎口血珠滴落,正滲入弓把刻的“勍”字凹槽。

牛皮繩捆紮箭支的摩擦聲裏,後勤兵按“虎、鷹、蛇”標記分類箭矢,炭筆在耳後顫動。王仙刀鞘忽抵李都頭後頸:“三十步內聳肩便是送死!”鞘尖滑過脊椎時,陰影處老兵猛然攥緊平安符。一聲弓弦爆響炸裂晨空,老卒咳出半片帶血箭翎,如凋零的雁羽飄落塵泥。

被射穿的銅錢在空中緩緩翻轉,陽光透過方孔,在校場地麵投下晃動的光斑。那光斑掠過青驄石雕的馬蹄,掠過箭靶上深嵌的羽翎,最終停在老士兵殘缺的指節上——仿佛天地間最後一隻清醒的眼,無聲烙下沙場前的死寂。

(注:本文以箭矢飛行軌跡貫穿敘事,通過裂銅、斷弦、血翎等細節強化臨戰張力,以“敕”字平安符與“勍”字弓把暗喻神佑與人力的角力,展現冷兵器時代戰爭美學的殘酷與精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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