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鐵血襄陽》連載（35）

［玉帶驚現］
鄂州節度使呂文德意外獲得漢高祖劉邦的斬蛇玉帶，這件象征帝王之氣的寶物點燃了他內心壓抑已久的野心。
呂文德與妻子程妙珍在奢華寢閣中密謀，回憶當年與賈似道聯手陷害抗元名將劉整的往事，展露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本性。

第35章 ［夜半驚夢］

更漏三聲，呂府寢閣內的鎏金燭台上，十二支紅燭已燃去大半。燭淚順著雕花燭台蜿蜒而下，在紫檀木案幾上凝結成血珀般的痕跡。窗外蟋蟀聲時斷時續，與更漏滴水聲交織成一張無形的網，將這座奢華的寢閣籠罩在詭異的靜謐中。

呂文德枯坐在描金拔步床邊，十指死死扣著一個金絲楠木匣。這位襄陽節度使年過五旬，圓臉上堆著層層橫肉，兩道掃帚眉下嵌著雙黃豆大小的眼睛。此刻這雙眼睛正閃爍著異樣的光芒，像是餓狼發現了獵物。

老爺，三更天了。程妙珍披著件藕荷色杭綢寢衣，從鎏金鏨花腳踏上起身。她年近四十卻保養得宜，圓潤的臉蛋上撲著珍珠粉，在燭光下泛著瓷器般的光澤。
呂文德恍若未聞，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他突然哢嗒一聲掀開木匣，一道溫潤的青光頓時流瀉而出，映得他滿麵幽綠。

妙極！妙極！呂文德嗓音發顫，小心翼翼地捧出匣中物事——那是條通體碧綠的玉帶，帶身雕著蟠龍紋，玉色在燭火下流轉如水。最驚人的是帶扣處一道暗紅痕跡，宛如血絲滲入玉髓。
程妙珍倒吸一口涼氣：“這、這莫非是…”
漢高祖斬白蛇時係的玉帶！呂文德突然仰天大笑，笑聲在空曠的寢閣內回蕩，驚得簷下宿鴉撲棱棱飛起。他猛地收聲，賊兮兮地壓低嗓門：此乃天降祥瑞，合該我呂家——他左右張望，聲音幾不可聞：“飛黃騰達！”

程妙珍湊近細看，指尖撫過玉帶暗紋。那蟠龍紋路在她手下仿佛活了過來，龍眼處兩點朱砂在燭光中如血般鮮豔。她忽然想起什麽，眉頭微蹙：當年老爺與賈似道聯手排擠劉整……她歎了口氣，“倒顯得咱們薄情了。”

呂文德嗤笑一聲，用戴著翡翠扳指的拇指抹了抹胡須：婦道人家懂甚麽！若非我使計讓他投元，早被俞興那廝——他橫掌在頸前一劃，做了個砍頭的手勢，“哢嚓！如今他在北朝吃香喝辣，合該謝我救命之恩！”
他說著重重拍了下木匣，震得案頭汝窯青瓷筆洗嗡嗡作響：“這寶貝，收得心安理得！”

程妙珍眼珠一轉，臉上堆起笑容：老爺說得極是！她忽然壓低聲音，“隻是這玉帶來曆…”
呂文德擺擺手：劉整那廝派人從元大都送來，說是謝我當年’指點迷津’。他冷笑一聲，這莽夫倒還記得舊情。不過…他眯起眼睛，“他如今在忽必烈麾下當萬戶侯，送這寶物來，怕不隻是敘舊這麽簡單。”

窗外一陣風過，梧桐枝葉沙沙作響，像是無數人在竊竊私語。呂文德突然攥緊玉帶，眼中冒出異樣的火光。燭影在他臉上跳動，將那圓胖的麵容勾勒得陰森可怖。

他劉邦當年不過是個泗水亭長，尚能開創四百年漢室！呂文德一腳踢翻腳爐，炭火滾落在地毯上，燒出幾個焦黑的洞。我呂文德從賣炭翁做到節度使——他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如刀，“龍椅，怎就坐不得？”

程妙珍聞言，突然撲倒在地，額頭抵著織金地毯：臣妾拜見陛下！萬歲！萬萬…她自己先忍不住，笑滾在堆疊如雲的錦褥上。
啪！燭花爆響，窗外驚起夜鴉。呂文德卻笑不出來，他怔怔望著手中玉帶，恍惚間看見帶扣處那道暗紅痕跡在蠕動，像是一條小蛇蘇醒過來。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三十年前那個寒冬，十六歲的呂文德跟著父親在臨安城南賣炭。他們縮在漏風的茅棚裏，看著達官貴人的轎馬從雪地上碾過。父親咳嗽著說：“兒啊，記住這些人的臉。有朝一日……”
老爺？程妙珍的呼喚將他拉回現實。呂文德低頭，發現自己的指甲已深深掐入掌心，滲出絲絲鮮血。他忽然想起二十歲那年，他跪在賈似道府前三天三夜，就為求一個抄寫文書的差事。那日大雪紛飛，他的膝蓋凍得失去知覺，卻終於等來了改變命運的機會。
妙珍，呂文德突然正色道，“明日請城中最有名的相士來。”
程妙珍會意，眼中閃過狡黠的光：“妾身明白。這玉帶既是祥瑞，自然要讓’有緣人’都知曉。”

呂文德滿意地點點頭，目光掃過滿室奢華——壁上吳道子真跡山水氤氳墨色，案頭汝窯青瓷映著燭光，連腳踏都是鎏金鏨花。這些都是他用盡手段得來的，但還不夠。他的視線最終落回玉帶上，那抹暗紅仿佛在對他眨眼。
劉整這禮送得蹊蹺，呂文德喃喃自語，元軍已圍襄陽三月…他忽然瞪大眼睛，“莫非這是…”
程妙珍湊過來：“老爺是說…”
兩人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窗外，一鉤銀月隱入雲層，呂府朱簷上的琉璃瓦漸漸失去光澤，整座宅邸陷入更深的黑暗。

遠處傳來隱約的更鼓聲，已是四更天。襄陽城牆上，守軍疲憊地打著哈欠，沒人注意到城外元軍營地裏悄然升起的狼煙。而在節度使府邸深處，呂文德抱著玉帶和衣而臥，夢中他穿著龍袍，坐在金鑾殿上接受百官朝拜。
他看不見的是，玉帶扣上那抹暗紅正以肉眼難辨的速度擴散，像一滴血在清水中暈染開來。

玉帶異變：玉帶扣上的暗紅痕跡擴散，暗示這件祥瑞實為不祥之物，可能帶有詛咒或預示災禍。
元軍密謀：劉整送玉帶的真實意圖是作為誘餌，配合元軍即將發動的襄陽總攻，呂文德的野心正中元軍下懷。
賈似道的陰影：呂文德回憶中與賈似道的過往，暗示這位權臣雖已倒台，但其黨羽仍在朝中潛伏，將成為呂文德野心的阻礙。（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