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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這是為什麽?》第八章 成立省革命委員會 (九)218號信箱成立革命 (十)中央對劉少奇問題的審查結論委員會 (十一)全

(2025-12-13 07:44:31) 下一個

第八章 成立省革命委員會 (九)218號信箱成立革命 (十)中央對劉少奇問題的審查結論委員會 

(十一)全國山河一片紅   (十二)知識青年“上山下鄉”

 

九、218號信箱成立革命委員會

省革委會成立了,各級革委會都要相應地建立。218號信箱將麵臨怎樣的形勢,八派內部眾說紛紜。

原機關“捍總”的人加入砲兵團以後,經過艱苦的鬥爭,兩派都付出了血的代價,終於爭得半邊天下,更讓砲派的人歡欣鼓舞的是,杲建義作為砲派推薦的老幹部代表,進入省革委會任委員。雖然砲派人員隻占機關職工人數的百分之十幾,但有老紅軍杲建義進入省革委會,在省裏有發言權,他若將來在218號機關當一把手,那就照廳“文革小組”在運動初期擬定的排隊單子“請客”了。現在見到新華山下來的砲人,都頤指氣使,神氣活現。八派也不示弱,八派的人多,各行各業的人才都有,專業技術人員占優勢,要搞社會主義建設,還離不開這些人,誰來當一把手,也不可能大清洗。更重要的是八派奪了權,軍代表又支持八派。盡管李成芳調離了雲南,但並沒有說軍代表支左支錯了,要翻案。

(一)218號信箱機關的兩派談判

上麵兩大派聯合了,黃兆琪與方向東當著周總理的麵握了手,這並還難。第一、他們原來都是大聯合指揮部的頭頭,都是在周總理支持下共同造黑省委的反;第二、即使分裂以後,他倆之間並沒有私人的深仇大恨。到了下麵各單位就不一樣了,218號信箱八派的大部分人在“文革”初期是挨整的,到了後來,“捍砲”還不認錯,八派是按中央的精神,奪權以後自己解放自己。兩派一打,新仇舊恨,越來越深,從感情上,認識上都沒有基礎。要不要這張大聯合的協議,兩派都無所謂。

就大派而言,原來是八派、砲派分頭各奪各的權。那隻是群眾組織掌權,現在要建立正式的政權機構——革命委員會。

省裏已作出了一個樣板——對等。這對機關老砲是有利的。是仁就陰陽怪氣地說,軍代表不是曾經在大會上表示“堅決不支持‘一月風暴’、‘從頭越’戰鬥隊嗎?”現在毛主席支持我們:照辦。照什麽辦?照省革委會辦,一派一半。高如璊也不屑一顧地說,關於建立雲南省革命委員會的請示報告中有一條寫道,革委會的成立是人民解放軍駐雲南部隊“三支”、“兩軍”工作的巨大成就。其中就包括對我們的堅決支持,對你們堅決不支持。毛主席批示照辦。真是好得很。

類似這樣的辯論每天都有。正如革委員主任譚甫仁同誌在慶祝大會上講的:革命委員會的成立,不是階級鬥爭結束了,而是萬裏長征才走完了第一步,今後在革委會的領導下,要繼續猛、準、狠地向階級敵人發動進攻,奪取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全麵勝利。

大家就此議論道,誰跟誰鬥,是向階級敵人鬥嗎?都把對方當作敵對的一方。都在爭權奪利,隻有把權力爭到手了,就便於把對方處理掉。

在軍代軍的撮合下,兩派各選了七名代表,開始談判建立218號信箱機關革委會的問題。砲派以菅崇智為首,有卞燾、逄皝、庹萬福、勞偉海、彌國昭、是仁。彌國昭是筆杆子,是仁是砲筒子;八派也針鋒相對,以千折南為首,選了四個造反司令部的人以外,選了東方泥,當然也是用其筆杆子,和高如璊這挺機關槍。有經驗的老戰士都說,打衝鋒的時候,不怕大炮,隻怕機關槍。

一般用於談判的都是長條桌,談判代表麵對麵,各坐一邊。這裏卻是:兩派代表各占長條桌斜對角的兩個邊,這樣代表們集中在一個角上,好商量問題,聲音說小一點,對方也聽不見。這也算是一種創造。群眾形容他們像鬥公雞,偏頭斜眼相視,滑稽得很。

第一個碰到的問題,正如謝副總理所預料的——爭席位。砲派要對等,八派要按占總職工人數的比例分配席位。爭半天爭執不完。

第二個問題是什麽人進革委會,八派提出的名單中有“砲兵八”;砲派提出的名單中有“八二砲”。爭半天爭執不下。

第三個問題是職務。這和以上兩個問題緊密相連。更是爭執未果。

東方泥向千折南建議,提出休會。

休會以後,兩派都在研究對策。在八派代表小組會上東方泥說:“沒有必要浪費時間同他們爭。他們不同意我們提出的方案,讓他們僵著,我們就無限期地休會。權是我們掌著,軍代表是支持我們的。我們急什麽呢?革委會不成立,我們的領導機構照樣行使權力。現在是他們在急於利用成立革委會的時機爭權。”

“老東這個意見對。”改哲民說,“我們讓他們的人進入革委會,已經作出了讓步,他們還這樣那樣地提條件。他們借了砲派的光還不自覺。如果‘捍總’不解散,他們就不僅僅是靠邊站的問題。如果他們非要僵著,那就是他們有意在搞破壞。”

高如璊說:“據我了解,以砲派為主的單位還不是砲人進革委會的多。哪有那麽多的對等。正如康老所說,‘進革委會的幹部,是毛主席的幹部’。看你是否執行毛主席的革命路線。用這條標準來衡量,他們有幾個夠格的。”

不出所料,他們要求進行談判。不利用這個機會進入革命委員會,他們連說話的場合和機會都沒有。在資本主義國家的議會鬥爭中,即使是少數派,也要爭取獲得幾個席位,有了發言權就可以對執政黨進行監督。省革委會砲派占一半,還有杲建義當了委員,這應該算是很好的形勢,可以上下呼應。

(二)砲人任革委會第二副主任

在軍代表的調和下,多給了砲派一個進入革委會的名額,但革委會的主力還是屬於八派的。主任是一局的勞紹平局長,他是第一個站出來支持廳革命群眾批判廳“文革”小組推行的資產階級反動路線的領導,他支持造反派的平反鬥爭,支持造反派奪權,反對經濟主義,反對砲派武裝占領新華山、反對《滇西挺進縱隊》的屠殺,反對兩派的武鬥,也對八派某些過“左”的做法提出過善意的批評,為人正直;第一副主任是米宜超,老紅軍,副廳長,廳造反派早就把他結合進領導班子抓生產。他參加省軍管會舉辦的學習班。對兩派的問題從來不表態,算是中立派。但廳“文革小組”執行資反動路線時他是受到打擊的,是造反派恢複了他的名譽。多數群眾認為他內心是傾向八派的。推薦他當副主任,仍然負責抓生產很適宜;第二副主任是查欣辰,分管後勤。貧農出身,黨員,原廳“文革小組”成員。批資反路線時,承認把革命群眾打成反革命或排成有問題而列為整肅對象是錯誤的,態度比較誠懇。原先參加“捍總”,又一道轉為“砲兵團”,但一般不參加活動,也不輕易表態。八派提議他進入廳革委會任副主任,砲派的代表堅決不同意。千折南微笑著說:“他們這是弄巧成拙了。老砲本來人就少,還要製造分裂,把查欣辰往我們這邊推。”常委當中八派推薦的是逄皝,他也是這次砲派談判的代表,砲派當然沒有人反對。他當初是參加八派的,後來退出八派參加砲派。八派當中有人就認為他是叛徒,是兩麵派。有人分析他是下政治賭注,認為杲建義是老紅軍,打不倒。到時候像反右一樣,吃不了兜著走。他沒有被資反路線打成反革命,持這種觀點並不奇怪,人們選邊站隊主要是從個人的厲害得失出發。這回他算是選對了,杲建義進了省革委會。老逄為人處事比較實事求是,選他進廳革委會既有利於團結,也體現了政策。至於委員多一個少一個都不是問題,又不是利用權力可以收拾人的部門,都是要為大家辦事的。

但是三局勁鬆戰鬥隊的公輸欣夫,認為八派談判代表右了,讓步太多。說什麽東方泥也當談判代表,這個人一貫右傾;高如璊是個馬大哈,她懂個屁。此仁兄是最早起來批資反路線的並與工學院八·二三直接掛鉤。一貫以真正的左派自居。高如璊一聽這話,就找這個家夥辯論,辯得他眼睛一愣一愣的。“有人說我‘左’,我看你比我還‘左’,我懂個屁,你連屁都不懂……你愣著幹什麽?”用右手食指指著他的鼻尖,“你有什麽高見可以提出來,沒有什麽高見,你就死遠點,少在後麵攪窩子。”一梭子掃過去。這位仁兄扭頭就走了,連頭都不敢回。他知道高如璊不好惹。周圍的人都嘿嘿地笑。

這會兒東方泥又忙開了。向省革委會寫成立218號信箱革委會的報告;準備成立大會用的給毛主席的致敬電及革委會主任在成立大會上的講話。這一點他己有所準備,他收集了不少報紙上發表的各省給毛主席的致敬電,反複研究、參考。他自信他寫的這個致敬電是有血有肉的、極富感情的,能代表革命群眾的心聲。

218號信箱革委會籌備組的報告,很快就批準了。

革委會籌備組在雲南藝術劇院召開了成立大會,邀請各界領導、代表,隆重地慶祝了一番。

大會之後,群眾對致敬電一致反應很好,好在不是華麗的空洞口號,而是有典型細節構成的真情,是我們身邊的人和事,觸動了大家的神經和魂靈。

馬驫說:“我聽得眼淚都流下來了。”

“那因為你的確是毛主席的革命路線拯救過來的。”東方泥說。

“不僅是我,還有幾個擦眼淚的,都是被整得厲害而得到平反的。如果你沒有親身的體驗,也寫不出這樣的文章。……宣讀致敬電的姑娘也很動情,聲調很有感染力。她是哪個單位的?我以前怎麽沒見過。”

“是我從話劇團請來的一位演員。”

“難怪不得,這個效果很好!慶祝活動也是一種誠摯的宣傳,是受教育的過程。”

十、中央對劉少奇問題的審查結論。

 

一九六八年十月,在中共八屆擴大的十二中全會上,一致通過了《關於叛徒、內奸、工賊劉少奇罪行的審查報告》,並據此將他“永這開除出黨,撤消黨內外一切職務”。中央下達了正式文件,並附有審查報告。軍代表組織全體職工學習中央文件,要求人人表態。大家都異口同聲地表示擁護中央的決定。是仁表態說,挖出了這個全國最大的定時炸彈,是文化大革命的偉大勝利,是專案組全體人員經過一年多的辛勤勞動所做出的重大貢獻。那口氣,好像他參加了專案組似的;孤光正表態說,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劉少奇推行修正主義路線,就是起內奸的作用,就是要在內部把中國搞垮。並且立即行動,到機關走廊,到大街上去刷大標語,熱烈歡呼毛澤東思想的偉大勝利。

事後,原《飛鳴鏑》戰鬥隊的幾個人私下議論道:

“幸虧我們隻是在小範圍內議論過,劉少奇的問題屬人民內部矛盾。否則這幾個砲人要說我們保劉少奇了。”晟翬心有餘悸地說。

晁達大不以為然地說:“這個不要緊。當時隻是說他犯了路線錯誤。而且毛主席在一九六六年十月二十五日中央工作會議上說‘什麽路線錯誤,改了就算了,誰也不想打倒你們,我也不想打倒你們,我看紅衛兵也不要打倒你們。’還說‘也不能完全怪少奇同誌和小平同誌,他們有責任,中央也有責任,中央也沒有管好。’”

馬驫補充說:“毛主席在十月二十日匯報會議上三次說到劉、鄧的問題。第一次說‘把劉、鄧大字報貼到街上去不好,要允許人家犯錯誤,要允許人家革命,允許改嘛。’第二次說‘要準許劉、鄧革命,允許改。你們說我是合稀泥,我就是合稀泥的人。’第三次說‘對劉少奇不能一律抹殺,你們有錯誤改麽,改了就行。回去振作精神,大膽放手工作。’”

東方泥若有所思地說:“要說保,毛主席當初是在保。劉少奇是黨和國家的二把手,隻有毛圭席出麵保才保得住,其他的誰說話都不行。至於老百姓當然是聽毛主席、黨中央的,我們既沒有資格保,也不敢保,隻是根據毛主席的最高指示、中央首長講話、文件精神、社論談談認識……”

楊詩雲打斷他的話說:“革與保就是選邊站隊,你保錯了,上麵倒一個,下麵倒一幫。”

寸華興說:“是這個道理。不得不注意。”

東方泥接著說:“原來提的口號是狠批劉少奇的資產階級反動路線,但資反路線是人民內部矛盾,除非是頑固地堅持資反路線不改的人。後來是打倒黨內最大的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及其在雲南的代理人。這次打倒劉少奇不是因為他是‘黨內最大的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而是‘叛徒、內奸、工賊’附得有審查材料,這是敵我矛盾毫無疑問了。那麽,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呢?其具體的杠杠是什麽?是敵我矛盾還是人民內部矛盾?或是敵我矛盾當人民內部矛盾處理?如果說……”

東方泥說一段留半段,大家沉默著。

晁達最後說:“隨著文化大革命的不斷深入,根據具體事件的處理,政策界限慢慢就清楚了。”

 

十一、全國山河一片紅。

 

一日,四喜給東方泥送來一份《紅炮手日報》,刊載有一份全國各省革命委員會簡表。這當然是大家感興趣的。目前在官方報紙和正式文件中,還未見這種綜合性的資料。全文如下:

 

風   卷   紅   旗   過   大   江

 

成立省份名稱  成立時間   主任委員     中央所發表的社論標題

1黑龍江      67.1.31     潘複生      東北的新曙光

2山東        67.2.3      王效禹      革命的“三結合”是                    

                                      奪權鬥爭勝利的保證

3上海        67.2.5      張春橋      偉大的“一月革命”

4貴州        67.2.13     李再含      西南的春雷

5山西        67.3.19     劉格平      巍巍太行起狂飆

6北京        67.4.20     謝富治      熱烈歡呼北京市革命委員

                                      會成立

7青海        67.8.12     劉賢權       青海高原的凱歌

8內蒙古      67.11.1     滕海青       紅太陽照亮了內蒙古草原

9天津        67.12.6     解學恭       海河兩岸盡朝暉

10江西       68.1.5      程世清       井岡山紅旗飄萬代

11甘肅       68.1.24     冼恆漢       春風已到玉門關

12河南       68.1.27     劉建勳       遼闊中原唱凱歌

13河北       68.2.3      李雪峰       華北山河一片紅

14湖北       68.2.5      曾思玉       長江萬裏起宏圖

15廣東       68.2.21     黃永勝       戰士指看南粵,更加

                                       鬱鬱蔥蔥

16吉 林    68.3.6        王繼湘       紅日高照長白山

17江蘇     68.3.23       許世友       天翻地覆慨而慷

18浙江     68.3.24       南萍         緊跟毛主席就是勝利

19湖南     68.4.8        黎原         芙蓉國裏盡朝暉

20寧夏     68.4.10       康健民       不到長城非好漢

21安徽     68.4.18       李德生       無產階級革命派的勝利

22陝西     68.5.1        李瑞山        延安精神永放光芒

23遼寧     68.5.10       陳錫聯        東北大地紅爛熳

24四川     68.5.31       張國華        七千萬四川人民在前進

25雲南     68.8.13       譚甫仁        熱烈歡呼雲南省革命

                                        委員會成立

26福建    68.8.19        韓先楚        團結起來,共同對敵

27廣西    68.8.26        韋國清        緊跟毛主席偉大戰略部     

                                        署前進

28西藏    68.9.5         曾雍雅        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  

                                        全麵勝利萬歲

29新疆    68.9.5         龍辦金              同上

 

同誌們議論道,中央為各省革委會所發社論的標題,絕大多數都具有該省的地方特色,隻有雲南比較一般,用在哪個省都可以。但有的說,用“熱烈歡呼”的隻有北京和雲南,說明鬥爭比較複雜,成立革委會不容易,值得熱烈歡呼。

展玉君高興地說:“好了!好了!全國山河一片紅了。以後抓革命促生產,大家多為社會主義建設出力,我們的生活才會好起來。”

“明無山頭,暗有礁!”門友昰說。

宿大勇睜大眼睛盯著老門……

大家盯著大勇,想聽聽他想說啥。

“……開飯囉!”大勇一聲令下。

 

東方泥匆匆地趕到馬驫的家,告訴他:“雲南大學校長李廣田死了……”

“是什麽情況?”

“據說是11月2日夜裏,有人發現他的屍體在雲大後門外北郊的蓮花池內。頭部被擊傷,滿臉是血,脖子上有繩索痕跡,腹中無水……”

“那不很明顯嗎?”

“總是要查明白的。”

“等著瞧吧!”

“‘文革’兩年來革掉不少文人的命。”

“是的。”馬驫說:“文學藝術界就我知道的有田漢(著名作家、戲劇家、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歌,原名《義勇軍進行曲》的詞作者。這首歌唱響了中華民族的魂,有誰能再寫一首詞能配得上稱國歌的?)沈知白(音樂家)、李嘉言(古典文學家)、胡先(又名馬肅,文學評論家)、陶然(文學評論家)、陳翔鶴(小說家)、伊兵(戲劇評論家)、彭柏山(小說家)、楊朔(著名散文家、詩人)、巴人(文藝評論家)、老舍(著名作家)、上官雲珠(著名女影星)、舒繡文(著名女影星)、李翠貞(上海音樂學院鋼琴係主任)、羅廣斌(小說《紅岩》的作者)……”

東方泥說:“還有著名文學翻譯家傅雷,一九六六年九月三日與妻子朱梅馥一道上吊自殺的。”

馬驫說:“這比焚書還厲害。”

倆人都沒有再往下議論了。

 

十二、知識青年“上山下鄉”

 

各級革命委員會成立了,按中央的要求,各大、中、小學也於一九六七年十一月五日開始複課。盡管紀律還不那麽嚴明,但學生們,特別是小學生,總算有個去處。至於課是怎麽上的?學習的效果如何?家長們就管不著了。有的家長嚴格一點,晚上還督促一下孩子複習功課,輔導一下。然而大多數家長就把孩子交給學校了。學校內部的派性鬥得厲害,外部又受武鬥的幹擾,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地上課,大勢所趨,誰也扭轉不了。革委會成立了,隻希望今後總會慢慢好起來,否則,學生沒有學到什麽知識,盡交白卷,拿什麽本事為人民服務?

酈靜月又批評說:“你也該花點功夫抓抓娃娃的功課,別整天陷進派性鬥爭中去。”

東方泥解釋道:“不是我願意陷進去,派性不僅僅是個認識問題,不是通過批評與自我批評就可以解決,它是與命運緊緊聯係在一起的,我是被他們打成候補反革命,才被迫自衛。”

一九六八年十二月二十二日,《人民日報》發表了毛主席關於“知識青年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的最新指示。從此全國掀起了知識青年上山下鄉運動。

這可是一件大事,特別是多子女的老幹部家庭,誰走?怎麽走?按中央政策,每個家庭,身邊可留一個子女。大學和中專畢業生到工廠、部隊去,接受工人階級和解放軍戰士的再教育;高初中畢業生都要到農村去插隊。一九六五年進大學和中學的學生,就沒有讀什麽書,都在社會大學搞大串連,在階級鬥爭大課堂裏搞文攻武衛,這當然也是一種鍛煉,都算畢業了。從一九六六年開始,大學就沒有再招生。

也不是一說下鄉就可以走的,全國有多少知識青年不清楚。一九六六年八月十八日至十一月二十六日,毛主席先後八次在北京接見了全國各地進京串連的紅衛兵一千三百多萬人(其中少數是重複的,相當一部分出身不好的,沒有資格進京,偏遠地區的沒來得及去)。僅這個數字就相當於歐洲某幾個國家的總人口。有大量的組織工作和思想工作要做。

國務院和省、地、縣都成立了知識青年辦公室,負責安排工作。北方的知青多半安排在東北、西北的邊境省份,如,黑龍江、內蒙古、新疆等地;南方的知青多半安排在西南。上海、成都的知青安悱在西雙版納、臨滄;雲南的知青安排在德宏,也屬邊疆地區。

家長們的顧慮比子女多:

“這一去就是去當農民了,要靠掙工分吃飯,能養活自己嗎?”

“幾個娃娃,究竟留哪個在身邊好?”

“留大的,小的等到時候再說,說不定到時候政策又變了。”

“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有沒有時間規定?能不能夠再返城?”

“初中生才十四五歲,就跟著高中生一起下農村,是不是小了點?他們自己會做飯嗎?早晨不喊醒他們還起不來哩!”

“讀了幾年書就這樣送到農村當農民算了?”

“社會主義建設還需不需要有文化有技術的人?”

“有沒有安家費?”

“今後的子女都走這條路嗎?”

“城裏的機關、企事業單位以後難道不需要知識青年了嗎?”

“以後大學還辦不辦?”

“讀書無用嗎?”

“知識越多越反動嗎?”

省、地、縣知青辦川流不息湧去一些家長和學生,提出一大堆問題。

“你們提出的問題都很好。毛主席教導我們,農村是個廣闊的天地,大有可為。我們的子女下鄉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提高了他們的覺悟,把農村都建成大寨式的生產隊,湧現出許多像陳永貴這樣的先進模範人物, 我們的日子就好過了,離共產主義社會就不遠了。我們這一代人都是一生交給黨安排,我們本人的子女也一樣要上山下鄉,我們的下一代也交給黨安排吧!我們現在正積極與各基層人民公社、生產隊聯係,解決住宿和吃飯的問題,估計會發一點生活補貼。你們放心,生產隊的黨支部會負責任的,不會餓著他們或讓他們睡在露天地裏!”知青辦的負責人或工作人員這麽回答,嘴說得起白沫,家長的問題一個也沒有解決。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機關領導幹部中有人在部隊裏有熟人,或是過去自己的上下級,好說。於是安排自己的子女參軍。所謂“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部隊總是要不斷更替年輕的人,否則怎麽“準備打仗”,當幾年兵以後,轉業到地方,政府還負責安排工作。

有的連介紹信都不要,打個招呼就“投筆從戎”了。男娃娃學開車,學軍械修理等,學門技術,手藝不壓身,這是有點遠見的。若能當個警衛員也很好;女娃娃多半當衛生兵、文藝兵。文革期間最好的職業,第一是軍人,第二是駕駛員,工資比較高。工業學大慶,農業學大寨,全國學習解放軍,女娃娃進了部隊就無後顧之憂了。在機關裏當領導人的小車駕駛員,是最受信任的,其政治、經濟待遇勝過處級幹部。若是向上查三代都是貧下中農或產業工人,其子女可以參加空軍,當飛行員,那就更好了。但走後門進部隊的畢竟是少數。有人說,既然是當兵,別盡往好的方麵想,要“準備打仗”,的確也有犧牲的。不過,這難不著有關係的人。

絕大多數領導幹部和一般職工的家庭,都響應號召,送子女下鄉。

至於像東方泥、酈靜月之類,解放後參加工作的家庭,其子女還小,暫時還不能上山下鄉,走著瞧吧!

還有舊社會遺留不來的,躲在小巷小村的渣滓,如國民黨的被俘兵,偽軍警憲特的一般分子,解放後經過改造,有的拉板車,有的蹬三輪車,有的在火車站或倉庫當搬運工,都已自食吃力。但是,正如閻紅彥所說,這些人是城市裏不穩定的因素,誰知道他們心懷什麽鬼胎?又沒有什麽統戰價值,這次另作處理,一家人無論老小,通通攆下鄉去,監督勞動。這還算不得什麽,至少一家老小還在一起。

最慘的是某些高幹家庭,由於變換莫測的政治風雲,父母都分別被逮捕,投進監獄,甚至人在哪裏彼此都不知道。家屋被查封,孩子們連衣物都未及拿一件出來。哥哥姐姐自身都難保,怎能顧及弟妹 ,最小的怎麽辦?無處交待,隻好由保姆領養。家沒有了,親人不見了,孤苦伶仃、各自東西去農村投靠農民。“一為遷客去長安,北望京師不見家”,不見家是真,身卻不在長安,而是“身世浮沉雨打萍”。他們的唯一想法是活下來。中國的農民非常善良,其靈魂深處,以數千年傳統道德教養下的仁愛之心,衝淡了新進的階級烙印:不歧視,同情並願幫助弱勢群體。不管你是什麽“份子”,不管你是“紅五類”、“灰五類”、“黑五類”還是“可教育好的子女”,不管你是送來的、放來的、遣來的、攆來的,都予以生路和出路。他們能接納一切、包容一切、化解一切。

中國人很聽話,一有什麽號召,全民統一行動。黨號召拾廢鋼鐵,有的人把鋼絲床、把鐵鍋砸了獻出來;黨號召消滅麻雀,全國人民都上屋頂上樹哄麻雀。黨若號召全民抗擊侵略者,恐怕愁的不是兵源,而是槍枝。

“風蕭蕭兮易水寒”的隆冬季節,一節節火車、一隊隊汽車把青

一隊隊汽車把青年學生們送走了。有的一家走了一大半,有的一家消失得無影無蹤。

 

史無前例、摧梁折骨的“文化大革命”

留下的創傷至深且巨、久久難以愈合,時而隱隱作痛,由於其特殊複雜性、曲折性,至今對一些問題還不能都分析清楚。對此研究現狀,同廣大群眾要求了解曆史,認真汲取教訓的要求確實還有相當大的差距。……透徹剖析需要時間,其責任絕不應留給後人,親曆者負有義不容辭的責任。

——席宣、金春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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