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子羅衿
為親身經曆留下筆墨
三. 家國的親曆
3_8. 家中老父母
這次回國之行，主要是為了探望老父母。去年年末國內突然解封疫情，開始是保姆變陽，緊接著父母雙雙也被感染。90多歲的老人出現發熱和咳嗽。保姆被隔離，不能上門，而我們這些子女身在海外。幸好，我弟剛好當時公差回國從事醫療交流。事情爆發時，他們兩口子在上海剛完成規定的兩周隔離沒幾天，便匆匆趕回大連照料父母。與全國情況相同，家中沒有對應的藥物，監控父母的血氧都是靠借用我弟的蘋果手表。我們從海外寄出的藥物一直遲遲未能送達，我弟隨身也隻是帶了一些普通藥物。病情中，父母雙雙都沒有去醫院，硬是在家抗了過來。
那段時間是國內最為艱難的時候，醫生自身都難以免疫無災，社會暴露在薄弱中。由於他們兩口子在美國已接種疫苗，在國內便如同超人，內外奔波都能全力以赴。等到我回國的時候，父母的身體狀況已經基本恢複。
老人們身體健康，實為子女們的福氣。我的父母能夠自理，但在某些方麵還是不如從前。隨著年齡增長，他們的牙口已不太好，隻能進食較為柔軟的食物，但他們的食量卻相當可以。反倒是我們這些子女的，追求瘦身，飯量似乎還比不上老父母的。這次日夜相處，母親總是感慨我吃得不多。我試圖解釋：你們歲數大，消化功能減弱，因此你們吃得多是必須的。
我母親一直在努力讓自己恢複到以往的狀態。她每天早早起床，從小事入手：先整理垃圾，再燒開水，灌開水，準備牛奶、麥片、雞蛋、芝麻，煮牛奶麥片粥……每天都努力多做一些，活動自己。這些本來是保姆的工作，但在保姆到來之前，我媽就自己做了。期間，暖水瓶衝水需要一些力氣，我便幫了點手。逐漸地，我看到媽媽的精神煥發了起來。
相比之下，我老爸活動不多。除了每天晚飯後走到陽台作點全身活動外，白天大部分時間都在書房。我們子女都希望老爸能多活動一點，但也不太說得動。
我回國時，國家給我父親出的傳記已經接近完成。老爸白天在書房主要忙著這件事。七月前，這本傳記最終出版了，是一本由國家組織撰寫的傳記，是“老科學家學術成長資料采集工程叢書”一百四十部中的一部。老爸非常高興，訂下上百本，寄給工作單位和老家的同事、朋友、和親戚。此時，老爸白天在書房忙的是寫序言和提字，心情愉悅。
這一百四十部傳記，我瀏覽了一下清單，與我大學專業相關的有兩位：《科學人文總相宜——-楊叔子傳》，和《力學篤行——錢令希傳》。楊叔子是我碩士答辯委員會的校外導師。錢令希是力學領域的師爺。
老爸的傳記，我通過寫作人聯係到編輯部，獲取了一份電子版。我將電子版分享到微信親友群裏，老爸便在第一時間獲得親友們的祝賀。
我快速瀏覽一下整本書。實際上，前兩年疫情期間，國家已經出版了一本我父親的口述版。這兩本書講的是同一件事兒。如果說，先出版的個人口述傳記可以算作是個“私”本的話，那麽剛出版的由國家組織編輯的便是個“潔”本了，而且潔得很幹淨，沒有了先前那“私”本的趣味性。
平日，傍晚時分老爸亦常駐身於書房。疫情之後，老爸現在多呆在客廳，熱衷電視播放的各類體育比賽。老媽亦隨之加入。在我回國的這段時間裏，國內電視轉播了一係列世界級大賽：羽毛球、乒乓球、排球、籃球，以及零星的足球比賽。他們看，我有時也跟著看。
疫情後，父母都不太下樓了。見到老媽的身體一天天恢複起來。有一天，氣溫宜人，我便帶老媽下了樓，叫了一輛出租車，前往大連的一個海邊景點。老媽穿上了出遊的服裝，戴上太陽帽，猶如一名遊客。海邊景區提供電瓶車租賃服務。老人坐在電瓶車上，我來駕駛，行駛在一段長長的海景人行道上。回程時，我們還在一家廣東餐館品嚐了美味佳肴。盡管九十多歲的老人全程都有"全自動化"的協助，但下來老媽依舊表示疲勞。這次回國，帶著老媽外出遊玩，這是唯一的一次。
此次返鄉之旅，籌劃中的重要一環，乃是在七月中旬為父母辦大壽。老父老母的壽辰僅相隔一日，一直以來都是選中間的那一天一起慶祝。我在六月底開始著手策劃。家門口不遠處的一家花店引起了我的注意，店主是一位年輕女性，看著我，她不信我父母會有九十多歲。在了解到我的年紀後，我便由她叫的大哥，升級成了大叔。她說她過世的奶奶才是我父母這個歲數，這讓她想起了奶奶，她表示接下這個項目並非為了賺錢。我表示不在意費用，留下了家中幾張空間照片，讓她先設計一套方案。
然而，後續項目並未順利展開。她的花店主要經營鮮花、咖啡、蛋糕等小資套餐，裝飾並非其長項。通過幾次交流，我意識到，不是因為奶奶的原因，第一時間她都不會接這個活。因此，我轉向手機上的網購，但並未找到理想的產品。最終，我下定決心自己親自動手。
一天，老媽午覺醒來，驚喜地發現家中新添加了兩盆蝴蝶蘭和一盆首掌紅。蝴蝶蘭的長枝上掛滿了鮮亮的粉紅花瓣，形狀大而圓。首掌紅則如同手掌，杆高而葉密，紅色花朵鮮豔，與綠葉相得益彰。這些花安放在花盆中，繁花盛景，呈現出一份自然、大氣、祥和、美麗。老媽說，事後她還可以繼續養這些花，這就和鮮花束有所不同了。我親自前往花卉市場挑選。花市距離市中心頗遠，是通過一位從市園林處退休的老同學找到的。那麽遠的地方買花，難題是將其無損地運回家。賣花老板輕鬆地解決了這個問題。她看到我使用手機支付，要過我手機，在微信中調出了我以前不知道的“打的”服務，幾分鍾後一輛車便直接停在花卉大廳門口。
在我的設計中，三盆花並不夠。當初去花卉市場隻是一次摸索之旅，但老媽勸我不要再去了，表示多了她也養不動。
同時，我上網搜索那些搞派對的店家，結果並不理想，於是便直接去了一家批發市場。這家批發市場經營的主流產品是辦婚宴的，好不容易在一個拐角處終於找到了一家專門從事慶生的，發現在主要是慶祝生日的產品中也有部分慶壽的產品。店老板根據我提供的擺設空間大小搭配出了個整套慶壽的，我便買下帶回了家。
在客廳的一麵，我將一個大大的金色充氣壽字貼在其窗戶的上方，這個壽字占去了整個窗上部大半個麵積。窗戶下方的台麵上放上蝴蝶蘭和手掌紅，茂集的花束由台麵挺立向上。花群的周圍，配置上大小各異的五角星，有金色的和紅色的，上上下下直到地麵彼此相間排列。上麵的壽字和承下的花卉及星群占滿了整個窗戶牆。我又將一頂同樣大大的金花色的充氣生日皇冠，掛在側邊對應的牆上，兩邊掛上子孫們祝壽的條幅：“壽比南山”、“福似東海”。另一側牆，我將兩個如臉盆大小、帶著金邊、中央處印有一個金色大“壽”字的紅色愛心，通過配備的支架高立地麵。愛心向上伸過鮮花直到“壽”字中部，愛心之下高矮不等地支立著24個大大小小的金色和紅色的氣球烘托。空間上，這兩個愛心與臨近的大“壽”字及側邊牆上的生日大皇冠彼此輝映。最後我將兩張比手掌大些的紅心裝飾牌，分別寫上“91”和“95”，分置在花群的中部。最後再加上一些星角球、吉祥物……隨機擺設。我完成了一件自己精心創造的作品，作品很有氣場。
慶壽盛宴在家中進行。我前往一家名為“天天漁港”的餐館，與店主商定了八道菜品。提前三天，我便下了預訂單。這些菜品均屬於鬆軟的品類，包括牛肉、豬肉、海參、魚、豆腐以及其他海味混合菜，都事先經過爸媽的過目。店家還附送了兩份長壽麵。這些高檔菜品，店家要求外賣不得使用普通快遞盒，必須使用店家的原盤原碟。這些都是又大又沉的厚實盤子和碟子，當天八道菜品被封裝在三個大泡沫保溫箱中，我和保姆坐車取回。結束後，空盤子裝滿了一個特大號的行李箱，我送還給了餐館。
在我策劃的過程中，老媽一直堅持90歲之後不辦壽。而老爸則喜歡有些儀式感。最後定板，慶壽日的前兩天，邀請老爸工作時的兩位長期助手以及他們的夫人，都是80到90歲間的老人，到家裏來吃午飯。慶壽宴變成溫馨的家宴。大家圍坐一堂，暢敘舊情。到了慶壽的那一天，爸媽邀請平日裏關懷他們的那些我們這一輩的晚輩朋友，到家中分享生日蛋糕。老爸老媽在歡笑、舒適和輕鬆的氛圍中度過了他們的大壽，我也算是完成了一樁心願。
那段時間，老爸老媽在外也高光兩次。街道新上任一位管理老年人的領導，走訪到我們家。她知道老人家們的事兒，便聯係《晨島日報》的記者預訂了個采訪，主題是生活和長壽。
這位新官來訪時我不在家。事後讓我父母感歎的不是要有人來采訪，而是當時那位新官手中的手機：進了客廳的她看到我的大作，馬上意識到了什麽，便打開手機；沒一兩分鍾，她說出我父母很快就要到來的生日。恭賀後，她繼續在手機上翻轉，然後我父母的“昨天、今天、和明天”就都在她口中一一道出。可能覺得這是個正能量，她當場就聯係報社。而我父母當場的感覺，她手中那台手機，能量也太大了。
又，碰巧那幾天，社區醫院派遣醫務人員上門為老人提供免費體檢，同時推銷一些新的服務項目。老爸送給他們每人一本剛出版的傳記，老媽為每人送上一本畫冊。我媽是在退休後才學畫畫的，以前從來沒畫過畫。天賦讓我媽很快就較好地掌握了這門藝術，她每年每次都能在全國科學院的業餘畫展比賽中獲得很高的名次。她畫的牡丹，遠遠勝過洛陽街頭所售賣的。每一副畫，老爸又總會在畫上加上一首詩。這些合作都記錄在畫冊上。如此老爸老媽便名聲在外。幾天後，社區醫院院長攜一名醫生親自前來。在講完老爸老媽的體檢結果後，院長提出借用老媽的一些作品，作慶七一活動的展覽材料，展示老人們的健康生活。第二天，我送去了兩幅老媽獲獎的畫和一個電子版畫集USB。現在國內當官的，挺用心在“講好故事”上。
老媽如今已無法繼續畫畫。盡管如此，我明白她希望通過自己的經曆，勉勵更多的老年人，勉勵他們自強、進取、充實。同此心，這裏我也衷心地祝願天下的老人們，幸福安康、健康長壽！
慶壽日幾天後，我便動身返回美國，結束了這趟近三個月的疫後首次回國行程。現在退休了，會時常回來的！
3_9.結語
疫情讓我等待了四年才重新踏足國門，疫情也使得中國和世界不再是昔日的模樣。疫情結束，我開啟了退休生活。這篇處女之作，可以為這個特殊的時代留下一點筆墨。兩個多月的有限觀察，想想也沒看到太多的東西；但還是可以強化信息，讓有限的故事能夠攜帶更多的信息供大家分享或參考。
對於這種不自量力的期望，文中所提到的事物的真實性，應該要有一個相當高的要求。然而在我的落實中，恐怕是沒有這個“相當高”的。而我又總想將這份欠缺推卸給無形的自然，一旦出現責任就是別人的。舉個例子：之前曾提到因為某個原因大連啤酒節取消了，這可是當地人真真切切地告訴我的。後來發現，2023年的大連啤酒節還是有的，名為大連-慕尼黑啤酒節，在我走前正在緊鑼密鼓地籌備中。這事的責任，應歸於那位當地人。這樣的事情，文中恐怕不止這一處。既然作者能如此地不負責任，被平衡掉的，當然就是作者期待被分享的信息的價值了。這點就請多多包涵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