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子羅衿
為親身經曆留下筆墨
在美和公司博弈專利產權的職場十年經曆：2. 續而徨之
伽子羅衿
雖然伽子在轉入電子部門之前也曾參與過這一在公司內部搞得震天撼地的項目，但直至深入其中，才真正看清其真實的狼狽真相。伽子所做出的，遠超出他們的想象，堪稱一項“壯舉”。同時他也知道，唯有是轉到了電子部門工作，這一“壯舉”才可能獲得。若以通過原先小組支持的方式進行，白人高管R絕不會允許這樣的“壯舉”發生，恐怕“壯舉”的“壯”還沒寫出個“爿”部旁來，進行便會被斷然終止。伽子越到後來越看透這幫高管：位置越高，頭上的神明離三尺外就越遠。
伽子常與白人同事T同車拜訪客戶，途中不時聽他關於白人大頭頭R與印裔原老板G之間的八卦。彼時伽子正“如日中天”，不在乎他倆怎麽樣。伽子造出的那黑盒子射出的亮光，吸引了足夠的客戶過來探索光源，應接都應接不暇呢！
伽子自主安排各項事務，小組老板L從不幹涉，予以充分自主。黑盒子需依賴可靠的碰撞模型，不願擔責的客戶便提供基礎數據，交由伽子自行完成這個可靠。這種機械類的工作無法移交原小組去做，加之電學上的模擬任務，兩方麵的工作伽子一人承擔。伽子時而與印度Infosys團隊會議，時而與中國杭州小組溝通。在自主決策的環境中，他自行製定計算規範與標準。多數情形下僅需碰撞最初十幾毫秒的有效信號時段，伽子據此靈活設定建模標準，指導海外團隊；而向客戶索取數據時，則堅持全程滿幅度的保障標準；虛張聲勢嗎！
在這虛張聲勢中，伽子逐漸認清自己的“電命”所在；唯有贏得商業訂單才有這個“電命”。電子部效益長期不佳，寄望於此項目扭轉局麵；伽子與公司在同賭。輸贏關鍵在於客戶是否願意轉用這項新技術，以及美國政府是否積極有為向上。如果政府搞規範升級，那就會大贏。當時美國國家公路交通安全管理局（NHTSA）確實在考慮著。
在眾多客戶中，伽子尤為關注一家日本車企的項目進展。美國這邊的技術驗證順利通過，轉至日本本部後，甚至已推進到三方——車企、其生產商及伽子公司——共同規劃檢測線圈與車體的一體鑄造方案。當伽子意識到雖然線圈本身幾無成本，但整合進車體鑄造所需的生產線改造會投入不菲，心中隱現憂慮。果不其然，最終決策階段，該車企總裁下令暫停一切通訊往來。緊張的這邊等來的是對方決定不第一個去吃螃蟹。伽子想想也是，車企投那麽多錢升級總得在售車時說出個新賣點吧？怎麽說？省了您那份因灰色區間過大造成火被誤點而報廢掉的氣囊之重置費？
盡管這是該技術研發以來最接近商業化的一次，團隊核心成員已開始感到前景不明。伽子所打造的黑盒子之光，似乎被鑄造工藝改造之牆所阻。到了2008年金融危機前夕，電子部門已啟動裁員。盡管伽子那黑盒之光仍吸引著客戶，甚至日本那家全球最大車企還提出200萬美元合作研發的意向，伽子心中仍生焦慮，產生“回頭無路”之憂。還是休假到邁阿密海灘上了升空的大氣球，高處俯瞰著蔚藍的大海；海天一色，心情放開，這份焦慮才悄然散去。
該來的終歸要來。聖誕前夕，伽子攜家人Mall 裏購物時偶遇正一人自己逛店的大頭頭R。節日氣氛下滿麵笑容的R停下伽子，開口講的不知怎麽是這個日本家族企業近期在日上市的不順，聽得伽子一臉茫然：這和伽子有什麽關係？新年複工首日，老板L將伽子叫入辦公室，便直言出了這個關係：“伽子，你的成本不低。”他訴苦經費緊張，稱這兩年為維持伽子職位，不得不將他一設計電子線路的愛將雪藏在產品部，如今難以為繼，詢問伽子是否願返回原來的小組兼管當前的事務。伽子心裏想，真有你們老美的，兩斷時硬一刀砍下從不手軟，留情時卻假詢意願盡是虛偽！
其實此前已有征兆。一次白人同事T莫名其妙給伽子來了一句：“隻要咱們大頭頭R在，就能罩住你。”疑惑中伽子也不知怎麽回答他好，開個玩笑：“那我就帶著這個技術去中國找個工作。” 其時海歸浪潮方興未艾，富士康鴻海集團剛就在這撈上了十多個海龜帶回國儲備起來準備做後來沒做的車。出差在杭州，軟件公司的羅總亦問伽子，說國內搞汽車碰撞傳感正時髦，稱當地一集團意欲開拓此領域。羅總來美匯報工作時，晚上拖伽子到酒店喝酒，說“集團老總就在樓上，你要答應，他即刻下來見你”。那個集團正在本地收購一家美國工廠準備遷回國內。
伽子未拜見該老總，伽子舍不得離家，也正好逮著那時剛發表的一篇文章忽悠自己。那文章用一些事例說：兩口子在一起本身便可以抵年收入高達十萬美元。看著身旁的海龜，遊過去確每年多拿了些錢，但也沒多過十萬美元的地步啊。這樣看還是不遊劃算；伽子的這點出息算是到了沒治兒了的地步了！
這時，已有兩三年未見舊日同事。原小組本和電子部在一個屋簷下的，伽子出走時，公司將他們遷至公司總部，車程半小時之外；成了在楚不聞漢，在漢不聞楚。如今伽子亦將前往。當年伽子離開後，印裔老板G聘新人補缺。同事T告知，G後來欲再增聘，被大頭頭R壓下。伽子方知T所謂“R會罩著你”之意。亦從T處得知，那德國數學家的崗位本屬G的名額，被R強行占用。伽子不禁感歎一家現代公司之管理怎麽能如此地去搗弄？
憶及當初出走的第一步，那天伽子、大頭頭R、小組老板G、及將是新老板L都在日本總部。車中R突然向G“發難”，通知他伽子將轉至L麾下。當晚老板G酒店找伽子徹夜挽留，許下諸多承諾勸伽子回心轉意。若非文革中長大明白千萬不要站隊反水——-那將會是死無葬身之地的，伽子幾乎心動。現在此一時彼一時，伽子坦然接受自己選擇“人生幾回拚”未果之代價。
但此時的伽子的確也非彼一時的伽子。無論官複原職是否，伽子帶著自己的項目回歸，大有出走歸來帶回一身金銀財寶的“衣錦還鄉”之勢。重新過回小組每周的匯報會議，伽子融合電磁場與機械學的演示橫掃全場。匯報PPT中，機械部分如素淡水墨，電磁部分若濃彩重繪；旁人僅涉及水墨，伽子的水彩交融，讓人看都看不透。這份獨特在小組營造出“事業高大非伽子莫屬”的幻境，亦讓伽子十分受用。即便電子部不利消息接踵傳入，伽子“密不發喪”，在組內繼續強化這份幻境並繼續自我受用。
日本那邊宏大的200萬美元合作剛啟動便戛然而止。更可惡者，該車企在美國國路局（NHTSA）谘詢升級相關事項時，竟稱“世上尚無此類傳感技術”，建議美國政府放棄相關考慮。是借著酒，那車企高層酒醉間向日本總部那位日本總監Z吐露的。美國政府真是找錯了人，應該找伽子問呀！
一切終將塵埃落定。2008年金融危機爆發，日本總部決定擱置該技術，伽子表麵忙得要命的美國傳感項目亦告停頓。公司啟動大規模裁員，其中包括再度成為伽子老板的印裔G。白人大頭頭R被解除職權，日方擬調他赴上海作僅負責交際不涉業務的第一老總。白人哪認得這份敬意，R毅然辭職離去。
為被裁多少埋怨上伽子的印裔老板G在“最後的晚餐”上當眾衝著伽子：“下一個就是你！”令伽子頓生出些那副《最後的晚餐》名畫被寄托著的那份感覺。雖然如此，現實是伽子沒有成為被公司辭退的下一個，要不也就沒有接下去的和公司的十年博弈了。
（全文：1.始於孟浪，2.續而徨之，3.奮而抗之，4.恍而過之，5.複而往之，6.破產終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