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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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離開我們已經2個多月了，每次經過養老院，去購物中心，整理父親留下的東西等等，都會勾起許許多多往事的回憶，仿佛他不曾離去，仍然陪伴在我左右。我今天得以有機會靜下心來，追述他在世的最後時光，在紀念父親的同時，也希望在如何對待臨終病人的問題上引起讀者的思考，看到中西文化的差異，以便對家中老人或將來的自己作出更好的抉擇。
2月22日周五
上午9點多，我去養老院，發現父親情況不如昨天，走路不太有力氣，說話口齒不清，吞咽也沒有那麽順暢。等他吃完了高麗參湯，我為他安裝上肌肉刺激儀器，走到餐廳前麵的花園曬太陽，並且在那裏午餐。他午飯吃了一半，打噴嚏噴得到處都是。
我下午3點多去看父親，他已經坐在窗前，給他吃肉末豆腐羹，吃了幾口就嗆了。看他不太有力氣，就讓他在走廊裏稍微走一下，然後坐在房間前麵的會客廳，工作人員把晚餐送過來，他吃得很少。幫助他上廁所，為他洗假牙後，他就上床睡覺了。父親中餐和晚餐都有突然噴出食物的現象，估計還是有食物通過氣管入肺。
2月23日周六
今天與養老院護士商討對策：父親的情況是否需要請語言訓練師來看一下？或者與主管醫生Tiffany聯係後送博士山醫院急診室？ 8點到養老院，父親正在早餐，吃一半又嗆得厲害，眼淚都出來了。要求護士聯係醫生，一直聯係不上，9點半才有回音，說Tiffany 今天預約的病人滿了。10點護士說再去約其他after hour 的醫生，通常不會直接送醫院急診室的。下午1:40護士打電話到家裏，說醫生來看父親了。我們趕過去，那位醫生已經檢查過父親了。她說：生命體征平穩，目前沒有生命危險，發現父親口腔舌頭長黴菌，給開了10天的藥水滴舌頭，希望能夠控製住。她認為目前沒有必要送醫院掛鹽水或插胃管。晚餐我喂父親吃飯，每次半調羹，吃吃停停，吃了很長時間。
2月24日周日
我上午8點多到養老院，父親已經吃過早餐，看起來早餐也嗆了，因為袖口和吊帶上都有食物殘渣。父親不能發聲，我為他泡洗假牙後，用輪椅推他到餐廳前麵花園呼吸新鮮空氣，吃了幾調羹加稠的果汁。
12點在餐廳午餐，他一口食物含在嘴裏，5分鍾都吞不下去。這時，老二和父親的醫生Tiffany 都來了。醫生馬上給父親開了轉介信，因為他不屬於需要馬上搶救的病人，等救護車需要較長時間，所以老二和我用輪椅把父親送到博士山醫院急診室。馬上就有護士醫生來看他，給他做了CT。過了一會兒，老大也到醫院急診室看望外公。下午3:45父親被轉入急診室病房，還是第一次中風住的那張床9.2 31。他4點多掛上了鹽水。晚餐後家人一起去看望父親，他指指鹽水，但我們都不理解什麽意思，好像是想拔掉鹽水。
2月25日周一
早晨8:35醫院打電話給我：他們馬上要給父親做核磁共振，問了很多問題，我一一作答。10點到醫院，speech pathologist Jason告訴我：剛才給父親試吃東西，他嗆得很厲害，明天可能會再試一下的，目前掛鹽水補充能量。中午陪他一起做了核磁共振。
我下午4點再來，父親精神狀態看起來比昨天好一點，昨天下午顯得煩躁不安，今天平靜一些。問父親是否願意受洗？他點頭表示願意。明天教會符牧師會過來為父親施洗的。他6年前住院做微創手術時，護士問他有信仰嗎？他答：信仰基督教，但還沒有受洗。我在病床邊，雖然掛著鹽水，他也能夠安然入睡。
2月26日周二
上午醫生查房，說父親是第三次中風，不會說話，不會吞咽是中風引起的。10點符牧師來給爸爸施洗，他很清醒，很樂意接受洗禮的。鄭太也特意調整了給人翻譯的時間過來觀禮。感謝主！
12點護士來為父親插胃管，我在旁邊代禱，同時也請中國的妹妹代禱。胃管插得很順利，5分鍾全搞定。下午4點見父親，發現他情緒低落。我6點回家吃飯，老二也過來，晚餐後3人一起去看父親，8點為他禱告後離開。
2月27日周三
上午9點先去養老院轉一下，之後到達醫院，發現父親情況更差，發燒37.7，胸悶，左手功能退步，連左腳也不行了。打電話給杭州的妹妹，請她今天出發，明天早上趕到墨爾本。祈求上帝憐憫施恩，讓我妹妹能夠見父親最後一麵。11:30老大過來看外公。醫生說X光胸片沒發現什麽。
下午3點多我到醫院，父親喉嚨有痰，感覺胸悶，叫來護士幫助他吸痰，吸氧。發燒已退。我6點回家吃飯，老二又趕過來，晚餐後家人一起去，8點探望時間結束回家。9點多夜班醫生打電話來，說父親呼吸急促淺表，隨時可能有危險。
2月28日周四
妹妹飛機6:37分降落，提早了23分鍾，先生一人去接。8點老大與我去醫院。妹妹飛機雖然早到約半小時，但路上堵車，10點才到醫院，病重的父親終於見到了小女兒。 我們中午回家吃飯和午睡。下午2:30我們夫婦和妹妹一起去醫院見中風專科醫生，他們請了鄭太當翻譯。那位醫生說：父親以前是左側血栓，現在是右側血栓，康複希望不太，考慮轉安寧病房。但我們姐妹倆一時不能接受，希望能夠再觀察一段時間。父親現在雖然不會說話，但神誌清醒，會點頭搖頭溝通，不忍心放棄。下午父親睡眠明顯好轉，呼吸也平穩，可能妹妹到了，他也安心一些。5點多姐妹倆回家，老二來家共進晚餐，餐後四人去醫院，父親時睡時醒，8點我們4人為他禱告後離開。今天父親的病房搬至9.2.1床，單人房。
昨晚我難以入睡，因為夜班醫生打電話來家裏，說父親隨時會走，而妹妹此刻正在來墨爾本的飛機上，我擔心萬一父親見不到妹妹，對妹妹來說將會是終身遺憾。感謝主，父親不但挺過來了，而且情況比昨天略微穩定。求主繼續大大賜福給父親，讓他也能見到從國內趕過來的其他家人！
3月1日周五
9點多與妹妹一起到醫院，父親精神比昨天好。中午我們回家午餐，午休。婉轉問父親身後事，父親表示要葬在澳洲（墓地2年前就已經買好了），在教會舉行追思禮拜。下午姐妹倆一起陪伴父親。6點回家晚餐， 老二過來共進晚餐。餐後，他先開車去看外公，與他分享兩人一起遊美國和倫敦的照片，外公看得很認真。之後我們到達，一起陪伴父親，8點我們一起為父親禱告後離開。
3月2日周六
今天妹夫、外甥女和她4歲的女兒到達墨爾本，老二開車去接。中午12:15，他們到達父親病房。父親見到他們，激動地哭了，小女孩（父親的第四代）見到太公有點膽怯。外甥女這趟過來也不容易，不但工作很忙，而且把另一個正在喂奶的孩子留給婆婆照看。從現在開始，上午8點到下午8點的探望時間內，我們輪流陪伴父親，讓他睜開眼睛就能夠看到親人。
3月3日周日
父親今天看起來比較穩定，沒有氣急胸悶，又開始掛鹽水和食道輸入營養液。父親到了這個地步，我們不能給他帶吃的，不能幫助他康複鍛煉，隻能代禱和陪伴。我們選擇了一些美妙動聽的讚美詩循環播放，讓父親得著屬天的安慰和盼望。
3月4日周一
父親仍然掛鹽水，營養液胃管從昨天的10毫升/小時調至20毫升/小時。父親感覺有點胸悶，看起來很悲傷，情緒低落，可能認為這次不會好了。腦中風專科醫生來查房，說父親沒有明顯改善，要約翻譯再次與我們商談。下午4-5點，中風專科醫生與翻譯，我們夫婦和妹妹5人一起在小房間談話。他認為父親至今不會吞咽食物，要靠胃管的營養液維持生命，沒有生活質量，沒有尊嚴，他們打算把胃管拔掉，讓安寧團隊來評估後，轉去安寧中心。
3月5日周二
今天陪父親一起聽蕭丹萍牧師《天上的氣色》，58分鍾，我想要讓他多了解基督信仰，懷著永生的盼望離開這個世界。下午1:30符牧師來醫院為父親祝福禱告。我找出了不少父親以前的照片，當他有心情的時候，就與他一起來欣賞，共同回憶過去的美好時光。晚上探望時間結束前，我們總是為父親禱告後才離開。
注：此文寫於2019年8月18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