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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洛哥過年遊

(2023-09-17 08:53:29) 下一個

摩洛哥過年遊(2016年2月3日-15日)

一 卡薩布蘭卡掠影

      近年來國人風行出外過年,春節長假期間,不少家庭都傾巢出動,到國內外預先安排好的地方躲幾天清閑,把炮竹聲、央視春晚和拜年俗務全丟到腦後。我兒子在上海的美國公司工作多年,春節長假期間,已全家出遊多次。2016年,他們的過年遊選在摩洛哥,我受邀前往,首次加入他們的過年遊行列。

      我從紐約乘飛機經馬德裏轉機,於2月4日上午到達卡薩布蘭卡,與兒子一家人會合。摩洛哥曾淪為西班牙和法國的保護國,卡薩布蘭卡(Casablanca)這個地名便是西班牙語,義為“白屋”。我們的行程安排已經預定,次日就要離開該城,因此抓緊僅餘的午後半天,觀光了兩處景點。首先乘出租車直奔城北海岬,去看摩洛哥最大的清真寺。途中特意注目路經的街麵,各式各樣的建築物果然以白色為多。矗立海邊的清真大寺以“哈桑二世”命名,號稱全世界第三大清真寺,但在維基百科上則排名第七。清真寺的禮拜堂通常多不對外開放,據說該寺是允許非穆斯林遊客入內參觀的。不知何故,那天我們趕到時並未開放。隻見寺外遊人熙來攘往,麵對冰冷緊關的高大寺門,可注目欣賞者,僅灰白色牆體上那細密精致的翠綠色圖案花紋,以及高達210米的宣禮塔而已。我走到遠處,從一個合適的角度眺望,可看到這座巨型建築最佳的全景,其中一部分明顯擴及海難,浸入了海水。海闊天空下,這座結構簡潔的建築以它那厚重龐大的整體水陸兩棲,在拍岸驚濤中雄踞海畔。

 

      回程路上,順便走訪了著名的瑞克咖啡館。這是一家冒名頂替的酒吧,是拷貝好萊塢攝影棚中虛構的場景,搬弄到現實中的生意經建築。藝術不隻創造以假亂真的效果,它的“假”往往會真到被現實模擬的地步。從某種程度上說,本來罕為人知的卡薩布蘭卡得以揚名北非,成為歐美遊客常來的觀光處,多半都與美國電影《卡薩布蘭卡》(中譯名《北非諜影》)二戰中走紅一時有關。尤有甚者,連電影中位居中心場景的瑞克咖啡館也被商家順水推舟,複製出來,加以懷舊情調的渲染,招徠遠近遊客,至今已名列該城的熱門景點。我們到達該處時尚未至晚餐營業時分,高台階上,大門緊閉,兩位著黑色西裝的大漢門衛般站在門前。走上前一打聽,才得知來此晚餐,必須預訂。仰望二樓上的白色陽台及其頂端“Rick's Café”那醒目的店名,此時此刻,既無從想象店內照搬電影的場景布置及其氛圍,更無緣品嚐杜鬆子酒入口的味道了。隻有拍幾張照片,聊作留念。從大清真寺踅摸到此地,整個下午,我們接連吃了兩次閉門羹。

            接下來隻好沿街巡行,盡快找個可入內就餐的飯館。步行不遠,便選中一處城堡型的餐廳,吃了頓摩洛哥風味的晚餐。值得在此一提的有兩項有名的摩洛哥吃喝,一是晚餐中的主菜塔津鍋(Tagine),二是可口的薄荷茶。前者是摩洛哥傳統的燉菜,所謂“塔津”,指的是那個圓錐形的陶製器皿。烹飪時在底盤內放入雞肉或牛羊肉,再添入胡蘿卜、豌豆等蔬菜,更配上橄欖、果脯等佐料,蓋上錐形蓋,慢火燉煮而成。薄荷茶則是綠茶加入薄荷葉,如喜歡甜味,多講究加糖而飲,乃摩洛哥從餐廳、酒吧到普通人家最流行的飲料。按當地風俗,招待來客,首先要奉上薄荷茶,通常被視為好客的禮節。在往後的旅途中,我們多次享用了這兩項吃喝。

 

二  馬拉喀什概覽

      次日一大早,我們即乘火車南下,前往馬拉喀什(Marrakesh)。這是個柏柏爾語的地名,義為“神的土地”,阿拉伯語則義為“紅色”。相對於昨日的白城,該城以紅色著稱,走出火車站,乘出租車前往我們預定的民宿,一路上所見房舍,確實以淡紅色為主。我們下榻的民宿早已預定,管家婦準時來車站接客和安排出租車。我們在廣場邊下車,由她帶領,步入一窄狹小巷。步行不遠,隨她進入一黑色鐵門,通過更加狹窄的甬道,在地基下落處,貓腰進入門框低矮的鐵門。門內是三層樓環擁的天井,有溫馨的燈飾,角落上有一方藍瓷磚砌成的水池。底層有一間臥室,外間有沙發,對麵是廚房。從拐角的階梯登上二樓,有三間臥室。三樓有一間較寬敞的臥室,我獨宿其中,登上門外的平台,可俯瞰周圍的景觀。這就是摩洛哥稱之為riad的民宿布局,像這樣的院落,成千上萬密集陋巷之中,遮蔽於不起眼的門扉之後,院內逼仄緊湊,曲裏拐彎中卻別有洞天。

      我們稍事休整,即出門去逛德吉瑪(Dejiemaa el Fna)廣場。廣場周邊上水果攤一家挨一家,出售各種現榨的鮮果汁,另有果脯蜜餞色彩各異,引人注目。我們一路走下去,不斷受到攤主熱心招徠。對此類果汁的質量,我始終心存疑慮,在摩洛哥的整個旅程中,雖隨處可見,卻從未光顧品嚐。走到廣場中心,人堆中可見玩蛇藝人吹奏魔術音樂,眼鏡蛇聞樂聲即蛇身豎起,昂首露出凶相。另有玩猴的,演奏音樂的,玩雜技的,穿紅袍戴花帽的,作柏柏爾教士打扮,走來走去,兜售香料。各類節目大都單調簡陋,沒什麽看頭。按照旅遊手冊上的警告,我們嚴防各自的衣兜和提包,以免意外失竊。拍照時也格外慎重,盡量避開各種玩雜耍者,免得將其攝入鏡頭,惹得他們前來漫天要價。

 

      我們行走間盡管一直保持警惕,最終還是沒躲過一個小小的意外。廣場上另有被稱為韓娜婦(henna women)的包頭婦人,她們專營韓娜彩繪。韓娜是印度次大陸、中東和北非常見的一種指甲花屬植物,其花葉幹卻後研製成粉末,經調製可作染料用,在肌膚上繪製裝飾性的花紋,可保持數日之久。韓娜婦專精此類彩繪,她們在廣場上以此為業,招徠女性遊客,給她們的手臂上繪製素雅的花紋,收費頗高。我們從廣場上返回住處途中,有位韓娜婦突然走到孫女妙妙身邊,不由分說,抓起孩子的手掌,轉眼間作了個彩繪,當下索要200摩元(MAD)。這突如其來的強行服務頗令人反感,我們本可以報警處理她的糾纏,出於息事寧人的考慮,還是打發給她40摩元走人了事。1美元在此可換將近10摩元,狹路相逢,聊作施舍罷了。廣場上走馬觀花轉了一圈,如此而已。據記載,這廣場在古代本為刑場,環顧周邊,再無什麽有趣的看點。唯一引人矚目的建築是遠處高聳的庫圖比亞塔,這座淡紅色石塊砌成的高塔坐落在北非最美麗的清真寺內,可惜該寺不對非穆斯林遊人開放,舉目遙天,隻能在落日殘照中一瞥它巍峨的剪影了。

      天黑後我們再次出門走向廣場,去逛那被盛傳的夜市景致。眼前的情景恍若舞台上的幕布落下後再次拉起,令人眼睛一亮。白天的攤販及雜耍全部撤離,同一場地上已推出另一台大戲。各類賣夜宵的攤子各就各位,應時補充上來,排列有序,遍布廣場。明亮的燈光下爐火噴紅,圍坐在不同攤位上的顧客各選各愛吃的食物,其中煮蝸牛為首次所見,食攤周圍擁滿了顧客。我們選一寬敞處坐下,點了烤肉串、麵包和薄荷茶。

      老城內的露天集市上有走不盡的巷道,數不清的店鋪,以及看得人眼花繚亂的貨物。漫步其中,大都一掠而過,沒看到什麽可買的東西,也沒留下可在此一敘的特別印象。在餘下兩天的觀光景點中,值得在此一提的計有兩處。一處是以“阿裏•本優素福”(Ali ben Youssef)命名的一所伊斯蘭宗教學校(madrasa)。這座規模不大的學校建於十六世紀,在當時的北非,曾享有首屈一指的聲譽,常有800多名學生就學。學生在校內學習古蘭經和伊斯蘭法律學,另有文學、科學和曆史等科目。   

      我們從廣場北行不到20分鍾,走進一條僻靜的街巷,便來到這處與住家戶毗連的校門前。門外沒任何招牌,那銅貼麵的大門上刻有交錯的幾何圖案,雪鬆木門楣上方書有阿拉伯銘文。我並不懂阿拉伯文,據網上的翻譯,其義為“進入吾門者,願你不斷超越自我。”沿狹窄的走廊走進門廳,通過一個木製屏風,便一步跨到灰泥裝飾的巨大拱門下,置身雕飾繁複的主廳。伊斯蘭建築的進入過程大都如此精心設計,意在讓你穿越幽暗的通道,突然目睹主廳的開放空間時,會產生豁然開朗的驚喜。室內的布局以主庭院為中心,東、西兩層為畫廊,上下兩層為學生宿舍。按照許多伊斯蘭建築的慣例,庭院中心有一長方形的水池,恍若置於地麵的反光鏡,可映現庭院的倒影。庭院的東南端是灰泥裝飾的祈禱廳,廳內牆壁上裝飾著伊斯蘭書法和色彩豔麗的摩洛哥瓷貼麵。抬頭仰望,可細觀雪鬆木製作的穹頂,其古色古香的雕飾的確令人歎為觀止,那種一瞥間的悅目感受莫可名狀,實難以文字描摹。再回到主廳,環視二樓上那些雪鬆木雕刻的窗戶,可看到不少遊客在窗口露出上半身,作勢含笑,向下示意,在待拍鑲入窗框的留影。東西相對的十個窗戶內都是學生宿舍。走上二樓,緩步參觀這些宿舍,大小相等的鬥室十分幽暗,勤學的諸生從前就是在那裏麵棲身苦讀,獨自靜修的。1960年,這所古老的伊斯蘭宗教學校宣告關閉。此後經過翻新修繕,於1982年作為曆史遺跡對外開放。

     

另一令人賞心悅目的處所是馬若雷勒花園(Majorelle Garden)。該園的締造者是法國印象派畫家雅克•馬若雷勒(Jacques Majorelle)。畫家年輕時來馬拉喀什養病,愛上了當地的鮮活色彩和風土人情,遂決定終生定居於此。此後他陸續買地,擴大地盤,請高手設計建造了一棟立體派風格的別墅。圍繞這座獨特的建築物,他廣植花木,四處搜羅各類仙人掌,苦心經營四十年之久,終奠基成這所在馬拉喀什一枝獨秀的花園。馬若雷勒去世後,園內花木缺乏照料,日漸荒廢。直至80年代初,時裝設計大師伊夫•聖羅蘭(Yves Saint-Laurent)與其同性戀伴侶合夥買下此園,重加修整,精心維護,年久失修的花園別墅從此煥然一新,其色彩明豔的景致遂漸為外界所知。聖羅蘭去世後骨灰遍撒園內,長眠他鍾愛的花香鳥語之地。該園從此歸非贏利機構管理,始對外來遊客長年售票開放。

      馬若雷勒花園是馬拉喀什的觀光熱點,遊客經常爆滿,入園參觀,有時得排長隊等候。我們那天的運氣還算不錯,買了門票,抬腳就跨入了那赭紅色圍牆的大門。繞過門內噴泉,前行數步,一片竹林的濃綠蔭蔽路徑,讓人頓時感受到某種中國園林的韻味。穿過竹林右轉,沿花木夾道的小徑前行,最令人視覺興奮的就是隨處可見的馬若雷諾藍。當年畫家初至馬拉喀什,特別令他留戀的那種鮮活色彩就是摩洛哥彩色瓷貼片上的藍色,這種藍色也類似印象派畫家擅長運用而效果頗佳的鈷藍。經畫家親自加以獨特的調配,並申請到專利,以“馬若雷諾”命名的這種藍色遂在他本人手中得以發揚光大。於是他盡興揮灑,施於實物,把這亮麗的藍色點染到園林各處。及至聖羅蘭接手該園,又在原有的基礎上推陳出新,更加突出了鈷藍配暖黃的鮮明效果。我緩步前行中觀賞應接不暇的景致,發現花徑兩邊的道沿和欄杆,藤架的梁柱,水池和噴泉的周邊,特別是園中的主題建築——立體派風格別墅,均塗以那種藍色,並適當地配上暖調的橙黃,在一叢叢綠樹紅花掩映下,呈現出兩位藝術大師前後輝映的造園奇葩。更令遊人大飽眼福的則是園內收集的上百種仙人掌。這些品種各異的仙人掌羅致自世界各地,分植園內各處,或球狀者散落地麵,或柱形者挺立晴空,灰綠色的肉質上長滿淡黃的倒刺剛毛,那凜然的冷翠又在整體上熱烈的花木叢中別添了荒野的蒼勁。馬若雷勒花園的獨特魅力除了它那醒目的一抹鈷藍之外,園內薈萃的仙人掌珍品更是兩位藝術家持續栽培,留給世人的碩果,至今已蔚為特別吸引遊客的景觀。聖羅蘭辭世後的紀念碑樹立在園內一隅,我走到跟前注目細觀,才看出那是一株貌似柱形仙人掌的雕塑。

 

長驅撒哈拉

 

 

      在馬拉喀什民宿度過的最後一晚是陰曆年除夕,我們從街上買回酒菜,自己動手烹調,圍坐天井,吃了頓可口的年夜飯。丙申大年初一早晨,預定的導遊車接我們上路,前往撒哈拉沙漠。這輛廂型車有六個乘客座位,正好可坐下兒子家三口、妙妙的外婆外爺和我。導遊名叫穆罕默德,是個柏柏爾人,大學藝術專業畢業,英語說得很流暢。他性格開朗,熱心,健談,很為自己的民族文化而自豪,一路上給我們大講柏柏爾人的傳統和伊斯蘭文化。他特別為“柏柏爾”(Berbers)這個族稱,尤其是他更喜歡的另一更加正宗的族稱阿瑪澤(Amaziy) 正名,並向我們出示該族的旗幟。此外,他還對通常所說的摩爾人(Moors)那個稱呼作解釋說,歐洲人所謂的“摩爾人”是一種階級和文化的統稱,並無人類學和民族學的根據,用來稱呼柏柏爾人略帶貶義。接著更引以為豪地告訴我們,正是被稱之為摩爾人的柏柏爾人,曾攻占安達露西亞,在格拉納達建立了伊斯蘭教的王朝。

      汽車馳驅在四處荒涼的公路上,最刺目的景象就是路兩旁荒地裏到處散落著各色塑料紙。車開到一處商店,停車略事休息。我們上到商店樓頂平台上瞭望四方。貧瘠的山梁上分散著土紅色的房屋,其中舊屋多為幹土坯壘成,年深月久,風雨剝蝕,均呈現蜂窩般的凹陷,有的都破損成斷壁殘垣,久已廢棄。新建者則用灰磚砌成,外麵刷上土紅色,窗戶上都有防護鐵框,大小不等,錯落在土紅色的山崖上,構成了一路上的民居景觀。

      中午時分,到達艾本哈杜(Ait Ben Haddou)古城。導遊帶領我們走向河對岸高地上,參觀自十一世紀以來穆斯林與猶太人混居的土堡(kasbah)群。他告訴我們,這裏的景觀很有名,《阿拉伯的勞倫斯》、《角鬥士》和《亞曆山大帝》等熱映大片都在這裏拍過外景。過橋後進入狹窄的小巷,踏上曲裏拐彎的台階,一直上到破敗的土丘頂端。路兩旁牆根下或台階上,多擺著兜售旅遊紀念品的小攤。攤主友好招徠,遊客大都淡然走過。生意看來很冷清,小販們卻始終懷有被光顧的希望,都很有耐心地守候在一邊。這裏是古代南下北上的商隊必經之地,大多數土堡已剝落得不像樣了。雖增補了一些為旅遊景觀和拍電影而新修的土堡,也難以振興那一片衰落的景象。

      倘若我們自駕遊,直驅沙漠邊緣,行程應會較短。隻因買的是導遊行,要受旅行社預定路線的牽製,這一路東饒西轉,就被安排了不少未必有趣的景點。離開土堡群,行車南下,導遊帶我們看了摩洛哥的“好萊塢”電影城,世界上最大的太陽能發電基地,黃昏時分下榻玫瑰穀附近一家旅社。然後安排了購物項目,去專售玫瑰產品的商店轉悠一圈,選購玫瑰水、韓娜染發粉等東西。

      次日行車複轉而北上,路徑達德斯(Dades)峽穀,在一處河穀地區停下來。遠處可見土屋密集於樹木叢生的村莊。河灘上白楊挺立,農田裏大麥苗泛綠,被導遊誇譽為荒山溝內的一塊綠洲。山上的赭紅色巨石經風剝雨蝕,形成恍若人體的天然雕塑。行車從此處掉頭南下,然後東行,中午時分進入多德哈(Todra)峽穀,仍然是赭紅色的巨石直刺晴空,在兩山夾縫中露出一線令人迷戀的蔚藍。來到摩洛哥已經一周,首次見到了如此寬闊清澈的流水。我們下車漫步河灘,看到頭頂的峭壁上有幾個冒險者攀岩。

      出峽穀,在荒蕪的曠野上一直東行,再向東南方向偏斜下去,路徑一處廢棄的地下水係統工程。我們下了車邁步近前,一眼望去,可看到每隔幾十米,一字兒排列的幹土堆。導遊帶我們走上一個土堆,這才發覺我們站在廢棄的井台上。那井口有轆轤架,向下望去,黑咕隆咚。他告訴我們,這是從前當地民眾修建的供水係統。若從地麵上開渠引水,渠水不隻會大量蒸發,還會滲入地下,以至完全幹涸在途中。因而不得不從地下深處開通水渠,再從地麵上每隔幾十米鑿一豎井,利用轆轤取水。現在此係統久已廢棄。他與看守人帶領我們下到井底,水渠早已幹涸。

      下午時分,驅車行進中,遠遠就可望到隆起的黃沙丘掩映在一片棕櫚林背後。我們的目的地到了。

      當晚住宿在沙丘邊緣的一家旅社。次日早餐後,導遊發給每人一條頭巾,並幫我們包頭。大家各選各喜歡的顏色,我選了亮藍。進入沙漠要在下午晚些時候,此前則另有要導遊的景點安排。首先去了一處古老的土堡。進入其中,沿一條巷道通往民居,見一群婦女和小孩在水站取水。向巷道深處走去,別有宏偉古樸的土堡建築。導遊告訴我們,此處乃曆屆國王曾經駐蹕的行宮。穿過多重外包鐵皮的雪鬆木大門,最後才走到回廊深入,曲室毗連的後院。此離宮久已廢棄,房間不少,卻都無展品,徒呈現為一係列走過程的場所。唯一值得拍照留影的是一棵孤立前廳的檉柳。它鮮綠的枝葉毛絨絨滿樹披拂,雖是一株植物,卻似乎顯現著某種動物的姿態。在四周淡紅土牆擁圍之中,頂空藍天映襯之下,算是給枯燥的土堡添補了些許悅目的生意。

      另一景點是摩洛哥國王的陵墓,其實也是一處建立在花園內的清真寺。院內有些樸素的花木,其它建築均屬清真寺領域,非伊斯蘭教徒謝絕入內。伊斯蘭與猶太教可謂異派而同宗,都不拜偶像。即使堂堂國王,也無遺像可供奉,更無墳堆可瞻仰,即中國遠古時期所謂“墓而不墳”是也。

      紅日偏西時分,我們準備出發。各人包好自己的頭巾,作出駝隊騎手的樣子,由一位名叫馬罕默德的向導帶我們前行。他牽來的六匹駱駝臥在路邊,靜候我們上路。每個駱駝背上都固定一鞍韉,鞍頭裝配鉄製扶手。導遊教導我們說,跨上駝背,坐穩鞍韉,雙手要把牢扶手。駱駝下坡時,身子要前傾,上坡時則需後仰。駱駝行步之間,騎手的身子得隨之配合作搖擺狀。這導遊英文還說得湊合,仔細交代完畢,便拉住韁繩,向我所騎的駱駝吆喝一聲。那臥地的駱駝遂後腿跪起,一條腿先鼓勁起立,另一腿緊跟也鼓勁起立。我不由得身子前傾,轉眼間駱駝的前腿也掙紮著起立,四條長腿就這樣頗為吃力地先後直立起來。其它坐騎依次在導遊的吆喝下陸續起立。導遊手牽打頭的駱駝,我們的駝隊於是在刺目的斜陽下緩緩走向大漠。

 

      行進中俯視下麵的黃沙,的確是很幹淨的純沙。在沙中行走,腳步會有沉重感,每一步踏下去,腳都會陷入沙中,拔脫出來,頗感費勁。沙漠並非一片平曠,不斷有流沙堆積,形成連綿的沙丘。沙丘之間則有沙溝,令我驚異的是,就在那溝的低窪處,總會長出幾棵無名的綠草。那些草長得精神抖擻,綠得青翠,還開出細小的黃花。真看不出它吸取的水分是從哪兒來的。

      我們花錢買這趟駝背行的經驗其實並不好消受。駱駝一下坡,我得抓緊把手,身子前傾。一上坡,又要配合著往後靠。手和腿全得吃勁,稍有疏忽,會有摔下去的危險。而兩條腿叉開,夾住駝背下兩側,一路上僵硬地懸在空中,也很不自在。有好幾次我都想從駝背上跳下來,放鬆一下。斜陽返照沙丘上,投下我們一行人忽長忽短的身影,恍若一幕皮影戲晃過沙幕。搖搖晃晃地走著,遠處的宿營地已清晰在望。

      這趟行程約一個半小時。營地的棚屋紮在兩個沙丘間一塊平曠處。導遊吆喝駱駝止步,然後令它們逐個臥下,並協助我們從駝背上下來。他用繩子拴住每頭駱駝跪下的一條前腿,以防止它們起身行動。駱駝都順從地臥在一邊,不吃不喝,也難以絲毫移動,得一直靜臥到我們次日離開這裏。它們馴服地歇息在一邊,一個個好像熄火的汽車停在停車場上,隻是偶爾有某個駱駝發幾聲淒厲的嘶叫。

      放下行李,我們都爬上沙丘看落日,直到暮色蒼茫。那天是正月初三,欣逢新月初上,一彎如眉,淡淡地斜掛夜空。隨著夜色漸深,天上的星星越看越多,也越看越亮。兩天來勞碌奔波,直到此刻,才各自坐下來縱目靜觀,盡興品味沙漠之夜的空曠、闃寂和神奇。

 

四 北上菲斯

      我起得很早,心理惦記著昨天臥在沙丘邊的駱駝,急著去那裏看看。駱駝仍一動不動地臥著,與昨天剛臥下來時一模一樣。導遊也過來了,給它們一個個解縛,再吆喝它們起立,牽著它們原地兜圈,活動四肢,準備馱上我們返回旅社。

      到達旅館後,我們隨即坐上導遊車,前往菲斯(Fez)。這是一個漫長的北上之旅,要翻越阿特拉斯山脈。上路不久,就進入沙漠邊上著名的塔菲拉特(Tafilalt)綠洲。約有幾十公裏的路程,路邊時見棕櫚葉茂盛的椰棗林。2月並非椰棗樹開花結果的季節,觸目所見,隻有棕櫚葉披拂而已。椰棗就是我們在國內常說的伊拉克蜜棗,六十年代初大饑荒,任何食品都供應緊張,獨有初次進口中國的伊拉克蜜棗供應豐富。行車至此,忽想起那年頭吃蜜棗充饑的可口和解饞。導遊告訴我們,椰棗是當地農戶最主要的收成,也是摩洛哥大宗出口的產品,號稱摩洛哥三寶之一。另外兩寶是仙人掌和阿甘(argan)。仙人掌就不必在此贅語,阿甘樹則聞所未聞。導遊接著說,阿甘是摩洛哥特有的植物,它的果實類似橄欖,又名摩洛哥堅果,可壓榨名貴的阿甘油,是養顏護膚的佳品。這阿甘樹長在幹旱的原野上,吃不到青草的羊群有時餓急了,會爬上阿甘樹,大嚼成熟的果實,造成此地特有的“羊上樹”奇觀。導遊說著便出示給我們一張明信片,那畫麵的阿甘樹果然爬上幾隻山羊。

      車過一盛產蘋果的小城,很快便進入阿特拉斯山區。景觀越來越荒涼,罕見樹木,僅有稀疏的叢薄與雜草。山坡上或山腳下的平曠處,時見有牧人放羊。羊群在看不見綠色的亂石間辛勤地吃草,把幹草,剛冒出地皮的草尖,都啃得幹幹淨淨。廢棄的塑料紙隨處可見,形成荒原上骯髒的惡之花。

 

      行至阿特拉斯山西部,景觀突變。山上的雪鬆越來越多,高大,茂密,遍布褐色巨石間,此處已列入國家公園保護範圍。山下的城市名伊夫蘭(Ifrane),遠遠望去,一片歐式建築。山坡上吃草的羊群比山那邊看到的情況要享福多了。該城號稱“小瑞士”,山間牧場雖說難以與瑞士相比,比起山那邊的貧瘠荒蕪,也堪稱摩洛哥的瑞士吧。我們在該城停車休息喝茶,轉悠拍照,在一片火燒雲輝映下繼續趕路。到達菲斯老城,已是夜幕落下時分。

      菲斯是摩洛哥第二大城,更是聞名世界的古城。新城區具有可與卡薩布蘭卡匹敵的現代化建築設施,老城區則保持著自九世紀建城以來的古樸,號稱具有讓觀光客恍若進入時間隧道的景觀。我們到達的當晚仍是從一條陋巷進入預訂的住處的,次日起床後走出房間一看,才驚異到這家規模不大的四星級賓館別有天地。類似於我們參觀過的宗教學校,也是一長方形封閉的空間,四邊的樓房擁圍花木繁茂的庭院,中心有噴泉。樓房底層,排列有序的廊柱撐起一圈寬敞的回廊,廊柱和牆麵下部均鑲有阿拉伯書法和圖案的彩色瓷貼麵。遊步廊下,不勝華美舒適之感。

      次日清晨,按照導遊手冊的推薦,我們一出門即直奔老城的首選景點——藍門。在小巷內行走不遠,就被接二連三湧上來的當地人擁圍。他們走上前搭訕,給我們建議,要為我們引路。對此類導遊手冊上稱之為hustlers的幫閑者,我們一律持謝絕態度,快步行走間,擺脫了好幾層煩擾。唯有一穿棗紅外衣的小夥鍥而不舍,竟把我們尾隨了好幾條巷子,跟蹤得外婆都有點害怕。那小夥一直跟蹤到一家燈具店,我們入內觀賞精美的燈具,有意在其中流連好久,他才失去耐心,悄然離去。

      菲斯老城內據說有九千多條街巷。當初建城,並無具體規劃,房屋和街道越建越多,層層向外拓展,一千多年擴建下來,便蛛網般縱橫交錯,形成了今日一團亂麻的狀況。與馬拉喀什的老城相比,這裏的巷子更曲裏拐彎,更狹窄,更擁擠。城內沒有一條可通汽車的街道,貨物搬運全靠人力和畜力,最常見的馱運工具就是毛驢。街麵上的店鋪櫛比鱗次,香料、皮革、銅器、地毯、服裝……品類繁雜,不勝枚舉,天方夜譚般炫人眼目。我們在滿街的人群中走得暈頭轉向,唇幹舌燥,不知拐了多少彎,出入了多少條巷子,才走到了那座並不算高大雄偉的藍門。所謂藍,是走出那馬蹄型拱門,從門外看到城門正麵的藍色裝飾花紋,進到門內再看背麵,則是綠色花紋。

      我想買一張菲斯老城的英文地圖,多方尋找,都沒買到,隻好買了張法文地圖,以便查找我們下一步可行的路線。隻可惜查了好久,終與我手中那本英文導遊手冊上推薦的景點對不上號。正在這捉摸不定,舉步躊躇之際,我發現大多數店鋪陸續關門歇業。滯留在街上的遊客都顯得彷徨不定,熱心引路的幫閑者於是紛紛迎麵而來。我們每向前走幾步,就有人指指點點,要給我們引路。麵對這突然全部關門,停止營業的現場,我們外來者也不明白到底出了什麽情況。已是吃午飯時分,我們不敢再瞎摸索,亂轉下去,隻有憑記憶往返回旅館的方向走去。幸虧妙妙外爺在我們前往藍門途中拍了不少照片,對照著他手機所拍的店鋪、街景,我們邊走邊校正路線,總算迷途知返,安全回到旅館。那天是星期五,向服務人員一詢問,才得知老城裏每逢周五下午,人們都要去清真寺作禮拜。

      吸取前一天的教訓,我們次日特聘一專職導遊。這中年導遊高個子,身穿阿拉伯長袍,老練,瀟灑,說英語的口音不重,較易聽懂。他說他就住在這一帶,對老城中九千多條街巷了如指掌。在他帶領下,出旅館不久,我們就進入鬧市。他首先把我們帶入飲食市場,任我們各自挑選喜歡吃的食物。我此生首次見到肉鋪出售的駱駝肉,一個碩大的駱駝頭赫然吊在顯眼處,看起來有點嚇人。

 

      這導遊比較油條,他顯然更傾向於引導我們購物,而非參觀重要的景點。在他帶領下,我們僅走馬觀花,去了兩處需買門票入內的觀光處。一處是木製品博物館。這處建築在古代是商隊旅館和貿易中心,名叫“木匠旅館”,後來被列為國家曆史遺跡,直到1998年才作為私人的木製工藝品博物館對外開放。走進華美的大門,是一長方形庭院,為三層樓高的廻廊四麵所環繞,從底層到頂樓,均圍以雕刻精細的雪鬆木護欄,各展室內展出很多工巧的木製品。

      走出博物館,又買門票進入臨近一所名叫阿塔裏納的宗教學校(Al-Attarine Madresa)。進入院門,也是一個長方形的中庭,為兩層樓房所環擁。從地麵到牆壁,從底層到樓上,整個建築,幾乎都鑲以彩色圖案的摩洛哥瓷貼麵。那圖案花紋因過於繁複反顯得單調呆板,看得人眼花。因再無其它展品可看,拍了幾張照片,我們就離開了。

      最後從號稱世界上最古老的大學——卡魯因清真寺(Kairaouine Mosque)——門前走過,因該處不對外開放,隻能從大門的鐵柵欄間隙向內望上一眼,再匆匆過目牆外的英文簡介,便告終結。確切地說,這所建於公元859年的所謂大學,當初也隻是所高級的伊斯蘭宗教學校而已,它同時也是一座清真寺。與略晚於它的意大利博洛尼亞大學相比,這所清真寺大學顯然名不副實。歐洲最早的幾所大學自建立起,就被界定為不受任何權力的影響,享有其作為研究場所的獨立性,而且課目設置更為豐富廣泛,既不拘泥於宗教經典,也不為教廷所控製。

      我們放心隨導遊遊蕩迷宮般串連的小巷。已是中午時分,他把我們帶進一入口需低頭鑽洞般才能進去的陋巷。那巷道牆壁剝落,牆角堆有垃圾,我們跟隨他三轉兩拐,走到一緊閉的大門前。按了門鈴,走進大門,居然是處布置不錯的飯館。正廳偏旁,還有一包間,正適合我們一行人入座。生意看來很冷清,其它餐桌均空著。侍者很快送上我們要喝的薄荷茶,當麵展示他的茶道特技。他把那大肚細頸彎壺嘴的阿拉伯銅茶壺高高舉起,瀑布般倒茶入每人的玻璃杯中。每一杯都倒出了他所許諾的泡沫,沒滿溢,也沒濺出點滴茶水。為每個人送上的主菜都會配上很多碟小菜,有茄子、豌豆、蠶豆、橄欖,以及其它叫不上名字的,擺滿了餐桌。我們進餐期間,陸續有客人進入,看樣子均為外來遊客,等我們離去時,已是貴客滿座。由此可見,這處深藏不露的的飯館並非為當地居民所設,它的收費本地人恐怕也消費不起。所有來就餐的顧客均由導遊引進,這些導遊與我們的長袍導遊應該都是與飯館生意掛鉤的關係戶吧。

       自上午起步出遊,這導遊即慫恿我們去參觀老城內有名的皮革染坊(Terrasse des Tanneurs),一出飯館,就帶我們前往那裏,去看沿用中世紀以來的染革工藝以及五顏六色的染缸。正如導遊手冊上的警告所說,甫一進門,一股惡臭即刺鼻而來,越往內走,越刺鼻越惡心,我手捂住鼻子,站在高處觀看工人赤膊在汙濁的鞣革池內辛苦工作,有幾次都被惡臭刺激得差點嘔吐。再向更低下的平曠處望去,像田畦般的方框內擺滿了染缸,其中浸泡著羊皮、牛皮和駱駝皮。在高台上駐足片刻,我實在待不下去,盡快拔腳出走。據導遊解釋,那染缸內的染料保持使用傳統配料,摻入了生石灰和鴿子糞,用植物、礦石等天然原料染出罌粟紅、薑黃、靛藍和薄荷綠。觀看染坊隻是個引子,接下來的節目就是帶我們去緊鄰的皮貨店選購皮貨。論價錢,當然比中國或美國便宜,但樣式並不吸引人,看來看去,並無看得上的東西。考慮到這導遊畢竟熱心帶我們走此一趟,出於照顧麵情,我買了個皮錢包,外婆買了條皮帶。

      接下來我們還被引入地毯店和古董店。店內的貨物,琳琅滿目,見所未見,看得人眼花繚亂。隻可惜此類昂貴的大件貨物均非旅途中所選購的對象,僅隨導遊轉悠一番,開開眼界而已。隻是進入織物作坊,參觀了工人織作的過程,經討價還價,買了些我們騎駱駝包頭的那種長紗巾。

 

五 廢墟和藍城

      次日一大早離開菲斯,我們乘包車南下,去看一處古代的廢墟。馳驅在開闊的原野上,眼前的植被越來越顯得綠意盎然。道路兩旁農田內禾苗盈疇,大片的橄欖樹長在高低不等的山坡上。這一帶盛產橄欖,是摩洛哥橄欖的主要產地。我們前往的瓦盧比利斯廢墟便曾經與橄欖的種植和加工有一定的關係。公元前2世紀,羅馬共和國發動第三次布匿戰爭,並吞柏柏爾人的國家,在北非沿地中海地區設立行省,任命總督統治。隨著羅馬人的占領,橄欖的種植和食用傳及北非。在羅馬人統治的前哨基地瓦盧比利斯城,橄欖就是最重要的農作物,為羅馬帝國輸送大量的橄欖油。七世紀晚期,阿拉伯人征服了北非,瓦盧比裏斯遂成為穆斯林控製的城市。直至1755年大地震,該城受到嚴重的破壞,其後殘存的建築物又被作為可采用的石料大量劫掠,轉運他處,這座各族人群居住了近兩千年的宏偉古城才化為廢墟。

      行車中途,下起了陣雨。那雨時下時停,一陣大,一陣小。幸好我到達廢墟時暫停了很長時間。行步在一片斷壁殘垣中,依然可看到不少未倒的圓柱屹立高聳,殘存的凱旋門和巴西利卡殿堂依稀可見巍然的雄姿,高架水渠還殘留未倒塌的一段。特別令人矚目的是發掘出土的室內地板上珍貴的馬賽克貼麵,那上麵有很多清晰可辨的希臘、羅馬神話人物拚圖,如酒神遇見睡眠中的阿德裏安涅,四季神,狄安娜和陪她的小仙女等。可惜老天不作美,我們正在觀賞那些拚圖,並一一拍照時,大雨沛然突降。導遊立即促我們向出口處奔去,等跑到車內,每個人都淋成落湯雞了。

 

     

對照網上所傳英國人十九世紀所拍的該處廢墟照,可以明顯地對比出,我們現在遊觀的廢墟,已是在充分發掘後,經過修補複原的景觀。這就是說,真正的廢墟景觀是那些舊照片上所顯示的狀況。這一發掘修複的工作是從法國人殖民摩洛哥後斷斷續續進行和完成的。沒有法國考古工作者幾乎長達百年的發掘修複,就不會有今日可供遊客參觀的廢墟景觀。正如一位歐洲學者指出,與伊斯蘭占領者對異族文化遺產徹底摧毀的做法不同,法國殖民者之所以辛勤經營,複原殘存的羅馬遺跡,顯然懷有把古羅馬的遺產與他們在北非建立的“拉丁”社會聯係起來的動機。法國人這種羅馬化的衝動似乎是在頑強地抵禦伊斯蘭力圖完全毀滅古典的和基督教傳統的暴行,硬是要在今日已經獨立的摩洛哥留下歐化的痕跡。這一影響最明顯的後果就是,阿拉伯語雖為摩洛哥的國語,法語仍為被承認的官方語言。在摩洛哥旅行,你到處都可看到,各類招牌多為阿拉伯文和法文並行。

      我們在雨中驅車北上,下午時分,遠遠看到前麵山坡上層層排列的藍色房屋,舍夫沙萬(Chefchaouen)到了。據說,該城原名沙萬,義為“山頂”,後來在前麵加上舍夫,義為“看那山頂”。這個地名真可謂叫得醒目,我們當下看到的就是那一抹藍屋在山頂的景象啊。該城建於15世紀,那時候被從西班牙驅逐出來的大批猶太人逃到此處,是他們開始用深淺不同的藍色塗抹房屋的正麵,以區別原住居民房屋的顏色,從此形成該城的房屋以藍色為主的特徵。

       那雨下了一夜,直到次日仍時下時停。我們趁雨停時分進入老城,走街串巷,上台階,下斜坡,瀏覽以水洗藍為主的各式房舍。可以看出,為保持他們的藍屋永不褪色,各家各戶都在持續刷新他們的牆壁。行步之間,即可看出不少藍屋的顏色新刷不久。需要說明的是,這些藍屋並非從上到下全部刷成藍色,如果家家戶戶的房屋全部刷藍,反倒會有損觀感。總的來看,城內房屋所刷的藍色以房屋四周為主,刷到一定的高度,多保留原有的底色,其中以白色為多。配合這亮麗的色調,門前的台階上或窗戶下,乃至牆上,常會置有盆花,點綴其間,作為陪襯。另一奇特的景觀是,隨處可見可愛的貓咪安處台階上或牆根下,或臥著,或蹲起,均處於悠然自得,旁若無人的狀態。這樣看來,此藍城也同時是個貓城。天公仍在擾人敗興,我們在城內的遊觀尚未盡興,又下起了大雨。

      短暫的藍城遊在雨中收場,我們的摩洛哥旅程也在此告以終結。我要去得土安(Tetouan)出境渡海,前往歐洲。他們則再赴卡薩布蘭卡,從那裏飛回上海。

 

2021年1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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