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多黎各環島行(2019年12月23日-2020年1月3日)
一 聖胡安老城
2019年聖誕前幾日,寒流突襲美國東北部,冷風終日凜冽,戶外氣溫低達攝氏零下12度。我兒子全家要去波多黎各度假避寒,我與妙妙的外公外婆獲邀隨他們同行。我們一行六人12月22日夜裏11點左右飛離康州,四小時後,抵達波多黎各首府聖胡安(San Juan)機場。波多黎各是美國在加勒比地區的自治邦,飛往那裏,如同前去美國境內各地,持本人駕照即可順利登機,包括在那裏使用手機和現鈔,也全都一如國內。作為美國公民,定居波多黎各的唯一缺憾是無權投票選舉美國總統,但卻享有免於交納聯邦稅收的實惠。
出行之前,兒媳已製定好周密的行程計劃,此行的活動項目及遊覽景點大都安排妥當,包括相關的住宿,全已上網預訂。我們走出機場,隨即乘出租車前往聖胡安老城區,於沉沉夜色中住進一家位置特佳的民宿。次日上午,出門朝東北方向步行不遠,就走到老城區的主要景點——聖胡安門下。這座高度設防的海灣舊城本有六個城門,五百年來,幾經戰火,多曆事變,如今就隻剩下這處作為古跡保護的老城門巍然矗立,敞開向近在咫尺的灘頭巨浪。
1493年哥倫布二度航行加勒比海域,初次在波多黎各西部海岸登陸,曾以“施洗者聖胡安”(即英文所說的施洗者聖約翰)命名此尚未深入勘察的陌生海島,那時候他並不知曉北海岸這處旅遊勝地之所在。殆至1508年,西班牙人始來此地建立殖民點。因該處海灣曲折,高岸峻峭,易於防守,殖民者遂以西語Puerto Rico(義為“良港”或“富港”)命名腳下這塊與主島隔海相望的小島嶼。此後經過多年經營,西班牙人最終占領全島土地,轉而以“波多黎各”正式命名此九千多平方公裏的大島,改稱那塊作為前哨陣地的小島為“聖胡安”。
波多黎各在大安第列斯群島(Greater Antilles)東西走向的四大島嶼中位居東端,扼守著歐洲西來船隻進入加勒比的門戶,在當年屬於各航海國爭相搶占的戰略要地。自西班牙殖民該島之初,直至19世紀末美軍占領,在前此的四百年間,加勒比海上各國戰艦雲集爭雄,海盜船出沒無常,屢遭圍攻的聖胡安一直首當其衝,曆盡了炮火硝煙的侵蝕。現存長達二英裏半的城牆和數處古堡便是這座難於攻克的海防要塞留給後世的曆史見證。
臨海的城牆屹立在崎嶇的山崖上,均由砂岩、方磚和灰漿砌成,近年來經過修補, 仍保持其固若金湯的雄姿。從聖胡安門登上古城墻,在步行道上向北走去,路邊時見綠葉濃鬱,花色鮮豔的熱帶花木,多為初次目睹,不知其名。城門附近有個名叫La Rogativa的小廣場,高台上矗立一組青銅塑像,是三個高舉火炬的婦女緊跟手持權杖的主教,均作呼籲祈求狀。據說1797年英國戰艦曾封鎖海麵,圍攻聖胡安,形勢甚是危急。一天夜裏,城內婦女在主教率領下高擎火炬,搖響鈴鐺,齊聲歌唱,祈求上帝保佑。英軍見城內火光閃爍,歌聲喧天,誤以為援軍到達,遂急速撤去,聖胡安幸而躲過一劫。西語Rogativa義為祈求,後世特立此塑像群於海畔崖頭,以紀念前人守衛城市之功。
沿城牆繼續北行,遠遠即可望見突兀在城西北角的巨型古堡,此古堡全名較長,通常都簡稱海角堡(El Morro)。前往海角堡,要越過一大片坡地。坡地上綠草如茵,行走間時有拂麵清風從海上徐徐吹來。眼前遊客三五成群,散布各處,多帶領孩子們放風箏遊玩。路邊有小攤點出售風箏,我們也給孫女妙妙買回一個,教她牽引長線,趁風放飛,飄飄然比翼其它風箏。藍天綠草間徜徉了好一陣子,我們才買門票走進這座雄踞海岬之上,俯瞰絕壁下廣闊海麵的要塞。過涵洞,上坡道,踏著回環的台階,向古堡高處行進,參觀當初曾安置數十門火炮的炮台,還有堡壘邊際懸空孤立的崗亭,以及最高處的燈塔。海角堡始建於1539年,經此後二百年的增補擴建,才形成日後宏偉堅固的格局,成功抵禦過多次來自海上的進犯。17世紀,聖胡安遭受荷蘭私掠船搶劫,更要防範原住民來自東北方陸地的進攻。為加固城防,西班牙當局始動工修築環城一周的城牆,並在小島東北角新建一堡壘,起名聖克裏斯托巴爾堡(San Cristobal),與海角堡東西相望,分別把守在北海岸城牆的兩端。沿城牆下的步行道東行,可直通城東北角的這處軍事要塞。兩處古堡均已入選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世界遺址,也屬於美國國家公園的曆史遺址。買一張門票,可通行這兩處古跡。聖克裏斯托巴爾堡的頂部顯得更為開闊,周邊的崗亭(garitas)尤其別致,可走過狹窄的甬道,進入其中,從瞭望口遠眺海天景色,俯瞰老城區的街道和建築。遊客多喜歡以崗亭為背景留影,或隨手自拍,或作勢他拍。在智能手機普及的今日世界,人們越來越喜歡把流連光景的方式轉交給拍照,都慣於靠反複顯現於屏幕的影像來補充自己的個人記憶了。最遠處有一崗亭被稱為魔鬼崗亭。傳說有一士兵夜裏於其中執勤,及至天明,換崗者前往接班,發現亭內隻留下那士兵的衣褲鞋襪,而金蟬脫殼的士兵從此人間蒸發,不知讓何方妖精勾引走了。
隨著城內人口增長,嚴密的城防建築對市區的擴展明顯造成障礙。1897年,市政當局應市民的要求,拆除了東南海岸的城牆。一年之後,西班牙在美西戰爭中失敗,與美國簽署巴黎條約,把菲律賓、關島和波多黎各割讓給美國。從此以後,高度設防的聖胡安從軍事要塞轉向發展經濟和開發旅遊觀光,至今已成為名副其實的富港 / 良港。
舊城內街道縱橫交錯,格局略如棋盤。大多數街巷都比較狹窄,僅可容兩輛汽車並行。因受空間限製,每條街的一側都為住家戶停放私車所占據,僅空出另一側供車輛行駛,所以此類街道全是單行道。走在更為狹窄的人行道上,若留心觀察,可看到街邊所停的汽車一輛緊挨一輛,每輛車都停得整齊到位,從頭至尾,一字兒排下去,幾無一處空位。我的泊車技術一向較差,麵對眼前的陣勢,真不知那些車主每天早出晚歸,究竟是如何開出和倒進如此逼仄的行列的。這些街道盡管顯得擁擠,路麵卻特別幹淨,遠比紐約或紐黑文顯得清新整潔。街兩邊的樓房兩層或三、四層不等,大都是百年以上的建築。但都刷新得五顏六色,或橙黃蘋果綠,或海藍粉紅,或鐵灰純白,與陽台上斑駁的鐵護欄及豔麗的盆花相映成趣,突顯出西班牙建築風格與加勒比熱帶色調融合般配的旖旎風光。
就我的觀感而言,印象最深的要數導遊手冊上盛讚的“鵝卵石”(cobblestone)街道。鵝卵石路麵在歐洲城市中見到過很多,顧名思義,都是圓石頭所鋪的路麵,顯然與此處路麵上整齊的矩形砌塊完全不同。確切地說,這是一種名叫sett的砌塊,俗稱比利時砌塊(Belgian block)。它是人工開采後再經加工的矩形石塊,用來鋪路麵更優於鵝卵石。馬蹄踩在此類砌塊上易於把滑,更適合鋪設不規則的路麵,從前廣泛應用於歐洲各城市。“新世界”開發後,從比利時海港出發的輕貨船常裝載這種砌塊壓倉,抵達加勒比或北美後,便卸去所有的壓倉物,滿載賺錢的貨物揚帆而去。卸下的壓倉砌塊便留在殖民地用來鋪路,我多次見過,波士頓和紐約不少街道就是此類比利時砌塊鋪成的。但聖胡安的砌塊路麵較為特殊,所用的並非天然采石,從個別破裂的砌塊可以看出,應屬於人工製造的材料。我查詢了一下,據說是用煉鐵廢料造成,也是從歐洲商船上卸下來的壓倉物。這些砌塊路麵年深月久,曆經腳步、馬蹄和車輪碾壓磨損,至今都磨得十分光滑,在陽光照耀下,它那或深或淺的藍色柔和悅目,成為老城區一道亮麗的街景。
正好碰上在聖胡安過聖誕節,市內的博物館一律休假,踏著光溜溜的藍砌塊路麵去多處博物館查看,可惜麵對的都是關門。盡管留下了這一塊空白,熱鬧的聖誕前夜還是過得的蠻有興味的。華燈初上時分,我們出門逛街,街這邊私家車照舊停滿,街那邊行進的車輛如滿溢的川流。人行道上遊客形形色色,來自世界各處,華人麵孔所占的比例尤顯突出。不少行人都戴著節日頭飾,年輕的女遊客多穿得比較裸露。咖啡館、飯館、雜貨店、禮品攤,生意都很興隆。顧客最多的地方是酒吧,隔窗望去,裏麵的燈光都比較昏暗,音樂聲總是嘈雜震耳,一些跳薩爾薩舞跳得起勁的舞伴,會突然跳到街頭,當眾表演。我們在一家海鮮館吃了頓豐盛的晚餐。我因牙齒不好使,很多菜肴咬不動,進餐之際,喝的遠比吃的多。特別是餐桌上不時添加的sangria——勾兌了紅酒的聖誕節軟飲料,我接連幹杯,直喝到離席時分。
二 從螢光海灣到螢光海灣
26日上午,我們離開聖胡安,渡海前往別克斯島(Vieques)。該島在主島以東20多公裏外,是波多黎各的第二大島。2003年以前,島上長期駐紮美國海軍,一直用做武器試驗場所,屬於軍事禁區。海軍撤出後,才逐漸開放旅遊觀光。直到現在,島東部以前的禁地仍有很大一部分劃歸生態保護區,謝絕參觀。顯然是旅遊網上盛傳的螢光海灣特別吸引遊客的緣故,聖誕假期間,島上的旅館早已床位爆滿,我們盡管提前多日上網預訂,也沒訂到旅館或民宿,僅訂到一家青年旅社的床位。這家名叫Lazy Hostal的旅社位於一條臨海的公路旁,路上的招手停中巴來往繁忙,我們下了渡輪,即乘此類中巴到達旅社。
所謂bioluminescence(螢光),乃指螢火蟲或海洋生物所含氧化酶的發光現象,它與電磁輻射現象產生的熒光(fluorescence)性質不同,屬於源自生物體內的生物化學反應。別克斯島蚊子灣的螢光之所以最為著稱,是因為那裏的海水飽含夜光藻(dinos)。這種海藻一經海浪晃動,便會產生閃爍的藍光。富有夜光藻的東海馬祖島海域也有螢光海奇觀,當地人稱其為“藍眼淚”。按照故老相傳的說法,他們把海上閃爍的點點藍光想象為蛟龍眼睛鑽進沙子時流出的淚滴,故發明了這個頗有詩意的名稱。觀賞藍眼淚,已成為那裏收費很高的旅遊觀光服務。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別克斯島開放觀光至今,也一直是靠此處的螢光海灣來兜售昂貴的旅遊消費的。
去蚊子灣看藍眼淚安排在次日夜裏,為等候夜晚觀賞那被描繪得迷人的幻境,我們在島上熬過了酷熱而單調的白晝。我從導遊手冊上獲知,該島北海岸有個公園,公園內有棵將近四百年的美洲木棉樹(ceiba tree)。據書上描述,此樹的樹身粗壯,枝葉扶疏,開花時分,吸引蜂鳥群至,蝙蝠盤旋,堪稱奇觀。當地原住民屆時會前往禮拜,奉其為神樹。木棉樹現已被定為波多黎各的國樹,從網上照片可以看出,那神樹最顯著的特徵是樹身上長滿尖刺,有突出地麵的板根盤根錯節,起到了固持樹身的作用。我們在路上多次擋了招手停中巴,因公園所在地偏遠,遊客稀少,司機嫌無錢可賺,都不願意載我們前往。
午後的陽光曬得人頭昏眼花,為消磨時間,我們付高價參加了一次騎馬海灘行的活動。所騎的馬並非高頭大馬,看樣子已被其他遊客騎得有點疲遝。在馬主人帶領下,我們這一隊騎手沿荒野曲徑走向沙灘,漸入海灣滿布卵石的淺水。行進中先是濺起浪花,泡濕了鞋襪,進而涉入沒過馬鐙的深水,褲腿全淹入水中。主人在馬隊前頭不停地吆喝,督促馬隊前行。我隻覺得我胯下的瘦馬行進中邁步艱難,因礙於石頭絆磕,它每一舉步都顯得吃力而持重,時有顛簸,恍若不勝重負。這情形弄得人有點緊張,我隻好右手抓韁繩,左手緊握馬鞍上的把手,以免跌下馬背。旅程不短也不長,約莫一小時平安收場。這一趟騎馬行並沒享受到縱轡馳驅的快感,反倒在曲裏拐彎的路徑上有幾陣小小的驚恐。天黑之前,唯一差可告慰的事情是,在去另一景點看黑沙灘途中,意外見到幾棵長在路邊樹叢中的木棉樹。雖說都是些小樹,尚未長出板根,細看那滿布尖刺的樹身,總算是見證了木棉樹在該島的存在。
吃過晚飯,我們在路旁等候多時,直至九點多,才隨同眾遊客登上開往蚊子灣的專車。汽車下了公路,進入紅樹林,穿越一條坑坑窪窪的泥途,始到達夜色漸濃的海邊。導遊告訴我們,月光明亮的晚上,該景點會照例關閉。那天碰巧是陰曆臘月初二,並無月光,算是看螢光海的最佳時機。導遊持手電給遊客照亮,讓我們作下海準備。每個人都需打赤腳,短衣褲,穿救生衣,手持船槳,兩人一組,同乘一特製的kayak劃艇,由導遊帶領,劃向海麵。天上疏星依稀可見,周圍一片黑。向海麵上四處巡視,並沒看到我們預期的藍光。經導遊在一邊指點,蕩槳激起浪花,仔細觀看,才一瞥到所謂的螢光——那浪花四濺時微弱閃現的亮點。導遊又讓我們低頭注視腳下的玻璃船底,隻見隨著劃艇前行,細碎的螢光閃爍船底,恍若星河流動。我們十來個劃艇蕩來蕩去,蕩了約莫一小時,蕩起的藍眼淚總是旋亮旋滅,稍縱即逝,似有若無,終欠分明。手機或照相機有限的性能都無助於拍攝,我們多次嚐試,想抓拍眼前這一罕見的景觀,最終均屬徒勞。
27日上午,我們離別克斯島渡海返回主島東南角,在Ceiba碼頭上岸,轉乘中巴北上至Caguas。好容易在路邊找到Enterprise租車行,租得一輛自駕車後,始迅疾開上高速公路,長驅南下,趕在黃昏前抵達主島西南角,住進了拉帕蓋拉(La Parguera)鎮海邊一家民宿。蚊子灣螢光海為維護夜光藻的生態環境,嚴禁機動船入內,也不許遊客下海遊泳。拉帕蓋拉的熒光海品位略低,可乘機動船前往,允許下水遊泳。抵達該處的當晚,我們乘船出海,再次觀賞海上螢光。遊艇行至環礁湖深處,熄火停泊下來。我與兒子、孫女隨其他遊客逐個跳出船舷,入水暢遊。海水溫和,有淡淡的鹹味。雙手擊水濺起浪花時,眼前的藍眼淚便一串串碎銀般閃爍,恍若揮手點燃了細微的煙火。因為是在水麵上就近觀看,目睹的亮度和特殊的感受便與在劃艇上觀看有所不同。我們在海麵上擊水撫弄螢光,其他人在船上觀賞喝彩,直到導遊招呼我們上船返航。
三 走向卡斯特山林
2019年的最後一天是在阿瓜達(Aguada)度過的。我們住進的民宿是一座藍色樓房,房主住在樓上,樓下的幾個單元接待旅客。小樓周圍綠草鋪地,花木繁茂,幹淨,別致,安靜,誠屬這次旅途中住得最舒暢的一處。之所以特別在此地逗留兩三天,是為了送妙妙前往附近林孔(Rincon)的海灘參加衝浪培訓。林孔曾舉辦過國際衝浪錦標賽,是波多黎各的衝浪勝地。那裏的海灘開闊,潮頭洶湧,妙妙隨教練在近岸處練習,我們坐在岸邊的棕櫚樹下觀看。經過兩天培訓,妙妙已能在教練陪伴下穩踏衝浪板,貓腰作平衡狀,輕巧地出沒於白浪翻滾的海麵了。這次旅途中有幾項活動安排,她父母想要盡可能讓她趁機領略些在紐黑文無緣介入的戶外活動,好磨練磨練意誌,激勵她曆險的勇氣。去雲蓋(El Yunque)雨林,曾帶領她深潭跳水,瀑布下遊泳。在拉帕蓋拉海灣,她跟著父母乘船去海上浮潛(snorkeling),觀賞海底珊瑚和海星。在海浪侵蝕的巉岩上,她跟隨我們爬上著名的印第安岩洞(Cueva del Indio),去看模糊不清的史前岩畫。每項活動,妙妙都能勇往直前,完成得可嘉可獎。
阿瓜達即哥倫布在1493年11月19日登陸波多黎各之處。那一天他的船隊上岸補充淡水,無意中發現了這片有待他身後勘察和開辟的土地。小城的主街上有一座宏偉的教堂,教堂前有哥倫布塑像,海邊空曠處有一座高聳的登陸紀念碑。我們在紀念碑前拍照留影,轉身去海邊瞭望。隻見一群碩大的鵜鶘逐個從空中俯衝而下,一頭栽進海水捕食,濺起浪花,反複翻飛,恍若一陣陣投向海麵的炸彈。
2020年元旦,我們驅車北上,沿北海岸東行,到達此行的最後一站——阿雷西博(Arecibo),深入卡斯特地質特征的山林,首先參觀著名的射電天文台。山嶺為濃鬱的雨林所覆蓋,除了道路和路旁人家,很少看到裸露的土地,深暗的綠色湮沒了一切。此時此地,除了呆看還是呆看,那景致及其感受斷非文字和拍照所能真切傳達。
山中的天文台籌建於五十年代,於六十年代初投入使用。在2016年之前,一直擁有世界上口徑最大的射電天文望遠鏡。進入允許參觀的空間,遊客先被引入放映室觀看15分鍾有關天文台修建、功能、使用和所取得科研成就的電影,然後走向高樓背後的平台上觀看巨型射電望遠鏡的建築。直徑305米的巨型盤麵建築在天然岩溶留下的凹陷滲穴內,盤麵由數萬塊鋁板製成,重達900噸的接收器平台由18根粗壯的電纜懸空吊起,掛靠固著於三座鋼筋混凝土的高塔。憑欄觀望,別有洞天,令人 神旺,一時間恍若置身星球大戰影片的世界。此天文台自建立以來,有很多重大的天文發現,難以在此詳盡羅列。最聳人聽聞的報道是,1974年,科學家利用此望遠鏡向25000光年以外的星球發射了尋求外星人回應的探測信息。時隔27年之後,在英國某處原野出現了一塊麥田怪圈,經過辨認,被稱為來自天外的回覆。世稱“阿雷西博的回信”。2016年7月,中國貴州建成500米口徑的射電望遠鏡FAST,其規模後來居上,老舊的美國天文台從此名列第二。客觀地說,中國人固然值得為此而自豪,但體積龐大是否即品質高超,尚有待於實踐的檢驗。我在“百度百科”上讀到這一段貶低阿雷西博天文台的網文,現照錄如下:“2016年7月,隨著中國建成世界最大單口徑射電望遠鏡FAST,位於波多黎各的美國阿雷西博天文台望遠鏡卻麵臨可能要關閉的命運。由於年久失修,缺少維護經費,這座曾經世界第一的射電望遠鏡,如今鏽跡斑斑,像個大垃圾場。”然而我們眼前的景象並非如此破舊不堪。這座老天文台固然台齡已老,但至今仍在正常運行,照例對外開放,並未因其老舊而近乎報廢。科研設備,不管是新還是舊,是大還是小,值得重視的是要看你靠它搞出了什麽科研成就。我們至少應明確一個最基本的道理:科研建製是一項實事求是的事業,並不是講究排場的麵子工程。能建成500米口徑的射電望遠鏡的確難能可貴,值得稱讚,但要維持此可貴的聲譽,則要看那大口徑到底能有多大的用場,會發揮多大的作用了。我們帶妙妙返回室內,瀏覽了很多宣講天文知識的文字、圖片和視頻裝置,成人和小孩都上了堂天文課,增長了點滴科學知識 。走筆至此,順便提供以上眼見為實的信息,從而回敬上述那段不無浮躁之嫌的自誇言論。
我們最後一天的活動是一次四小時的塔納瑪河(Tanama River)曆險遊。那天陰雨時下時停,旅客們遊興不減,旅行社服務照常運行。這是一次冒險之旅,旅行社要明確他們與客戶各自的責任,出發之前,要求每個人履行了在合同上簽字的手續。我們頭戴安全帽,身穿救生衣,由該社中巴運往出發點。汽車翻山越嶺,顛簸好久,在一平曠處放下遊客。在導遊帶領下,我們一隊人開步冒雨跋涉。山路泥濘滑溜,我自知上了年紀,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謹慎,唯恐失足滑倒。半路上拾起一截斷樹枝,聊充拐杖,行進中有所支撐,心裏才踏實了一些。年齡不饒人啊,與兩年前的秘魯之行相比,我的腳步已明顯不如那時靈活豪邁了。但我依舊不甘落伍,始終緊跟同行者,包括其中幾個健壯的白人小夥子。行至一處斷崖,在導遊操控下,我們逐個完成曆險旅程中的速降(rappelling)活動:戴上皮手套,套上可套住胯部的安全裝備,先觀看導遊演示速降動作的要領,然後在他指導下逐個垂繩降下20多米的斷崖。接下來仍是一段泥濘的山路,很快便走到水流湍急的塔納瑪河邊。河麵不怎麽寬,但水底石頭多,稍有不慎,就有絆倒的危險。我走得較慢,總算平安渡過了險灘。再走一段路,到達一處河灣,可望見遠處有一洞口,那就是我們下一步要穿越的卡斯特溶洞。
導遊發給每人一充氣大卡車車輪內胎,作水上漂流的用具。每人仰臥各自的充氣橡膠圈內,伸展雙腿,用雙腳勾住下一個人的巨圈。由導遊打頭,一個連一個,組成一隊,雙手劃水,逆流前行,緩緩進入了溶洞。打開安全帽上的頭燈,可望見溶洞頂部和洞壁,以及石灰岩經水溶蝕形成的光滑表層。洞長約數百米,劃出洞口,再順流漂回。
出洞後的另一冒險活動是從高崖上跳水,有不少人都前往踴躍嚐試,撲裏撲通跳入深潭。我們六個人上有老,下有小,為安全計,一致放棄了這一活動項目,緊隨導遊原路返回。曆險遊到此結束。
我們得抓緊時間趕路,立即驅車東行,於當天下午回到聖胡安。波多黎各環島遊至此圓滿告終,我們次日即乘機返回康州。
2020年元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