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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因為關注刀郎的新專輯《山歌廖哉》，又重讀了一遍《聊齋誌異》。其中有一篇《仙人島》, 寫的是一個自命不凡的讀書人王勉，字黽齋，陰差陽錯進了仙人島，有幸被島上的仙人桓文若招為乘龍快婿。
在新婚晚宴會上，王勉誇耀自己的文采，念了一篇自己的得意詩作，其中有一聯是：“一身剩有須眉在，小飲能令塊磊消。”意思是：自己是須眉大丈夫，喝點小酒就能解除胸中不平之氣。鄰居老頭兒頗為賞識，再三誦念。這裏，“塊磊”原指塊狀物，引申為不平之氣。
這時候，未婚妻芳雲低聲對妹妹綠雲說：“上句是說孫悟空離了火雲洞，下句是寫豬八戒過了子母河。” 舉座拍手大笑。
芳雲用來調侃夫君的典故，都是《西遊記》裏的故事。孫悟空在火雲洞被紅孩兒的三昧真火燒得狼狽不堪，全身的猴毛差不多燒光了，僅剩胡子眉毛，所以芳雲說是“一身剩有須眉在”。
子母河是西梁女國中的護城河，西梁女國全是女子，女子年齡20以上就可以去取子母河水吃，吃過即可懷孕。唐僧和豬八戒不知就裏，誤飲了子母河水，動了胎氣，腹部疼痛難忍。最後還是孫悟空去解陽山，取了落胎泉水。豬八戒飲了泉水，解了胎氣才度過此難。因此芳雲說，豬八戒是過了子母河以後，通過飲落胎泉水才消除了肚子裏的“塊磊”，也就是 “小飲能令塊磊消”。
下麵還有一段也很有意思。桓文若為了緩解婚宴氣氛，討好地安慰女婿說：正好有一句話，請在座的對個對子：“王子身邊，無有一點不似玉”。
這是一個雙關，字麵上的意思是，如果把那一點從“玉”字拿走，那麽“玉”就不是“玉”了，而成了“王”。桓公暗含的意思是：王公子身邊，到處都是玉。古代文化人喜歡佩戴玉石，也用玉比喻一個人道德修養高尚。所以，這是一個非常好的上聯。
眾人還未想好，綠雲應聲說：“黽翁頭上，再著半夕即成龜。”芳雲忍不住笑出聲來，連連嗬手胳肢綠雲。綠雲趕快逃開了，回頭說道：“關你什麽事！你罵個沒完沒了，就沒事，怎麽別人說一句，就不許了？”
這個下聯，也是雙關。繁體的“黽”字（黽）頭上加半個“夕”字，就是繁體的“龜”字，寫作“亀”。而王勉字“黽齋”，所以也可以稱作“黽翁”，而過了半個晚上(“半夕”), 王勉就是正式的丈夫了。可是，在中國清代的民間甚至現代，經常把有不貞妻子(比如紅杏出牆者或者娼妓)的丈夫成為“龜”。所以，綠雲是在暗地裏譏諷自己的姐姐會給丈夫戴綠帽子。難怪芳雲如此氣急敗壞！
不得不說，古代讀書人對文字和典故的研究與靈活運用，令人歎為觀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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