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蜜這個詞以前似乎不知道,也沒用過,現在算是了解了它的具體意義。我們以前一起插隊下鄉的同伴,至今還保持著友誼的,算是閨蜜了吧。於是,我們自己組了一個微信群叫閨房,閨房裏共五人,桃子,安琪,玫瑰,明子,還有我。我們是曾經在那個艱苦歲月裏同甘共苦的夥伴。今天就來說說桃子。桃子是閨房裏年紀最大的,我們叫她桃子姐姐。
與桃子姐姐相識相知已近五十年了。早在中學裏就互相知曉,因為不是一個班的,所以沒有說過話。中學畢業後,我和桃子姐姐一起去插隊,從那時起,和桃子姐姐的交往越來越多,彼此逐漸了解,慢慢地成了最好的朋友。
1973年剛過元旦,我們就被學校的車子送到上海與江蘇省邊界的公社插隊。我和桃子姐姐被分配在一個大隊,但在兩個不同的小隊,兩個小隊的距離大概步行20分鍾。上海農村的農民是十分繁忙的,一年四季要種的油菜,棉花,水稻和小麥可以使每個人每分鍾在地裏都有事做。當時隊裏的有些男勞力去上海城裏做裝修,去社辦企業做工,或是去參軍,因此女農民幾乎是隊裏的頂梁柱,外出的男勞力隻有在農忙收成時回來幫個忙。隻要不下雨,每天都要去地裏幹活。可是,隻要下雨,一般就不出工了。那是我們最開心的日子,可以不去地裏勞動,我就步行到桃子姐姐的隊裏,我們就在一起做飯,聊天,常常夜不歸宿。我們那年才十六七歲,從城裏到鄉下要學會做很多從來沒有做過的事:在灶上燒飯,從井裏打水,倒馬桶等。我和桃子姐姐從小住的地方都有抽水馬桶,所以倒馬桶還真是件要學的事。每次拎著馬桶到河邊去洗刷時,心裏總不舒服,這個河邊還要洗衣服,洗菜啊!家中以前一直用煤氣,煤爐都沒有用過,現在要用柴火在灶上做飯,還真是不容易,一開始做了好多次夾生飯。
在鄉下的日子裏,我和桃子姐姐不知不覺的互相幫助,互相陪伴,如同有了自己的親人一般。桃子個子很小,又瘦,農民們還是比較同情她的,讓她幹比較輕的農活。可是一到農忙,大家都忙得焦頭爛額,往往就沒有人來相助了。記得第一,二年的雙搶季節,桃子姐姐的妹妹和我的妹妹還是中學生,她們正是暑期,就來幫我們燒飯,否則我們就根本沒有做飯,吃飯的時間了。雙搶是指在七月底至八月初立秋之前,要收起一季成熟的稻子(秈米),然後馬上犁地打水再插秧,種下秋天收的又一季稻子(大米)。在大約十天裏,為了搶時間,每天大約要工作十六七個小時。
過了不到一年,桃子的隊裏又分配來了兩個插友,是閨房裏的安琪和玫瑰。這樣一來,我去的次數更多了,她們有時也到我的隊裏來。我們在一起燒飯,聊天,唱歌,晚上四個人睡在一張床上。現在有時說起來還納悶當時四個人怎麽能擠在一張床上?我們都是家中的老大,相對來講互相比較謙讓,可是桃子是最謙讓人的一個。她總是想著旁邊人的不方便。安琪和玫瑰來的時候,桃子還暫時住在一間與牛棚相接的屋子,我也去住過。晚上都可以聽見牛睡覺的打鼾和呼吸聲。後來政府算是給插隊青年每人造了一間房,這才解決了與牛作鄰的問題。
有一年春節,我和桃子姐姐還有她妹妹一起去南京。當時是春節期間,買不到普通的火車票了,我們就買了棚車票去了南京。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坐棚車,車廂是運貨的,沒有位子,角落裏用廉子拉著,裏麵有個馬桶可以上廁所。那天車廂裏沒有人,隻有我們三個,坐了五六個小時才到南京。在那裏桃子姐姐和我都有親戚,所以到了南京我們就各自住在親戚家。我的堂哥還帶著我們去雨花台,雞鳴寺,玄武湖去玩。第一次去那裏,覺得樣樣新鮮,到處很美,特別是冬天的玄武湖,寂靜,優美,遠山近水讓我們兩個少女高興得不亦樂乎。
後來每逢農忙季節一過,我們幾個閨蜜就攜伴出去玩。大多去上海市區逛公園,逛街,還去品嚐美食。記得有一次我們去紅房子享受西餐,明子建議我們點了奶油蛤蜊和其它,固然很好吃,可是怎麽也不會用叉子,後來還問服務員要了筷子才結束了那頓美食。
第一次高考的時候,我和安琪,玫瑰已在公社各校代課,這樣對我們的複習還是有不少幫助。可是桃子姐姐當時還是在生產隊裏,我都不知道她是如何複習去考試的。桃子姐姐沒有考上,大家都很失望,可是桃子姐姐說沒關係,明年再考。78年後的幾年裏,我們大家各奔東西,讀書,工作,成家,出國。後來才知道桃子姐姐後來隨著回城政策,到了一家集體小工廠工作。她一入工廠就積極參加學習進修,廠裏晉級考試名列前茅,從而得到了比較理想的職位。桃子姐姐不斷努力刻苦學習,一邊工作一邊讀書,陸續取得了幾所高校的會計,金融管理的學位,為她後來在寶鋼集團財經銀行事業的立足奠定了基礎。
我到美國來了幾個月突然收到了桃子姐姐的來信,告訴我她要結婚了。真是好消息!我馬上去買了一張卡寄去祝賀。我第一次回國時見到桃子姐姐,她的一句話使我至今難忘,她說:“我們分開那麽久了,以後要一直保持聯係啊!” 從農村出來到我第一次回國快二十年了,這些年裏,我們大家一直忙啊忙,終於算是立足安定下來。我沒有辜負桃子姐姐的願望,從通信,電子郵件至今天的微信。我們互通信息,從不間斷。現在每次回去,都會和桃子姐姐約著出遊,隻要有空就會在一起聊天聚餐,無話不談。桃子姐姐的母親很早就去世了,當我有時抱怨我母親的固執或是不合理的要求時,桃子姐姐總會說:“好啦,不要煩了,至少你還有媽媽在。” 我心裏還真是有點愧疚。現在疫情肆虐,母親在養老院裏,我暫時不能回去探望,桃子姐姐常常與她通微信,有空就去看她,有什麽要處理的事,桃子姐姐都會去幫忙關照。我真是萬分感激!
人說友情是最寶貴的財富,我和桃子姐姐能有今天的友誼是我們雙方努力的結果,也是一種緣分。一封信,一張賀卡,一句問候,我們互相的關心和牽掛,無論在何處,都會有一段溫馨的回憶陪伴著我們。但願這份友情在未來的餘生中永遠繼續……
寫於2022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