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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書法因緣 之九》

(2024-01-28 16:33:42) 下一個

2006年回了一趟老家。趁機去了出生地天河鎮。整三十年前我們從這裏搬出來。天河鎮離吉安兩個小時的車程。然後沿著蜿蜒的小路走進山溝裏曾經是住家的三線醫院區。現在已是一片橘林和一家看林人。醫院和職工宿舍早已不存在了。隻剩些許殘垣斷壁和上麵依稀模糊的時代標語。不變的是那條小溪流和鳥啼蟲鳴掩照下的潺潺流水聲。

現在想起來,二十多年前在上海的日子像是這樣流淌在記憶的溝壑裏。而當時的在上海的日子是輛自行車穿行在弄堂之間,再停靠在梅隴上中路的小屋邊。1995年沒有回家過年。依然記得一個人過的春節的那頓餃子,陳慧嫻的《飄雪》,和那段刻骨難忘的人生體驗。馮端的《金屬物理學》就像一本波瀾不驚乏味無趣的小說。現在從百度地圖上看到上中路上高架起的中環線,路邊應該不再有二十年前那樣的西瓜攤和香煙亭了。從1995年起,我就再沒有提筆認真地寫過練過字了。

跨過太平洋到海這邊,我和書法似已漸行漸遠。書法意識隻是一道記憶溝壑中的暗流。眼見港台報刊用的顏體,從新奇到熟視無睹。通過互聯網,知道舒同的字啟功的字都成了印刷體。這些都不能按書法而論。明尼阿波利斯有一個很不錯的藝術博物館。收藏的中國器物裏有青銅器和很多的鼻煙壺。還有明清的字畫,卻沒有給我留下印象。在丹佛的藝術博物館裏我隻見到一幅齊白石的水墨壽桃。在聖地亞哥巴爾博亞公園的日本花園裏,一幅裝飾性的立軸卻喚醒我的書法記憶。

早在大學期間了解些日本書法。八十年代中日之間開始文化交流。書法作為傳統文化的一部分自然在其中。日本現在仍用漢字。平假名也是從草書演化出來。當代日本書家當推村上三島。他的草書作品讓人視覺全然一新。字體膨展,筆劃連綿。奔放大度的鉤連迴轉,顯示出書者的氣魄。整體布局依然均衡。我曾經模仿過,用半開的毛筆書寫,以省去對力度的掌握。村上三島和啟功同一年出生,也在同一年去世。

村上三島的草書源自王鐸。這個明代的大書家影響了日本書法的二十世紀。日本書法在摒棄王羲之之時,應了王鐸的召喚。王鐸擅草,灑脫飄逸。這給了日本書家一個新的維度,在此之上構建了一種真正超越字義的意象。村上三島如此,而晚他一輩的古穀蒼韻更為明顯。我覺得這在中國書法裏是不曾有的。中國人似乎太過拘泥傳統。王鐸的行書也是上佳,但不如他的草書一般倍受後人推崇。縱向看來,從王羲之,到米芾,到王鐸,再到當代的周慧珺,一脈行書書法的傳承和演化,宛若一道百折不回的溪流。

這條小溪就這樣流淌到不遠處的天水河。五月底水田裏的稻苗還很青綠。雲色光影預告夏日的陣雨要來了。下午時的末班車正緩緩靠進岔路口邊毫無標識的車站。該是回去的時候了。在此我也該結束這一係列似憶而議的劄記,聊慰在路途行跡匆匆的心懷。想著有不再為昨天而憂傷,不再為明天而奔忙的時候,我再從容提筆,書寫對書法的再一次體會。

--寫於2017年6月14日 (圖片來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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