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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天一覽樓》13章(4)禍不單行

(2025-12-18 10:21:19) 下一個

13章 命運多舛 張如惠情定開封(4) 禍不單行

 

張召歸心似箭,分別了這麽久的時間,就要見到妻子和孩子們,可想而知他的心情有多激動。

還是原路返回,上海到浦口,再經天津轉車到北京。火車到北京站的時候,天已擦黑。北京火車站在正陽門,要回安定門家中需要穿過整個內城,走回去怕是太晚了,所以他就叫了一輛洋車,談好價,先付錢,再上車。

車夫是個中年男子,拉車很賣力,一路小跑就上了街道,不大一會兒,就看見他在流汗,不停地用搭在肩上的汗巾擦臉。張召知道,洋車夫很辛苦,他們起早貪黑,風裏來雨裏去,收入卻不高。每天幹完活,等交了“車份兒”錢,剩下的才是自個兒的“嚼穀”。兩三年前,張召沒法子的時候也想過去拉洋車,可是找了一個車夫街坊一問,就打消了念頭。洋車是日本人發明的,買不起,要向車廠租賃。每天有一半的時間都要為“車份兒”拉車,剩下的滿打滿算,能掙到六十個銅子兒就算很高了。可他們一家六口人吃飯,六十個銅錢一天也隻是勉勉強強剛好夠,萬一哪天出不了車,全家就要餓肚子。況且,張召從小就沒有吃過那種苦,就是拉也不一定拉得過別的車夫。後來他才去溥利呢革公司做苦力,每月能帶回家大約五六塊銀元,雖然還是不寬裕,但女兒做童工還能掙到兩個銀元,加在一起才能馬馬虎虎地養活這個家。

他到上海前,和妻子商量,他會在上海攢下錢再回北京。在這之前,生活有困難的時候,就去借一點,等他回到家就能還上。

眼看著辛苦奔跑著的車夫,想到若不是吳玉棠幫他在上海謀到這麽好的職位,現在他的境地,恐怕不比這個車夫好到哪兒去。想到此,一股同情心湧出,開口對前麵的車夫說:“我說您哪,甭跑這麽快,天熱,慢點拉不要緊,我就是回家,沒啥急事兒。”

車夫頭也不回地回答:“熱怕啥,拉洋車不跑還掙什麽錢。謝謝您呐!您坐穩了,馬上就到您府上。”

大概是因為坐車人的關心,車夫心中愉快,他腳下的步子邁得更歡快了。

真是個實誠的人,他想。

到了“王大人胡同”,天都全黑了,隻見自家的門窗都敞開著,屋裏點著一盞油燈。

他下了洋車,快步跨進家門,就見妻子和四個孩子都在吃晚飯。爹突然回家,家裏人都很興奮,妻子看著歡喜雀躍的孩子們,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大女兒最懂事,拉開弟弟妹妹,對父親說:“爹,還沒吃飯吧?我去給你盛一碗粥。”

張召在桌邊坐下,端起粥,用筷子一攪,這哪是粥啊,幾乎看不見小米,全是水呀。他心疼地對妻子說:“這一年多來,讓你們受苦了。”

妻子一聽眼淚就流下來,她放下碗,用衣襟拭淚。     

一碗粥喝下肚,用不了兩分鍾。飯後,夫婦二人來到裏屋,坐在床邊。妻子說:“你在上海這一年多,我們的日子確實不好過,寶善老是生病。為了給他看病,我隻得去借錢,好在人家知道你在上海有份好差事,要不誰敢借給我?你回來就好,先別管我們怎麽樣,得把欠的債先還清了再說。”

“你總共借了多少?”

“借了不少,總共有···,有二十幾塊銀元。能還上嗎?”

“能,能還上。不但能還上,剩下的還有八百···。來,我讓你看看我一共帶回來多少錢。”

“好!在哪兒呢?”

“就在包袱裏。”

“包袱?什麽包袱,沒看見你有包袱啊?”

“不就是那個藍包袱嗎?我就帶回來一個包袱啊,你放哪兒啦?”

“他爹,你不是開玩笑吧?沒見你帶包袱回來呀。”

“沒看見?怎麽可能?啊?難不成···?”張召瞪大眼睛,張開嘴,愣在那裏一動不動。

妻子見他臉色刷白,忙問:“怎麽啦?到底怎麽啦?你別嚇我!”

“啊!”張召忽然大叫一聲,扭頭就往外跑,妻子跟著他跑到了門外的大街上,就見丈夫發了瘋一般拚命往南飛奔。街上已經沒有多少行人,丈夫在前麵跑,妻子在後頭追,跑出去好遠,妻子高聲喊他:“他爹呀,等等我,我跑不動了!”

丈夫停下腳步,轉身回頭,雙手一下握住妻子的手,嘴唇哆嗦著,半天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錢,我的錢,車,車,我把錢忘了,我把放銀元的包袱忘在洋車上了。”

“啊?那是多少錢啊?”

“一百個大洋我卷一筒,一共卷了八筒,還有五十個沒卷,在路上花了幾個,還剩,還剩···,哎呀,記不得啦。我闖禍啦,闖下大禍啦!”一個大男人,竟站在空無一人的街中央嚎啕大哭起來。

妻子說:“你別哭啊!哭不頂用的,還是想想辦法吧。興許錢還在車上,車夫也不知道,等看著了,說不準他能還回來。”

夫妻倆走到正陽門,在火車站附近沒有見到剛才拉洋車的人,問別的車夫,沒人知道此事。

此後的十來天裏,張召每天天一亮就往正陽門去,希望碰到那個車夫。在火車站門外轉悠、逗留久了,就有巡警來問他在這兒幹嘛,他就把丟錢的事說了。巡警說:“那你隻能認倒黴了。為啥?你知道咱北京有多少拉洋車的嗎?在冊的就有五萬多,還有不少沒登記的,加起來也不知有多少,你到哪兒去找他?你想想,他要是心善,發現了您落下的錢,想還給您,也不會等到現在還不露麵是吧?再者說了,這要是個十塊八塊的,興許能找到您家還給你。八百多塊呀!他心地就是再好,也扛不住這麽多錢作怪呀。你算算看,他就是不吃不喝拉上十年車,也掙不來這麽多對吧?我看他八成是拿著這筆錢,不知道躲到哪兒去了,您就別再浪費時間了。”

被巡警這麽一勸,萬般無奈的張召,算是徹底死了心,隻好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家中。這會兒,他感到全身都疲憊不堪,便和衣在炕上躺下了。這一躺事小,他可就再也沒能起來。

他病了,病得厲害,先發燒咳嗽,後吐血。大夫說是肺癆,沒得治了。

三個月後,張召撒手人寰,死不瞑目。

妻子把房子賣掉,才給丈夫買了棺木下葬。還清債務後還剩下一點點錢,他們租了一處小房子住。

就在生活越來越艱難的時候,張召的妻子也病倒在床。來的還是那個大夫,還是那個說法,肺癆,沒治了,準備後事吧。

那一年,父親母親一下子全都過世的時候,張如惠四歲半,她弟弟才兩歲。家裏年齡最大的是她的大姐,也不過是個剛過十五的大孩子,她到工廠去上班,一邊幹活,一邊止不住地哭泣。

女工們的工頭叫“那摩溫”,大姐的“那摩溫”是個瘦高的女人,她平日裏很凶,誰要是敢偷懶耍滑,被她逮著,一定會被罵死。大姐很怕她,見她過來,趕緊擦幹眼淚,埋頭幹活,生怕被她發現自己哭過了。

“那摩溫”在她身後站定,半天不說話。這讓她越發害怕,不知會發生什麽。

“吃飯的時候,來找我。”“那摩溫”冷冷地丟下這句話,轉身走了。

大姐也搞不清是禍是福,反正要按“那摩溫”說的做,於是在工休用餐的時間,她去找“那摩溫”。

“那摩溫”就是英文裏NUMBER ONE的音譯,原意是“第一號”,也就是指工人裏排在第一位的人。她們沒有專門的崗位,除了監督其他工人以外,哪個工作崗位需要人,她們就要立刻頂上去。這是一個工作能力強,經驗豐富的群體,但也是女工中的一員,她們吃飯的時候,並沒有專門的地方,和工人們一起在機器旁找個空地趕快吃,吃完還有一堆活要幹。

在車間的一個角落,找到了“那摩溫”,她怯生生地上前問道:“您找我?”

“對。吃了沒?”

“還沒。”她沒吃。

“是沒得吃吧?”“那摩溫”說著,掰了一半手中的老玉米麵窩頭,遞過來說:“吃吧!”

她想說什麽卻又不敢說,機械地伸出手接過窩頭說:“我帶回去給我妹和我弟吃。”

“哎!這是怎麽弄的這是?你家裏的事情我都聽說了,爹媽都走了,你和你妹妹兩個是養不活家裏那兩個小的的。我給你出個主意吧,好不好?”

“嗯!”

“西城有個龍爪槐胡同,裏麵有一座大廟叫龍泉寺。你聽說過嗎?”

“嗯!”

“龍泉寺最近開辦了孤兒院,你可以把你的妹妹和弟弟送到那裏去。聽說那個孤兒院裏有將近一百個小孩子,都是沒有爹媽的孤兒。你可能舍不得,可他們到了那裏就有飯吃,總比沒人管餓死要強吧?”

“真的嗎?他們會養小孩子嗎?

“那裏的出家人,輪流照管孩子,當然就能養活他們。你先把他們送過去,要是還不放心,得空去看看不就行啦?怎麽著都比你現在整天哭要好。活人不能被尿憋死,總得想個辦法才行。”

大姐聽從了“那摩溫”的勸告,把如惠和寶善小姐弟倆送進了龍泉寺的孤兒院。大姐和二姐都去看過他們幾次,發現兩個小的在孤兒院生活得挺不錯,還都長胖了一些。

兩個姐姐這才放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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