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哥

誰才是人生的編劇和導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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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天一覽樓》09章(5.1)朝陽門外(上)

(2025-05-16 10:06:37) 下一個

第09章 北平求學 朝陽院舊夢如煙 (5.1) 朝陽門外(上)

崔開元在朝陽大學時的主要朋友有趙宗烈、戴崇和、陳萬齡、還有俞傑。其中,俞傑和他住在一個宿舍。

俞傑的父親名叫俞建章,是英國留學歸國的地質學博士,也是南京雞鳴寺地質研究所的所長,和大地質學家李四光有莫逆之交。

俞傑的女朋友叫李本昭,也在朝陽讀書,但不在法律係。她的父親李捷,是當時的河北省建設廳長,也是一位學者。他還有另一個身份,就是共產黨的地下黨員。俞傑曾悄悄地告訴崔開元,共產黨的大人物董必武的電台,就藏在他女朋友家,因為董必武和他未來的嶽父是摯友。後來驗證,俞傑沒有吹牛,共產黨在1949年取得政權以後,李捷便當上了中央地質部的副部長。

這裏提到的這一幹朋友,差不多都是一個德行。他們不愁吃穿、不愁學費、也不愁學習,整天想的大多是吃喝玩樂。但凡是他們看不上的教授講課,就蹺課,聚在一起玩,什麽打球、溜冰、遊泳,要不就是滿北京城找好吃的。到了考試之前,他們再一頭紮進圖書館,不分白晝黑夜,惡補功課。還別說,到頭來這幾位的成績也都不算差,玩到畢業,混個文憑,屬於輕輕鬆鬆的一件事。他們又不愁以後找不到工作,他們的未來,家裏人早就安排好了。

從劉洗庸家搬出來,住進朝陽大學的宿舍後,崔開元跟這幫沒心沒肺的朋友們混在一起的時間就更多了。都說朋友是治療情傷最好的良藥,這話似乎不假,他和朋友在一起的時候,確實能暫時忘卻心酸。可他也發現想要完全忘掉劉國璋,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

立誌做個高尚的人,還要拿出男人風度是要付代價的。因為失戀是一件令人難受的事,真的很難受。

能得安慰的是,整個事情並不複雜,似乎一封短信就把問題給解決了。

算了吧!真這麽簡單就好了。不對,事情要是如此簡單,故事講起來,就會缺少一些戲劇化的回轉曲折,聽的人也會覺得沒勁不是嗎?

對不起!這樣講像是我正在消費我父親的舊日傷痛似的。其實並非我不地道,故事真的是這樣發生的,絕非由我杜撰而來。

“不過,請一定不要忘了,這是發生在當時那個年代,以及當時的那個年輕不懂事的我身上的故事。”

上麵這句話,是父親在講他這段故事的時候,反複強調的。他大概是怕有人會誤解他,或是她。

這個“她”,還是那個“她”,劉國璋。怎麽一回事呢?請聽我往下講。

這天,崔開元接到一封信,信封上雖然沒有寫寄信人的地址,但從這工整、娟秀的字體應該能看出寫信的人是誰。他打開信,果然是劉國璋寫來的。

在這封信中,她這樣寫道:

 

“崔開元,你好!

 

我沒能等到去了台灣再給你寫信,很抱歉!我想現在就寫,希望你不會怪我。

那天晚上我們分手後,我就一直在等待,等著下一個周末的到來。其實這樣的等待是很甜蜜的,因為我是為了一個我所喜歡的人而等。實際上,有你做我的好朋友,我生命裏的每分每秒都變得那麽快樂。甚至有些不可思議,感覺上,我們好像已經相互認識了好多好多年,但可惜我們卻是剛剛相遇,在一起相處的時間,又是好短好短,以至於我,根本還沒有機會向你傾訴我的心聲,你就從洗庸大哥那裏搬走了。我沒想到,我等到的竟然是你的不辭而別。

命運真是這麽殘酷嗎?

我經過再三的思考,還是認為這樣的結局既不公正也不合理。所以,請考慮一下,如果你和我一樣,認為我們之間的感情應該有更多的發展機會,就請到燕大來找我吧。我記得跟你說過,我住在未名湖畔的‘姊妹樓’。

我會等著你。

 

劉國璋

1946年12月25日 ”

 

崔開元接到信後,其實根本沒有多想,因為他知道想也想不明白。最容易的辦法,莫如按照自己心裏最真實的願望去做。

也許他的應對並不正確,但他畢竟太年輕,這時候距離他的二十歲生日還有好幾天呐。

你可能不知道,連我在內的崔家幾代男丁,在情感方麵,成熟得都不夠早,甚至有些遲緩、愚鈍。千萬別指望我們在二十歲的時候,就能成為情感專家。真實的狀況是,要到若幹年後,我們才會對當年無心而犯的錯誤,幡然醒悟,後悔不已。這個問題,不但呈現家族化,且有逐漸嚴重的趨勢。

崔開元當時的真實感覺很簡單,就是希望能盡快見到劉國璋。

星期天一早,他就來到在海澱的燕京大學。燕京的校園環境果然不一般,開闊優美、典雅精致。

未名湖邊,花木掩映之中,坐落著那棟“姊妹樓”。他在門口站住時,正好有一位女學生走出來,他驅前問道:“麻煩你!我來找數學係的劉國璋,能請你叫她一下嗎?”

“可以,你稍等一下。她就在二樓,我去叫她。”

“好,謝謝!”

不到兩分鍾,劉國璋出來了,一臉笑容招呼他說:“哎!崔開元,你來啦。對不起啊!星期天也讓你睡不成懶覺。從你們學校到這裏不近吧?”

崔開元沒想到,她的情緒似乎沒有什麽改變,一如既往的平靜溫和。這不是他設想的見麵形式。他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是,哦!不是,···。”

劉國璋看他窘態畢現,笑得更燦爛了。她走上前去,挽住他的左臂,說:“走吧,今天陽光真好,我帶你去轉轉吧?”

“好!”

未名湖入冬之後就結冰了,時間還早,溜冰的人們還沒來到。

他們沿著湖岸往前走,過橋來到湖心島。島上沒人,石舫靜靜地立在小島的南邊。

崔開元:“哎?這個石舫為什麽這麽矮?”

劉國璋:“噢,這個石舫上麵本來有木結構的部分,第二次鴉片戰爭的時候,英法聯軍火燒圓明園,把這個石舫也燒了,就剩下石頭的底座沒被燒掉。”

崔開元:“未名湖以前是圓明園的一部分嗎?”

“那倒不是,緊靠著圓明園而已。這個湖以前是和珅的私家花園,並沒有名字。司徒雷登來到學校後,想給它命名,大家左想一個,右想一個,但沒一個能貼切地表現湖水的美麗,於是錢穆先生提議,就叫它‘未名湖’吧。”

“不就是無名湖嗎?”

“其實就是沒名字的湖。”

他們過橋回到岸邊,看到有四個石碑立在岸邊。崔開元仔細看,原來是四句詩:

 

畫舫平臨蘋岸闊,飛樓俯瞰柳蔭多。

夾鏡光澄風四麵,垂虹影界水中央。

 

崔開元問:“這首詩是和珅為這個石舫寫的嗎?”

劉國璋答:“不是,也不知道是什麽人,把這些石碑從圓明園搬到這裏的。不過,這石碑是不是很配這個石舫?很多人在這裏辦過婚禮,其中不乏名人巨匠,像是冰心和吳文藻。”

崔開元:“詩是好詩,但冰心他們在這裏辦婚禮,讀到這四句詩,會不會讓人想到鏡花水月,或是夢幻泡影這些詞語?”

劉國璋把眼光從湖的冰麵上收回來,扭頭看著崔開元,仍然微笑著說:“你會這樣理解這首詩嗎?我希望你是一個樂觀的人,不該對愛情和婚姻失去信心。這麽說吧,在我眼裏,這個石舫恰恰是在告訴你,當你麵對情感的時候,眼睛能看清的不一定是事物的全部,就像石舫,看著是條船,其實不是船;看著它很矮,其實它最美好的那一部分已經融化在一場火焰之中。”

崔開元沒太明白她的意思,用調侃的口氣問道:“So what?(那又怎樣?)”

劉國璋回答道:“So, you need to seek the truth with your heart, not just your eyes or ears.(所以,你需要用心去尋找真相,而不是隻憑眼睛或耳朵。)”

崔開元:“What you just said is a bit difficult to understand, but you may be right.(你說的有點難懂,但你可能是對的。)”

劉國璋:“崔開元,你倒是不喜歡爭辯啊?”

崔開元:“不爭辯不是個好品質嗎?”

劉國璋:“有時候是好品質,但現在不是。我需要知道你的真實想法。”

崔開元:“老實講,我哪有什麽想法!我也就是隨便評價了這首詩罷了。其實,我在重慶的時候,還真見過冰心。當時,她的《關於女人》剛發表。”

劉國璋:“你是說:‘你說一兩句安慰的話,她也許就把舊恨新愁,全付汪洋大海,否則她隻有在你的麵前或背後,掉下一兩滴可憐無告的眼淚。’?”

崔開元:“想不到,你都能背她的句子。我也很喜歡她的文學作品。要說起來,冰心和她丈夫一直都是恩愛夫妻。去年吳文藻到日本去當公使,冰心不是也跟到日本去了嗎?”

劉國璋:“對,一兩個月前,報上還登了新聞,說的是冰心在日本過四十六歲生日,不少人跑去慶祝。你說,她是個和日本人有仇的人,怎麽就能在日本待下去呢?她或許並不喜歡住在日本,也或許更不喜歡在日本過生日。但她為了愛,可以什麽都不在乎。”

他沒能理解,她提出了這一串的問題背後的用意。他忽然想起來什麽,說:“唉,這個星期三就是我的生日,你要不提過生日的話,我可能又忘了。”

劉國璋:“星期三?星期三不是元旦嗎?你是在元旦那天出生的嗎?”

崔開元:“也不是啦,我是1927年的1月初出生的。到底是幾號,也沒人知道。”

劉國璋:“那怎麽可能?問你媽媽不就知道了嗎?”

崔開元:“她生下我,一見是個男孩子,大概是高興得昏頭了,等想起我的出生日期時,已經過去半個月了。沒人說得清那天是幾號。”

劉國璋:“那你爸爸呢?他也不記得嗎?”

崔開元:“那段時間,他正在為迎接北伐軍做準備,我都生下好幾天了,他才回高郵,他也忘了問是幾號。那時候在我們老家,人們大多還在使用舊曆,對於新年元旦並不重視,也就沒人記得我是一月幾號生的。所以我這麽多年來,也沒過過幾回正兒八經的生日,大家總在忙。”

劉國璋:“哎吆!可憐小弟呀,沒想到你們這些大富大貴的人家,是這樣過日子的。我們雖是小門小戶,但每年過生日,那一定要隆重舉行,馬虎不得的吆。這樣吧,這次我來幫你過。你說,你想去哪裏?想怎麽過?我都陪你。”

崔開元:“我到北京時間不長,去的地方也不多,就去過頤和園和故宮。你想到哪裏去玩?我陪你呀。”

劉國璋:“又不是我過生日。不過你既然問了,我就說個地方,看你想去不想去。”

崔開元:“行!你說去哪裏?”

劉國璋:“太廟。”

崔開元:“好啊!可以去沾點皇家的貴氣。在哪裏?遠嗎?”

劉國璋:“不遠,就在天安門的旁邊,和平公園裏。”

崔開元:“那好,元旦那天上午九點,我到你們學校大門口來接你。”

劉國璋:“好!好!我等你。”

這一刻的崔開元,把離開劉洗庸家,搬到朝陽大學來住的原因,全都拋到了腦後。無論如何,和前段時間苦惱的心情相比,這樣的結果至少讓他的內心恢複了不少的平靜和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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