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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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天一覽樓》02章(3)庚子國變

(2023-08-10 12:11:47) 下一個

第02章 逢凶化吉 吳玉棠衣錦還鄉(3)庚子國變

 

發生在清光緒二十六年,即公元1900年的庚子之亂,是一場過程異常複雜的事件。它牽扯到多個國家的多方勢力,對清政府造成了直接的嚴重後果,也對之後的中國乃至世界的近代曆史產生了深遠的影響。關於這一曆史事件,現代人本著不同的立場或視角,對其正反兩麵的作用還存在不少爭議,但對於當年的吳玉棠來說,事情再簡單不過了。他不僅在北京親眼目睹了整個過程,甚至對皇宮裏麵的事都有耳聞。

有關皇家的小道消息,來源於他手下一個二十歲的哨長。此人姓恩名召,滿洲八旗人,祖上是正黃旗的一個將領,清軍入關時進了北京。恩家原本也是京城大戶,過著錦衣玉食、富貴榮華的生活。但到了恩哨長父親這輩,家道中落,恩哨長雖分得瓦屋三間,但家族的旗地早被父輩賣光,他不得不在禁衛軍中謀份差事,養家糊口。吳玉棠初到任時,人地兩不熟,需要地頭蛇恩哨長幫忙,恩哨長則欽佩吳門吏的為人,一來二去,兩人成了至交。有一次,吳玉棠得瘧疾,病得不輕,恩家夫婦把他接到自己家照顧了近一個月,直到他痊愈。平時閑來無事,二人一起喝口“二鍋頭”,是無話不談。恩哨長有親戚在宮裏做官,能聽到一些大內裏的事情,正好是酒桌上的談資。

恩召是這麽品論時事的:“嗨!那是朝中一幫文人閑得無聊,整日價擱光緒爺跟前說那洋人的好處,皇帝覺著有道理,就要跟著學,沒曾想惹了太後老佛爺不高興。這個呀,本來是人家姨侄倆人兒的家事,外人他管不著不是?可洋人非要插一杠子,仗著他們有洋槍洋炮,非幫著光緒爺拉偏架,還護了康有為、梁啟超一幹人犯。山東巡撫毓賢會做官,眼瞅著洋人們惹惱了老佛爺,就暗中鼓動山東的義和團去殺洋人、滅洋教、討老佛爺歡心。這下洋人又不幹了,正和咱朝廷鬧著呐。”

過了些時日,北京城內關於義和團的謠言四起,人心惶惶。吳玉棠能明顯感到一股不詳之氣,正在北京城的上空彌漫開來。這天,恩哨長提著酒又來找他吳大哥。吳玉棠說:“外麵都亂套了,你倒有心思喝酒?”

他說道:“吳大哥有所不知,沒啥大不了的,洋人催得緊,太後隻好派袁世凱到山東去彈壓義和團。義和團哪打得過袁世凱的新軍?他們逃出山東,奔北京來了。太後聽說了這幫人不怕死,還標榜自己是神靈附體、刀槍不入。正好,老佛爺就想讓他們進京,滅滅洋鬼子的威風。洋人一看,這哪成啊?趕快派兵到北京來保護他們的人。好像咱朝廷已經派兵馬去天津一帶攔他們去了。”

“這兩邊眼看著不是要打起來了嗎?”吳玉棠不無憂心地問。

“嗨!沒事兒。洋人的兵馬才幾個人啊,湊足了也就千把來人。而且,你知道不?聽說洋人的腿不會打彎兒,推倒了爬不起來,怎麽打得過咱大清?沒事兒,喝酒!”

這話是那年五月份說的。沒幾天,吳玉棠接到命令:大開城門,迎義和團入城。於是義和團的人從各城門湧入,一路高喊“扶清滅洋”的口號,沿街張貼朝廷的懸賞布告,鼓動市民參與殺洋人、洋孩。不一會兒,東交民巷那邊就傳來了槍炮聲,這是義和團在攻打洋人使館。北京城就這樣亂糟糟地鬧到了八月份也沒消停。

恩哨長又來傳遞過幾次消息,但不喝酒了。他說慈禧太後殺了幾個主和的大臣,向十一國宣了戰。過了些天,他又告訴吳玉棠,清軍兵敗,丟了天津。洋人並非腿不會拐彎,而是厲害的很,我們幾十萬兵馬根本擋不住,他們就快打到北京了。他最後帶來了一個更壞的消息,京郊武衛軍的李將軍戰敗自盡,北京城外的最後防禦已經垮了。

這時,九門提督下達命令,各城門務必死守,臨陣逃脫者,斬!吳玉棠加緊布防,預備著一場即將發生的血戰。但是看著手中的大刀片子,和那洋槍洋炮比,實在是不頂用,說要死守,和坐以待斃也沒什麽兩樣。兩三天一過,除了吳玉棠和恩召,其他的門丁全都跑光了。

風聲鶴唳。

這天夜裏,恩召匆忙跑來值房找吳玉棠說:“吳大哥,洋兵就要到城外了,宮裏的人正準備跑。不能再等了,我們也跑吧!要是洋人圍住城,咱就逃不出去了。”沒等吳玉棠說話,他又接著說:“雖然我是為了養家糊口才領了這份差事,但要說我怕死,還不至於。可是連常勝軍的洋槍隊都沒頂住,咱們的這些刀啊矛的,怎麽跟人打啊?再說,皇上、太後都走了,咱禁衛軍還衛個啥?不是白白等著送命嗎?我知道你一南方人,在北京沒親沒故的,我不能夠扔下你不管。你這就跟我們一起走,往鄉下避一避吧?”他說著衝門外一招手,就見恩太太走了進來。她抱著女兒,手裏挽著包袱,已做好出城的準備。

吳玉棠看著他們說道:“我也知道事情非常嚴重,大難臨頭,門丁各自亡命,我沒攔他們。多謝你一直陪著我到現在。你有一家人要照顧,我更不忍心強留。既然想走,那就盡快吧。我絕不會怪你。”

“誰都知道這座北京城守不了幾天,留下來肯定不會有好結果。你還是跟我們一起走吧!”

“不啦,恩老弟,我有我的不得已,請賢弟見諒!我一個大清舉子,戴著皇恩,背著軍令,莫說理應報效朝廷、為國捐軀的大道理,既然叫我做這個一門之班領,守著它、和它共生共死,便是我的職責。你就讓我留下來聽天由命吧。難為你在危難之際還想著愚兄。我這就去開城門,送你們一家出去。你們自己多留神,等這陣子亂過以後,一定要平安而歸。”

恩哨長見勸不動吳玉棠,站在那兒不知所措。吳玉棠微微一笑,拍了一下他肩膀說:“好啦!別猶豫啦,走吧!希望你我後會有期。假如你回來見不到我了,還要煩勞賢弟著人往我高郵老家報個信,我便心滿意足了。”

恩哨長扭頭抹了眼淚,帶著一家人出了城門,身影消逝在夜色中。

天快亮了,吳玉棠豎起耳朵聽聽周圍,什麽動靜也沒有,便回到自己屋內。他四下掃視一番,可歎自己來京城十多年,還是兩袖清風,身無長物。回想當年寒窗苦讀,為的是要出人頭地,不想今朝卻要因此而賠了性命,真是造化弄人。好的是遠在蘇北的高郵城裏,他已子孫滿堂,想想也沒有過多的遺憾。

唉!他輕歎一口氣,目光落在桌上一個漂亮的、黑色的小酒壇上。那是前段時間,夫人托人從高郵捎來的米酒。酒還未啟封,今晚不喝,明天也許就喝不成了。於是他坐下,把酒壇挪到麵前,解開壇口的細麻繩,掀起罩著壇口的一小塊四方紅布,正要拔那木塞,他又有些躊躇,側耳聽一聽城門外,那裏更加沉靜了。他心裏暗自思忖,洋人這會兒到了哪裏了? 何時來攻城門? 我又該如何應對?但又一轉念,他們該來的總歸會來,此時此地就我一人,老天爺讓我今日亡,我也活不到明天,多想多做都屬徒勞,還不如痛快暢飲一番,後麵的事,大不了是個死,這世上誰又能躲得掉這個死字呢?想到此,“噗”,他拔掉塞子,倒出一碗酒,米酒的醇香立刻滿屋地飄散開來。看著這清亮、發淡棕色的米酒,鄉愁猛然襲上吳玉棠的心頭,遠方親人們的笑顏,從眼前一一浮過。料想此生,怕是不能再相見了。

罷、罷、罷,命中注定,隨它去也!

他一抬手,一仰頭,一碗酒就下了肚。甘甜的米酒沁入心田,身體仿佛融化在家鄉的田野裏,好愜意,好輕鬆。來!自斟自飲,再續一碗。不知不覺中,整壇米酒竟然見了底。他飄飄然然,扶著桌沿站起來,摸到床邊,和衣躺下。夢鄉安然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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