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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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天一覽樓》03章(4)馮巡撫網開一麵

(2023-08-21 12:46:39) 下一個

第03章 禍福相倚 崔瑞亭家道中落(4)馮巡撫網開一麵

吳玉棠以前聽說過這位新上任的安徽巡撫馮煦,也知道一些他的底細。此人生於江蘇金壇,因父親早亡,他便在外公家長大,而他的外公就住在高郵旁邊的寶應縣。馮煦是光緒十二年的進士,工詩詞歌賦,年少時就有“江南才子、江南通儒”之稱。他本來在四川任按察使,兩年前剛調任安徽布政使兼提學使。由於恩銘被徐錫麟刺殺身亡,朝廷擢升馮煦為安徽巡撫,並代表清政府全權處理安慶起義的案子。他素來有為官清廉,剛正不阿的美譽,吳玉棠覺得女婿的案子有望出現轉機,於是,他決定親自赴安徽拜訪馮巡撫。

馮煦得悉吳玉棠欲來訪,很是高興。他早就想結識這位在庚子之亂中出了大名的吳巡撫。於是他馬上安排,在自己的府邸會麵並設午餐宴請吳玉棠。

吳玉棠到了馮府,帶來了高郵特產——四盒秦郵董糖作為禮物。吳巡撫對馮巡撫說:“聽聞馮中丞清廉美名在外,本院不敢造次。這點家鄉土特產,權當見麵禮,太不成敬意,還望中丞大人勿怪。”

“吳中丞是京中守國功臣,馮某久仰大名。今日得見,實在是莫大的榮幸。在寶應時就品嚐過秦郵董糖,據說是 ‘秦淮八豔’ 之一的董小宛所創製,乃高雅之物。而且我還聽說,此董氏的小名就叫清蓮(廉),吳中丞有心誇讚,令我感激不盡!” 馮煦一邊說,一邊請吳玉棠入座。

餐席很簡單,四菜一湯。二人並未飲酒,邊吃邊寒暄,接著談論古今文學,越談越投機,越談越知己。飯後,馮煦請吳玉棠移步客廳坐定,命人上茶,說:“我馮家貫來粗茶淡飯,唯獨對飲茶情有獨鍾。吳中丞請品此茶,看看是否順口。”

吳玉棠雙手捧起茶托,見茶碗裏的茶有葉無梗,平展微翅,色澤寶綠並帶白霜,葉底綠嫩明亮,茶湯清澈透明。送到嘴邊抿一口,清香高爽,滋味鮮醇回甘,不禁讚歎:“果真是茶中極品。今天有幸和中丞相聚一堂,此茶也是極其對應當下的情景。有詩雲:‘七碗清風自六安,每隨佳興入詩壇。纖芽出土春雷動,活火當爐夜雪殘。’”

馮巡撫接著吟誦:“‘陸羽舊經遺上品,高陽醉客避清歡。何日一酌中霖水?重試君謨小鳳團。’對、對、對,這正是我安徽名茶‘六安瓜片’。吳中丞好眼力,好學問。你我今日相見恨晚,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來他個不吐不快,可好哇?”

“好!中丞此話正中玉棠下懷。中丞想必明了,玉棠此行實為小婿崔瑞亭的官司而來。瑞亭他實在是個本份人,從未參與革命黨的任何事情。徐錫麟的確來高郵找過他,他因父親過世,從杭州回到高郵“丁憂”守製,而徐錫麟的父親徐鳳鳴在浙江山陰做官時,和小婿有過交往。可自打徐鳳鳴死後,瑞亭就再沒見過徐錫麟,根本不知道他是個革命黨。這點,我完全可以為他擔保。至於我那小外孫也名叫錫麟,就更屬巧合。這個名字是我外孫尚未出娘胎之時,我給他起的,那時瑞亭還在浙江任上。我若有先知先覺,斷不會讓外孫和一個反賊同名。”

吳玉棠見馮煦頻頻誠懇點頭,他話鋒一轉:“當年兩江劉總督表彰馮中丞‘心存利濟、政切勤勞’,玉棠也知道中丞為官清正,明察秋毫,所以才鬥膽登門,表以實情,切盼中丞能夠手下留情,救小婿一命。”

談到案子,馮煦表情凝重起來,回應說:“吳中丞應該知道,我們這些做官的人自從領皇恩、受俸祿於朝廷,便是個不由己之身。此次審理安慶反事,本院是百感交集、心中茫然而無人可訴,難得遇見知己,今天我想暢所欲言一回。”

“玉棠願洗耳恭聽。”

“徐錫麟殺了朝中大臣,朝廷命我嚴辦,我不得已而為之,下令將其就地正法。可當今的逆賊難保日後就不會是烈士勳臣。而我會留下罵名於史冊,不是絕無可能。那徐錫麟若泉下有知,能明吾苦衷否?我在其位,謀其政,不過是一個為朝廷盡忠的官吏罷了,情非得已呀!故此,本案主犯以外,絕不株連,主散脅從,以示寬大為懷,同時也給自己留下點可退之地。至於崔瑞亭一案,先由聯裕主審,本院亦已複審。詳查之後,實未發現他參與謀反的真憑實據,至多可責其交友不慎這一條罪狀。既然有吳大人親自擔保,我不妨施以順水人情,待與聯裕商量之後,數日內或可釋放崔瑞亭返家。不過,官他是當不成了,回家安心休養,過過庶民的小日子,不一定是什麽壞事。”

吳玉棠想不到轉機出現的如此之快,心中巨石落地。他站起來說:“本院這裏先替小婿謝過馮大人!素聞中丞大人屢平疑獄,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就是不知如何感謝為好。”

“兄台先別誇獎,本院此舉,也隻是順應天下大勢之潮流罷了。要說感謝,還不如要你一句肺腑之言,不知兄台可願意慨然相贈呀?”

“既是知己,便當肝膽相照,中丞盡管相問,玉棠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好!要的就是這句話。兄台自當看得清楚,時下吾朝內憂外患,黨禍日亟而民不聊生。滿朝文武不思自責與奮力圖強,卻一味粉飾因循而苟安之旦夕,貽誤將來且今者阽危,大局每況愈下,日甚一日。馮某為此寢食難安,想必兄台也為之憂慮吧?”

      “實不相瞞,吳某憂心如焚。”

“可曾想過解救之法?” 馮煦迫切追問。 

“這解救之法,不是沒有,隻是太難落實。”

“馮某願一聞其詳。”

“這唯一的解救方法便是這幾條:其一,將民為邦本視為要則。其二,明確賞罰,用尊主護民之臣勿疑,刑禍國殃民之臣不貸。其三,天下自治則莫能亂,天下舉安則莫能危。大計之本,不出此三條也。”

馮煦聽罷開懷大笑,說:“吳中丞一席話,說到我心裏去了。雖說眼下的時局已是積重難返,可上書進諫乃吾等臣子的職責。我想請閣下和我一同聯名寫個奏章,把你我的想法上疏朝廷。不知兄台意下如何。”

“馮中丞為國為民,用心良苦,玉棠怎敢推辭中丞之命?”

等二人寫好了上疏文書,吳玉棠就起身告辭。臨別時,他對馮煦說:“再一次謝過馮大人對小婿崔瑞亭的恩典,他的一家老小可就在家等他回家了,再不會生出枝節吧?”

“不會的,兄台放心吧!” 馮煦說過這話,將吳玉棠送至門外,吳玉棠離開安慶回高郵去了。

後來,馮、吳二人的上疏奏本頗得慈禧太後的賞識。可是,在清朝即將崩潰的前夜,不但其主張根本無法貫徹,還引來了一眾朝中顯貴的忌恨和排擠。吳玉棠原本就無官一身輕,倒也無傷大雅,可是馮煦的巡撫隻當了一年不到,就被兩江總督端方罷了官,罪名是“有革命黨之嫌疑”。此舉正中馮煦下懷,頂著這個名頭,他總算是為自己找了一條退路。滿清滅亡後,民國政府沒有追究他處死徐錫麟的罪責,他得以寓居上海,以前朝遺老自居,善終於八十五歲。

一個不折不扣的聰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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