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一

旅居歐洲,玩好,住好,吃好,睡好
正文

阿瑪爾菲尋蹤D.H.勞倫斯

(2025-10-26 06:49:39) 下一個

文章開頭啥也不說,先上張書的封麵,不知能否喚起朋友們美好又溫濕的記憶。

上世紀8、90年代,日製愛情動作片尚未攻破大陸市場,國人青春期少男少女“成人教育”課外地下教材首推手抄本《少女之心》,就別提有多激動不已,對當時豐富多彩百姓業餘生活有著不可磨滅的貢獻。到後來高中接觸到歐美西方文學後,手捧《查特萊夫人的情人》,雖閱曆已有些許,但仍難耐那份心跳騷動,以至......(此處應略五十八字)。

初讀在高三,再閱已三高。十月上旬,頂著亞平寧秋日的暖陽,迎著溫暖拂麵的海風,時別兩載再度造訪南意海岸阿瑪爾菲。

小巴車繞了幾圈山路把我們帶到Ravelo小鎮。漫步在Villa Cimbrone莊園內,沒想到在這個索然寡味窮極無聊的年紀,竟然發現園內赫爾姆斯神雕像旁的石椅上,醒目的鐫刻著勞倫斯上個世紀20年代在此短居時的留言*:迷失在一個我不渴望融入的世界,獨坐並與我內心交流。我欣慰我能來到這世上一小片角落,並不遺憾離開。

我靜坐在石椅上小憩,遠眺湛藍的阿瑪爾菲海岸線,心緒早已沒有了當初年輕時的波瀾,唯有試圖努力拚湊出作家的創作靈感,及他短暫奔波輾轉筆耕生涯中值得品味的過往。

勞倫斯1885年出生於英國傳統工業重鎮及煤都-諾丁漢郡,生不逢地,嚴重汙染所致,打小就體弱多病藥不離口,俗稱“肺癆”。其父是個大字不識幾個的礦工,無禮爆粗酗酒是家常便飯。好在遠嫁而來的母親知書達理,全力支持他從小就專注學習和寫作,並完成大學學業,在家鄉學校謀得教職。成為文化人的勞倫斯同時也是個情種,身體不咋地卻多愁善感。至此,他也結識了幾個女性,其中還包括有夫之婦,但都無疾而終。他的感情生活中真正的轉折發生在1912年。3月初的一天,他拿著筆記、習作等前往自己的老師在郊外的家裏,谘詢討教是否應該去歐洲大陸發展,比如法國德國。畢恭畢敬的沒等來老師,卻陰錯陽差的見到了大自己6歲的師娘-弗麗達。

彼時的弗麗達,出身德國貴族,嫁到英倫屬於老夫少妻,雖已是三孩之母,但氣質出眾談吐不凡,舉手投足散發著文藝範熟婦的迷人氣息。文青勞倫斯哪見過這陣仗,立馬神魂顛倒。可弗麗達骨子裏風情萬種,是個婚外戀情場老手,沒把勞倫斯當回事,不過是眾多情人中再添個小鮮肉。但怎奈搞在一起幾個回合下來,勞倫斯竟海誓山盟非她不娶。沒轍,弗麗達隻能拋夫棄子與勞倫斯私奔到老家德國。

此時正值一戰前夕,勞倫斯敏感的英國身份在德國頻頻被查,甚至還因“間諜”之名被拘禁過。他們又搬回到英倫並完婚。一戰開戰後,頗為哭笑不得的是,這回是弗麗達的德國背景惹麻煩了。兩口子被英國當局監視,因有人舉報他們在康沃爾海濱住宅白天晾曬各色衣服、或是在夜間使用手電筒,均有向海裏的德國潛艇發信號之嫌疑。

戰爭結束後,勞倫斯夫婦終於可以旅行了,當他們抵達西西裏陶爾米納安頓下來後,勞倫斯由衷的感慨:我們可以自由的呼吸了......

與很多藝術家作家在世時不為社會所接受,窮困潦倒落魄不同的是,勞倫斯的後半生時光都在衣食無憂的旅行中度過,盡管每個地方都呆的時間不長,他們去過斯裏蘭卡、澳洲、美國等地。我猜測,作家似乎要在旅行的路上尋找自己,那個夢想中的自己,那個曾經丟失的自己,那個豁然開朗的自己......當然,也許是晴朗的天氣,厚重的人文氣息,或許還有美食,他們最鍾情的還是意大利,即使臨近生命的最後時刻。

此時恰逢英國富商接手阿瑪爾菲的Villa Cimbrone並大事裝修後,當時已是聲名鵲起的勞倫斯自然也被邀到此短住。就是在這裏,他寫出文章開頭的名句。同時代的名人還包括經濟學家凱恩斯、丘吉爾、好萊塢影星嘉寶等。

好景不長,頻繁的出行反倒透支了勞倫斯本就羸弱的體力,而不安分的弗麗達又紅杏出牆,與意大利房東暗通款曲(在作家1930年去世後成為她的第三任丈夫)。唯令勞倫斯欣慰的是,雖然在老家英倫被定為禁書不得出版,《查特萊夫人的情人》於1926年在佛羅倫薩出版,雖備受爭議,但大獲成功。藝術源於生活但高於生活,有專家指,該小說情節多少在影射弗麗達的出軌不忠。

奪人之妻始,被人奪妻終。此君的定力值得欽佩,實為吾輩凡人學習踐行之楷模。他的故事給我們現實生活的啟迪是:當誰誰被送了頂綠帽子,或是誰誰找了小三,不要動不動就一哭二鬧三上吊、摔盤丟碗等宣誓主權一類顯得特沒技術含量的魯莽行為,整日恨不得你死我活不共戴天,反而奮發圖強暗自發力憋大招,發揮自身的特長,柳暗花明,激揚文字,終成一代名家。善莫大焉。

離開前,我們路過Hotel Villa Cimbrone的餐廳,進門前整理了一下衣著,並不自覺的摸了摸錢包的厚度。吃了一頓不菲的便餐,酒不足飯不飽,沿著勞倫斯散步的小徑,佇立在Terrazza  dell’Infinito,眺望著天邊海際線,不禁浮想聯翩:我們的作家應該是在夫人弗麗達陪護下,拖著疲憊的身軀,弱不禁風在莊園中漫步,周圍的花香鳥語窈窕佳人再也無力撩動作家的靈感。自覺時日無多,繼而堅毅的轉身麵向蔚藍的大海,回望過往的歲月,所有的誌得榮耀、歡愉高潮、惆悵不甘、失落痛苦都如同天際邊的幾片殘雲隨風而逝,心中唱響人生的終章(此時音樂前奏起):

    你問我幸福與否

    我笑著擺了擺手

    我說你不必挽留

    愛是一個人的等候

    總有人幸福白頭

    總有人哭著分手

    等到山丘開滿了花

    哪裏都是天下

    就讓我隨風而去

    去到四十歲腳步停下的渡口

    等著被一條小船接走...... (改自《越過山丘》,在此致謝高老師)

 

*注:也有文獻說明:此格言並非勞倫斯所述,而是拉丁哲人卡圖盧斯的名句

[ 打印 ]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