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時田園雜興 · 其三十一》
範成大
晝出耘田(1)夜績麻(2),村莊兒女(3)各當家。
童孫未解供(4)耕織,也傍(4)桑陰學種瓜。
1 .耘田:除草。
2. 績麻:把麻搓成線繩。
3. 兒女:指男人和女人。
4. 供:參與。
5. 傍:靠近。
範成大(1126-1193年),字至能 ,一字幼元,早年自號此山居士,晚號石湖居士。平江府吳縣(今江蘇蘇州)人。南宋詩人、文學家、名臣。出身書香門第,其父範雩官至秘書郎(早逝),其母為北宋著名書法家蔡襄孫女。他幼年聰慧,十二歲時已遍讀經史,十四歲時開始創作詩文。宋高宗紹興二十四年(1154年),範成大登進士第,至1169年累官至禮部員外郎兼崇政殿說書,兼國史院編修官、實錄院檢討官。宋孝宗乾道六年(1170年),範成大作為泛使出使金國,索求北宋諸帝陵寢之地,並爭求改定受書之儀,不辱使命而還。乾道七年(1171年),自中書舍人出靜江府知州,後任廣西經略使、敷文閣待製、四川製置使、禮部尚書、資政殿學士,參知政事等。範成大一生多次出任地方官,興利除弊,政績卓著。範成大於宋光宗紹熙四年(1193年)逝世,享年年67歲。累贈少師、崇國公,諡號“文穆”。
範成大素有文名,他的詩作在當時即有名望,到清朝尤盛。他與楊萬裏、尤袤、陸遊號稱“南宋四大詩人”。他早年學習北宋江西詩派,後學習中、晚唐詩,繼承了白居易、王建、張籍等新樂府詩人的現實主義傳統並自成一家。範成大的詩風平易淺顯、輕巧峻拔、題材廣泛,以反映農村社會生活內容的作品成就最高。錢鍾書在《宋詩選注》中認為範成大的作品“也算得中國古代田園詩的集大成”。另外,範成大也是一位優秀的宋詞作家。
範成大有《石湖集》、《攬轡錄》、《吳船錄》、《吳郡誌》、《桂海虞衡誌》等著作傳世,現存詩約1900首,詞近100首。
詩詞作品影響力總體評分:3
唐風:說起“唐詩宋詞“,很多人可能認為宋朝人主要寫詞,較少寫詩,至少是不如唐朝人寫得多。
宋雨:其實這是誤解。唐朝人主要寫詩,較少寫詞是實事,因為那時宴樂歌詞剛剛興起,到了五代以後才有更大的發展。然而詩可就不一樣了,它是“自古以來”的,各代又在不斷發展中。我們來看看數量:《全唐詩》收錄近5萬首,而《全宋詩》收錄了超過25萬首,所以至少從現存數量講,宋詩數量是唐詩的五倍以上。而另一方麵,《全宋詞》總共不過收錄約2萬首,也就是說宋詞的數量不到宋詩數量的十二分之一。
唐風:這就清楚了,“唐詩”與“宋詞”之所以聞名,並不是因為數量多,而是因為特定的時代和社會環境造就的傑出詩人、詞人以及他們的佳作。 “唐詩宋詞”之所以偉大,是因為詩與詞的水平分別在唐宋兩代達到巔峰,使得它們在中華民族文化中占有不可動搖的曆史地位。
宋雨:盡管從總體成就上講,宋詩不如唐詩,但在兩宋三百多年間依然湧現出許多優秀的詩人,比如蘇東坡是詩詞兼修的;陸遊以詩為主,也有一些好詞;範成大和楊萬裏則均是以寫詩為主。
唐風:範成大(1126 - 1193年)是南宋前期的一位優秀的政治家和文學家。他出生於江蘇吳縣(今屬蘇州市)的一個官宦家庭,28歲進士及第。在宋孝宗乾道六年(1170年),時任禮部員外郎的範成大作為南宋使節出使金國,他曆經危險,不辱使命。這其中的細節我們待講解其《鷓鴣天·休舞銀貂小契丹》時再詳細介紹。
宋雨:範成大與陸遊、楊萬裏、尤袤號稱“南宋四大詩人”,他的詩作在當時就有很大影響。他的詩具有新樂府風格,清新平易,淺顯易懂。在他現存的1900多首詩詞中,成就最高的是他的出使金國紀行詩和田園詩。錢鍾書在其《宋詞選注》中對範成大的田園詩有很高的評價,說其“也算得中國古代田園詩的集大成”。
唐風:《四時田園雜興六十首》是範成大晚年退居家鄉後寫的一組大型田園組詩,分春日、晚春、夏日、秋日、冬日五部分,每部分12首。每首七言絕句獨立成篇,放在一起則好比是一幅江南農村四季生活的巨型組圖,很有感染力。我們這裏所選的是其中的夏日部分的一首。
宋雨:這首詩比較淺白, “晝出耘田夜績麻,村莊兒女各當家”顯示農家是終日勞作的,晚上也要搓麻線。這句中“兒女”是指男人和女人,他們有各自的勞動。雖然今天我們一般把“耕耘”二字放在一起用,然而兩個字的意思卻是不同的。“耘”是除草的意思,因此有“春耕夏耘、秋收冬藏”的說法。這首是寫夏日農村的景象,所以作者寫“耘田”,而不是“耕田”,非常精確。
唐風:範成大有多年在浙江、江蘇、四川、廣西等地任地方官的經曆,他對普通百姓的生活非常熟悉,對他們的疾苦非常關心,所以他能寫出跟農民生活這樣貼近的60首詩。作為那個時代的高官,這是難能可貴的。
宋雨:江浙一帶盛產絲綢,桑樹成林。但瓜肯定不能種在“桑陰”下。“童孫未解供耕織,也傍桑陰學種瓜”這兩句是說,那些還不會耕田和織布的孩童們,已經在桑樹陰下有模有樣地學種瓜了。
唐風:是的,你的這個解釋很好。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不像現在有些孩子隻會讀書,生活技能很差,上大學之前不得不速成一些基本生存技巧。
宋雨:除這首之外,在這60首獨立成篇的絕句中,還有多首佳作常被人提起。比如第25首 — “梅子金黃杏子肥,麥花雪白菜花稀。日長籬落無人過,惟有蜻蜓蛺蝶飛。” 這一首顯示了初夏時節南方農村美麗的田園風光。
唐風:又比如第45首:“租船滿載候開倉,粒粒如珠白似霜。不惜兩鍾輸一斛,尚贏糠核飽兒郎!”這一首給人的感受則不一樣:滿載的交租船等待官府開倉繳納,農民忍痛每兩鍾收成繳納一斛的租,碎米粗屑尚夠吃飽。
宋雨:古代以十鬥為一斛,六斛四鬥為一鍾。所以簡單地算一下就可知道,繳納官租比例為每128鬥繳納10鬥,也就是約7.8%。說實話這個比例不算很高,也反映了宋孝宗時代官府對百姓並沒有采取殺雞取卵的做法。有人說範成大的這首詩“揭露了農民的勞動果實被官府殘酷掠奪,流露對官府的強烈不滿”,這有點言過其實了。範成大本人就是官府的,他盡管同情農民,但也知道國家稅入的必要性,同時覺得“尚贏糠核飽兒郎”是可以接受的。
唐風:順便說一句,範成大與同時代的許多著名文人都有交集,比如他與陸遊和辛棄疾都認識。淳熙二年(1175),範成大任四川製置使(臨時性的軍事領導人),他招陸遊擔任幕僚。他們雖是上下級關係,但不拘小節,經常詩酒唱和,二人共事兩年,交情很深。兩年後的1177年,範成大離任。那年8月他離開成都經江陵回臨安,此年剛剛出任江陵知府的辛棄疾聽說以後,便邀範成大遊荊州。範成大過境荊州10天左右,其遊覽荊州長達5日,辛棄疾全程陪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