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女兒去了突尼斯,說是練她的法語。我不放心,也跟著去了突尼斯。去之前,作了功課。得知 Kairouan 是繼麥加,麥地那,和耶路撒冷之後的第四大伊斯蘭教聖地,被稱為“北部非洲的麥加”。曆史上有很長一段時間,非穆斯林者是禁入的。它位於突尼斯城的西南,距離大約一百五十多公裏。我們決定去 Kairouan 走一趟。
那裏不通火車。女兒帶我到了長途汽車站。記得是個碩大無比的棚子,近百輛的小巴無章無法地停在棚子裏。人們提著大包小袋,一堆一堆地站著,大聲說著,亂哄哄的,比北京的自由市場還熱鬧。我們剛剛擠著推著買了車票,就有人過來搭訕,問去那裏。然後就把我們帶到了一輛車前。車邊沒有站牌,車上沒有標誌。人們講的不是阿拉伯語,就是法語,我整個一個無所適從。好在女兒用法語搞明白了汽車的終點,我們就上了車。司機湊夠八個乘客,就開車了。
長途小巴的司機們
突尼斯的公路質量不錯,來去各一條車線,平平展展地伸向遠方。這小巴的司機可是個亡命徒,車開得風馳電掣,如狂風一般。前麵有車就超,即使看著對麵有車來,也當仁不讓地從對麵的車線上繞過去,超上去。常常是一上正線,對麵的車就“嗚”的一聲擦著我們的車開過去。險情不斷,我不得不懷著“等死”的念頭,閉上眼睛。可是,這位司機聽著收音機,哼著阿拉伯的小調,悠悠哉哉地開著這輛破車,似乎在享受著這種無際的瘋狂。我對女兒說,回來時得找個穩重的司機。女兒說,開這種小巴的司機都是這樣。上帝保佑我們這些坐車的人。
下了車,定下神來,四處一望,發現這所謂的城市實在是破爛不堪,還不如國內的一個邊遠的小縣城。柏油馬路,挺寬的,坑坑窪窪,汽車一過,卷起一股灰塵。街邊的房子簡陋歪斜,牆頭缺損,不見綠樹,不見花草,垃圾遍地。行人蓬頭垢麵,滿身灰塵。那天,赤日當頭,氣溫炎熱,塵土在空氣中飄浮。我們走在大街上,行人直勾勾地盯著我和女兒這一身短打扮得外國人,就像是懷疑我們來自外星一般。這一切都讓人有一種要窒息的感覺。見不到古老的清真寺,也沒有遇上什麽令人感興趣的事物。一種無可奈何的情緒襲上心頭,就算是來真正的第三世界走了一遭,長了一分見識吧。
賣肉的(相片裏好像很幹淨)
按照旅遊書上的提示和行人的指點,我們終於來到了一座城廓的跟前被。這就是 Kairouan 的老城了。城牆為磚所築,大約十米高。現存的城牆是就著1702-12年在1052年所建的城牆的底子上加上的。因為我們是來自古長城紫禁城的國度,麵對這一圍磚牆,實不覺有何動情之處。
城牆
可一過城門,這世界可就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街道變窄了,變成了和北京城常見到的彎曲小胡同,或是石板,或是磚頭鋪地,幹淨的像是用水洗過的。當時,感覺用“一塵不染”來形容,十分的貼切(現在回頭看當時的照片,地上似乎也不那麽幹淨。不過,總的趨勢,還是很清潔的。尤其與城牆外相比,天壤之別。)。狹窄的街上,絕對看不見汽車等即使稍稍現代化一點兒的交通工具,馬騾車似乎是運輸的唯一工具。有的街區,店鋪相接,人進人出,買賣興隆;有的街邊是居民的房屋,白白的石灰牆,製作精細,圖案各異的大門。從半開的門望進去,屋裏雖然家用簡樸,卻也是幹幹淨淨,電視裏放著新聞。時不時可見具有嫩綠色門窗的小小清真寺,其實就是一間大屋子,地上鋪著禱告用的地毯。有的街區,是一個接一個的古老的手工作坊,匠人們有著世世代代傳下來的手藝,在沒有窗戶的小房子裏,製作皮鞋,編製毛毯,打製銅器。悠遠的鍾聲時不時地從那古老的大清真寺裏傳來,高低有錯,半吟半說的經辭每隔一個小時就繚繞在城裏的每一個角落。一派如神話般的景象,和城外那座城相比,正如天堂聖地。一方圍牆,竟把 Kairouan 分成了兩個涇渭分明的世界。
城裏的馬車和街道
地毯作坊和手藝人
講究的大門
稱 Kairouan 為聖地,大概是因為它有許多古老的清真寺。其中最宏偉的清真寺要屬位於老城邊上的OQHA。遺憾的是那天它不對遊人開放。我們隻是從一個地毯商的房頂遙望了一下它的內景,又虔誠地在它的牆外邊走了走,在它的精雕細刻的大門前逗留了片刻。唯一留下的印象是在它高聳的圍牆外,鍾樓下,那一大片碩大的白石頭組成的墓地。麵對著墓上那龍飛鳳舞的阿拉伯文,我們連猜的餘地也沒有。不知道是些什麽人埋在那裏。
小小清真寺
OQHA清真寺外的墓地
在回突尼斯城的路上,換了司機,但他依然把車開的像要飛起來一樣。我幹脆閉上眼睛想事情。我百思不得其解,世上貧富懸殊的情景我也見了不少,可這陣勢還真是第一次。城中城的人們看起來並不富裕多少,隻是這清潔幹淨一說,畫出了兩個世界。都是突尼斯人,都是阿拉伯人,可這生活習慣,方式,也許連帶著文化,會是如此的不同。自然,我這仍然是蜻蜓點水,走馬觀花,不知其內容和淵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