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有個城市叫芝加哥。
芝加哥城裏有個大公園叫林肯公園。
林肯公園裏有個小花園叫Alfred Caldwell Lily Pool(直譯就是Alfred Caldwell 荷花池)。
在芝加哥的老城住了十幾年。那鬧市取靜的住處離密執根湖邊很近,離湖邊的林肯公園很近。春夏秋冬,幾乎每天走要在湖邊在公園裏走步鍛煉。無意之中,我發現了這個小小的花園。
無論從哪個角度講,這個花園都是很小,很簡單,很幽靜。
頤和園是我最喜歡的大花園之一。其中所有的諧趣園又是我的最愛。坐在畫廊裏,觀那小橋流水,柳葉荷花,水中遊魚,是我記憶裏最美的時刻。不過,那裏處處可見的是人工的精致,精細設計的庭院,精雕細刻的殿堂,即使是畫廊荷花柳樹遊魚,每寸每點都流露著精工巧匠們的專心。我喜歡它,喜歡它的小巧,它的和諧,它的幽雅,它靜悄悄的存在。而這個荷花池,這個小小的花園,也是人類所造。它小,小到不用十分鍾就可以走過;它簡單,簡單到隻有一個小小的池塘,繞著池塘的小路,一座小小的亭子,再就是樹啊,草啊,花啊,還有水中的一池睡蓮,和兩對鴛鴦;它幽靜,盡管緊靠著繁忙的大街和湖邊高速,園中卻是靜的隻有風偶爾吹過樹枝的嘩嘩聲和時不時幾聲鳥鳴。外邊高速上永無休止的的喧噪,仿佛是背景世界裏的永恒,越發濃縮了這裏的寂靜。
這個小花園,其實也和諧趣園一樣,是人類的作品。不過,它是人類用心智把城市生活回歸於自然的傑作。這個花園裏,四處可見用那種層層疊疊的壘起的石頭,由於它的扁平和層次,都有些不好用平時的石頭的概念來定義了。進門就有一個小小的瀑布,流水從這層疊中墜落,潺潺地奏出雖然單調但是流暢的清音。我的心情常常就是從走過這裏的一刻開始平和。
環繞著池塘的小路,也是這種石頭鋪就。路邊是花,是草,是高低的樹木。是人類所種,卻是自然的不能再自然,看不出是人工所致的那種隨意。走在婉轉崎嶇的小路上,我經常情不自禁地聯想起諧趣園,感慨人類的高明智慧,可以泯滅自然,修築人類的輝煌,也可以回歸自然,泯滅人工的痕跡。人類需要輝煌,也需要自然,缺失一樣,就失去了自我。
來這個小花園,園子裏常常隻有我一個人。所以,我默默地把它屬於了我自己。我喜歡早上來這裏坐坐,尤其是心情恍惚或者煩躁,或者日子過得過於清閑或者過於忙碌的時候。在這裏,尤其是風和日麗的時候,坐在池塘邊的石頭上,大樹下,麵對著一池綠水。安安靜靜地梳理心情,思想紛繁,使我有一時的與世隔絕,想明白自己。
周五的早上,久違的藍天伴著燦爛的陽光,把芝加哥的高樓大廈,萬頃湖水,錯落有致的街道,鉤繪的清晰潔淨。我到離家不遠的林肯公園鍛煉。由於天氣難得的好,不冷不熱,晨風吹得人清爽,鍛煉的人不少。我就這麽走著走著,就走進了這個小園子。樹綠透了,草長茂盛了,零零落落的花也在草叢中開得盡情。
坐在池邊,茂密的枝葉在頭上伸出,為我遮擋了漸漸熱烈起來的光線,池塘中一片片睡蓮靜靜地漂浮著,綠綠的枝梗支撐著含苞欲放的黃色的花蕾,水邊的茅草在晨風中輕輕地搖頭晃腦,看不見的鳥兒藏在茂盛的枝葉間鳴叫,我認作的鴛鴦在水中靜靜地遊逸。鴛鴦劃過水麵,留下了漣漪不斷,那不斷的漣漪把陽光折射到茅草上,在風中抖擻的茅草把折射到身上的光線變成了連綿不斷走進水裏的光環。看著這不曾見過的精致,真有些著迷了。突然,我悟出了一個道理,自然的美好需要一種平心靜氣地觀察,一種身臨其境的仔細體驗,才可以感受到。匆匆走過的人們,走馬觀花的遊逛,是不可以感受到這些細致的美好的。
仙境這個詞用在這個小花園裏,似乎有些俗氣。但是單純用自然境界又形容不了這裏的情景。怎麽說呢?置身其中,不覺有“仙”,也許應該說,是一種出自於自然,超於自然,濃縮了自然美好的美景。置身其中,反反複複湧出心中的詞,隻剩下了一個“美”,一種真實的美,自然而又濃鬱的美感。
這是我的一方水木,一方天境,一方靜我心氣爽我心情的天地。它無聲無息,一點點刻就了我心中的一方淨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