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你一見這標題就會覺得風馬牛不相及吧!且聽我講個故事。
洛杉磯我家後院裏,借用魯迅有名的表述法,有二棵是枇杷樹,另二棵也是枇杷樹,那麽就是小小後院擠滿了四棵枇杷樹。洛杉磯的三四月是枇杷成熟的季節,每日清晨到後院,看這這幾株品種各異,果實顏色和形狀不同的枇杷果掛在枝頭,有的澄黃,有的青黃,有的還是又青又硬;果形有的水滴狀,有的橢圓形,還有的近似圓形,它們一串串地垂掛著,在太陽光的照射下,長勢喜人,一天變一個樣,在綠葉的掩映下,那些已經熟透的金黃色的果實就象寶石般絢麗點綴在樹上,微風吹拂輕輕搖曳,令人心中湧起一陣陣歡喜。隨手采下幾個已經熟透的果子,剝皮去籽送入口中,清香酸甜的美味鎮住了味蕾,這泌人心脾的香甜令人陶醉不已!不禁感歎大自然的生氣勃發與豐盛贈與,思緒飛揚記起了一件往事。
這四株枇杷樹是二十年前買下這宅子時種下的,當時我和先生商量著後院要種什麽時,首先確定要種最喜歡吃的、超巿買不到的,於是兩個人一致投票給枇把。有二棵是Home Depot 買的一年生樹苗每株$29.99,另外二棵是朋友介紹的苗圃裏買的東南亞枇杷二年生每棵要$69.99, 但想著品種好則將來結的果子更大更甜,雖嫌貴也就買了。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這幾株枇把苗雖然得到特別關照,卻幾乎遭了滅頂之災。原來當年我們家附近有個“永安家禽欄”,專門出售各種活的家禽小動物,顧客買後可要求活宰或者可帶回家活物。我們見到這些坐以待斃的小動物們那麽可憐可愛,哪舍得讓它們被“就地正法”,於是就帶回家,想著養著玩。那次買了一對白兔子、一對鵪鶉、兩隻潔白的鴿子和一隻母雞。先生在後院角落用鐵絲和木條建了個十幾平米的動物宿舍,上層弄成鴿舍,地麵建了雞兔們的統倉,像模像樣的。那兩隻兔子最可愛,渾身雪白,兩眼球血紅色滴溜溜地轉,萌萌噠!我喜歡得沒事就抱著。鵪鶉最小又難看,整天用小爪子創土,母雞也加入當生力軍,它們爪子尖利,沒完沒了地刨洞 ,很快地,一天清晨發現倆鵪鶉逃亡不知所蹤,算它們聰明,權當放生吧!我們加固了鐵絲網底部,但是雞兔們仍舊時時刨地樂此不疲。又一日發現大事不好,兩隻白鴿不知何時已經投奔自由,祝它們好運吧!那兩隻小白兔也逃岀牢籠在後院草地上跳來跑去,煞是好看,再仔細一看,不好了,它們的三瓣兒嘴正不斷地咀嚼著植物,草地被糟蹋了一片,我也不怪它們,權當它是活剪草機。但是Wait a minute, 不妙呀!它們還咬枇杷樹幹,把樹皮咬得坑坑窪窪的,幸好還沒環樹一周,不然沒了樹皮輸送營養,枇杷樹會壯烈犧牲的。趕緊抓了小白兔關禁閉,又買粗鐵絲網把所有樹幹圍起來。這幾棵枇杷樹命大,竟都活了下來,被咬最嚴重那棵,樹幹下部有被咬後形成的不規則突起和樹瘤,很醜,但卻長得枝繁葉茂,也許被咬後應激性生長吧?次年它竟率先開花結果,但全樹一共隻結了七個青果。其他三棵還在按部就班慢吞吞長葉子,未有傳宗接代的跡象。相比之下,我對這結果的枇杷樹更為上心。枇杷果兒漸漸由青變淡黃,又呈澄黃,慢慢地變得豐滿多汁,形如純黃金丸子,每天幾次觀賞,如同珍寶又像藝術品,越看越愛。
忽一日清早發現七顆枇杷果全都不翼而飛,我驚叫了一聲,卻見家裏昨天來的客人顧先生坐在橙子樹下慢吞吞地剝著最後一粒枇杷的皮,還說著;“嫂子,這果子真好吃,您也來吃一顆?” 我不禁氣血上湧:“你、你把它們都采下吃了?我都舍不得摘……” 。見我動怒了,他漲紅了臉,囁嚅著:“嗯我沒吃過這水果,看著新鮮,采了吃一個太好吃了,就都采下了!” “你好歹給我們留一粒呀”!我氣得不想再說了,跑回房子裏找到先生出氣。小顧是先生的大學校友,上海人,最近正與美國妻子鬧矛盾,跑來我們家散心。沒想到一來就捅個小漏子,惹人不高興!
先生勸我:“不就幾個枇杷嗎?以後每年都會結很多果的。小顧愛吃,咱們就讓他吃,別小氣了!” 我也慢慢氣消了,是呀!就是幾顆枇杷而已,要是當時象日後那麽豐產,讓他吃七百粒也沒問題呀!但早飯時,小顧的一句話又把我心火勾起了:“嫂子呀,對不起,我以為這樹一年四季會不斷結果,過幾天又能采幾個吃。” 我瞧著這斯斯文文一表人才的上海哥們兒,已然無語,心想:他是真無知還是裝傻?不,他就是高智商低情商,哪有做客不經主人允許就把人家的心愛果子全吃掉的?怎麽不知主人對頭茬果子象頭生兒般的珍愛?而且果樹初次結果子就這麽幾粒?
小顧在我家住了幾天,終日愁眉苦臉鬱鬱寡歡的。常歎氣說道:“ 唉,我怎麽弄到這地步田地?” “我該怎麽辦呢?” 我們也不知道怎麽勸慰他,但我還是認為他是情商低才把一手好牌打爛的,最好別得了憂鬱症!
這不是小顧第一次來我家作客。十幾年前,我們還住在波士頓,小顧和他的美國白人太太新婚回娘家,在一個校友家的Party 上我們認識了。聽說他們的戀愛婚姻很浪漫,太太吳凱茜(Cathy Wood )是波士頓土生土長的美國妞兒,上高中時選學第二語言是中文,從此迷上中華文化,大學專修中文,碩士博士專攻明清文學,到台灣和香港的大學都待過,博士後是在上海著名大學的戲劇文學係深造。當時小顧是該校舞台美術係畢業留校的青年教師,前途無量,他不但畫畫好,還會彈鋼琴。吳凱茜的中文非常流利,帶點港台腔。她身材苗條,褐發碧眼,會講地道中文的美國妞太迷人了!學院裏幾個未婚助教講師都暗戀她,但吳凱西偏偏對小顧倒追,也難怪,當年的小顧是如假包換的校草,身高近一米九玉樹臨風,一頭微卷的黑發齊肩,藝術家派頭十足,奶油小生的麵相加上小鮮肉的英氣逼人,走在美女帥哥雲集的校園裏就是一道令人頻頻回眸的風景!但小顧在花花草草的校園裏卻一心隻想在象牙塔裏往高處攀登,對膩著他的女孩子不甚上心,當助教幾年了,隻一心撲在教學上,有空就畫畫,準備開個人畫展,因此也未正經的談過戀愛。
沒想到吳凱茜的攻勢火力卻是異常猛烈,俗話說“女追男隔層紗”, 更何況是外國妞兒異國風情?吳凱西這美國妞從14歲起就與男生約會,戀愛史浪漫史超豐富,又比小顧大兩三歲,泡這中國生瓜蛋子還不是手到擒來?她天天找小顧,或練中文會話或學畫畫,“親愛的”不離口,又常主動出擊獻上香吻,這嗲聲嗲氣的外國妞兒有空就像蜜糖一樣粘著小顧,惹得校園裏噓聲四起,各種版本的香豔情節不徑而走。小顧再是柳下惠轉世也扺擋不住呀!也就半推半就突破底線,不久就出雙入對,公開在教工宿舍同居了。領導見木已成舟,反倒勸說小顧趕快去領結緍證,免得有礙觀瞻甚或惹外交麻煩。
但凱茜卻不願在上海草草成婚,與父母通了幾次長途電話後,決定帶小顧回美國,求父母祝福後成婚。當時是九十年代中期,小顧的高校同事、同學朋友都在考托福找門路去美國,而他不費吹灰之力就可隨美國女朋友過去,豈不是天上掉餡餅?小顧和父母一合計,全家都樂意,父母尋思著娶了這送上門的美國女博士兒媳,說不定將來老倆口也能跟兒子一樣變成美國人去天堂樣的美利堅享福呢!
小顧隨吳凱茜來到波士頓,住在未來嶽父母家裏磨合了幾周,老倆口見愛女和準女婿情深意切卿卿我我的,女兒脾氣也變溫和不少,他們雖然和英語隻會“yes, no”” 亂答的小顧交流不暢,但看著小夥子一表人才,女兒又非他不嫁,就隻能允婚祝福了。小倆口就到波士頓市政廳去領了結婚證,也沒辦什麽婚宴。很快吳凱西在大學雲集的波士頓找到了工作,在名校裏當教授,教中國明清曆史和文學。吳凱西有了穩定收入,就帶著新婚丈夫搬出娘家,出外租房住了。
為了講中文發音更純正更流利,吳凱茜跟小顧隻講中文,結果小顧來美國一年多了,英語毫無長進,倆人有時也會口角,有次小倆口來我家做客,隻聽小顧抱怨:“我來美國就是給凱西做飯陪她練中文了!” 凱茜卻講:“要學英語,你自己報名去圖書館上免費英語班!”小顧懟道:“怎麽去?你整天不在家,誰送我去?” 吳凱茜也跟我們傾訴:“叫他去學開車也不去!怎麽能什麽都依賴我呢!來美國了就要獨立!”小顧一臉苦惱:“她什麽都不幫助我,什麽都要我靠自己麵對!” 倆人當著認識不久的我們夫妻倆,你一言我一語地幹杖了。
從他倆的互懟中,我明白了他們的矛盾其實是中美文化的衝突,是三觀不合所致。吳凱茜雖然學習中文二十多年,拿到中文博士學位,但並未理解和融入中國的為人處事之道,更不屑中國人的“夫為妻綱” “夫唱婦隨,琴瑟和諧”、 “夫妻一體互相付出”那一套套夫妻相處之道,還是認為夫妻雙方是獨立個體,各自要獨自麵對社會和生活!而小顧來到異國他鄉,想當然的,妻子說愛他,衝破家庭和世俗偏見和他結婚,妻子就要無條件地支持幫助他在美國打開局麵,找到一席之地!可是在美國,小顧不用說當不了大學教授,連語言開車都無法過關,都更找不到工作,即使找到,也隻是打粗工,他從小嬌生慣養的一介書生,怎麽幹得了重粗活?他倆各持己見,招待他們的幾盤菜涼了又熱,主客都吃不出味道。
可能由於我們是小顧在波士頓不多的幾個校友熟人之一,他常打電話過來交談生活中的不如意,我們也不知如何安慰他。一天傍晚我突然接到吳凱西的電話,口氣頗為氣急敗壞:“小顧和我吵架,摔門出去了,我以為去公園散步了,現在天黑了還沒回來,到你家去了嗎?”我先生接過電話:“沒有見到他呀!,如果來了我們會勸他回去!”
沒想到放下電話個把小時,小顧麵色難堪氣喘籲籲地來敲門了,原來他是走路二小時多從他家過來,我先生忙迎上去,倆學兄學弟嘀咕了會兒,小顧跟我講:“嫂子麻煩了,您和哥能讓我住幾天不?我想學開車,您家附近有駕駛學校,我帶來的錢快花光了,您倆能不能借我學車費用,我一考上馬上打工掙錢了就還你們,我再也不窩窩囊囊地和她過日子了!”
我們當然是滿口答應,正好我先生那段時間為科學博物館畫幾幅大型壁畫,也需要個幫手,小顧風景畫得不錯,不愧是美術名校高材生,這樣我先生付了辛苦費給小顧,也算解了他燃眉之急。過了幾天吳凱西來我家哄轉了小顧,把他領回家了。
小顧後來還常常來電話,他說自己覺得在美國活得太窩囊了,對婚姻很失望,凱茜對他也很不滿意,他倆正準備談論和平分手,小顧想回去上海。可是吳凱西突然發現自己懷孕了,小顧思前想後,將為人父的喜悅與感動使他決定了要留在美國,馬上開始學車學英語,要在美國生存下去,給孩子美好的生活。所以他用我先生付給他的工資買了部老舊皮卡,上了駕駛學校學開車,他膽子小學車慢,考了三次才拿到駕照。會開車後,他報名參加市圖書館的免費英語培訓班,畢竟他在大學裏有啞巴英語的基礎,半年裏從低級升到中級,從啞巴變成牙牙學語,很快一般英語會話沒問題了。
正值夏季,他就去海邊支畫架畫風景畫售賣,也到熱門景點給遊客畫肖像,整個夏季一天也不休息,收入很不錯。冬季到了,波士頓冰天雪地,海邊遊客絕跡,小顧就在家畫畫,積累了一批畫作後,他當時已經對市區的幾家畫廊了如指掌,就經常帶著作品找各畫廊洽談,那時他的英語會話水平已經達到交流無障礙了!他還與一家頗具實力有些名氣的畫廊簽約,所有的作品都由他們經售。隻有一年多功夫,小顧就脫胎換骨了,不但不吃軟飯了,還走上了職業畫家的道路。吳凱茜這邊也慢慢有笑容了。來年春天,她生下一個漂亮的混血女孩,黑頭發黑眼晴,眼窩深陷,臉色白裏透紅,鼻梁高挺,很像新疆姑娘,小顧抱著酷肖自己又神似妻子的寶貝,感動得無可言狀喜極而泣。自然的,不必朝九晚五上班的他成了二十四孝的奶爸!
小女兒很快就不必包尿片了,牙牙學語蹣跚學步後,上了幼兒園,又上小學了,因為聰明可愛的女兒,加上忙碌的生活,夫妻倆的關係大有改善,好像回到了戀愛初期的狀態, 三人小世界的幸福掩蓋了生活中的磕磕碰碰,好像美好的婚姻生活將就此天長地久。
時間如白駒過隙,幸福的日子總是匆匆流逝。2008年,他們的女兒已經快十歲了,混血兒的確有優勢,她充分吸取了父母的優勢,長相出眾不說,還是小學霸,並且像父親有藝術天賦,畫畫音樂樣樣都喜歡,夫妻倆把女兒視若珍寶。但是老天爺似乎要讓這家人吃點苦頭。
美國當時正值2008年金融危機,百業凋零,藝術品市場更是蕭條,中產階級都捂緊錢包,富豪們也少光顧畫廊了。許多畫廊都經營不善而倒閉了。那家與小顧簽約的畫廊老板卷走了他幾十張泣血精華之作,關門閉戶,無人能追蹤到他的下落。小顧不懂“不能把所有的雞蛋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裏”的道理,他的主要作品幾乎全軍覆沒了,日夜趕工再畫岀來的也找不到買主,一時間,小顧又山窮水盡變回頹廢憂鬱哥兒。屋漏偏逢連夜雨,吳凱西在大學裏的合約也到期,又四出發放resume 簡曆找尋新教職。但新學期已經開始了,看來空窗期得至少一年了。聽那所她授課的學生傳出一些對她的負麵意見,吳凱茜講課不風趣生動,為人處事不圓潤,與教師同儕關係緊張,跟學生也不對付,學生給她的評價低分。她在教學上和換工作上頗不如意,回家又麵對無固定收入的窮畫家,當然常把氣撒向失意的小顧,而小顧也不是受氣包,兩人常用中文你來我去互不示弱,日子眼看過不下去了,離婚就迫在眉睫了。
一日黃昏我們下班在家,小顧開著他他的小皮卡從海灘畫畫回來,順道過來坐坐,他歎口氣道:“今天遊客不少,但就沒一人肯出錢買畫,唉,要餓死了!” “怎麽會呢”我們吒異地問,小顧垂頭喪氣地講:
“凱茜從不存錢,吃的都買最貴的,無機食品什麽的,又喜歡買珠寶,有點錢就去旅遊,大手大腳的月月光!” 接著又說:“我準備淨身出戶回中國去了,但凱西要我付女兒瞻養費,我哪有錢?她就讓我每周一半時間帶女兒上學,寒暑假也要管孩子,這樣我又隻好呆在美國了!”
他留下吃晚飯,喝了些紅酒,趁興在鋼琴上嫻熟地彈起意大利托賽兒的《悲歎的小夜曲》,是我最喜歡和熟悉的曲子,百聽不厭,這淒美到極致的小夜曲,若用小提琴拉出來,優美絕倫的曲風更常令人感動到淚奔,但其實這小夜曲還有更淒婉的歌詞如下:
往日的愛情已經永遠消逝
幸福的回憶像夢一樣留在我心裏
她的笑容和美麗的眼睛
帶給我幸福
並照亮我青春的生命。
但是幸福不長久
歡樂變成憂愁,
那甜蜜的愛情從此就永遠離開我
在我心裏隻留下痛苦
我獨自悲傷歎息
時光白白度過
心中悲傷地歎息
那太陽的光芒
不再照亮我的生命!
我的生命!
我終於明白了小顧為什麽那麽喜歡這小夜曲,原來這就是他的感情生活的真實寫照!戀愛雖美,婚姻不易,異國婚姻更是數倍不易!
朋友李博士在文學城發過深度好文“試論華人跨國跨文化婚姻”,其中提到“ 跨國跨文化婚姻能否幸福美滿取決於許多因素,如雙方的文化背景、溝通能力、共同的價值觀、個人品質、尊重和信任”,“跨國婚姻夫妻雙方應當盡心盡意彼此相愛,互相尊重;包容對方,彼此饒恕;互相幫助,不輕易發怒。這樣才有利於發展健康持久的夫妻感情。任何一方都必須注意避免凡事總是以自我為中心,否則婚姻遲早會破裂。”
我反複咀嚼、深以為然,是的,導致吳凱西和小顧的婚姻終結的原因之一是兩人都是情商頗低的人,凡事不為對方考慮,常以自我為中心,做不到互相包容彼此饒恕。他們在戀愛之初,一見鍾情卿卿我我,婚後吳凱茜卻把丈夫當作中文教師和私人中國廚師,一點不關心丈夫如何溶入異國社會;而小顧也僅以娶得美國高學位美女自豪,並以婚姻為跳板赴美,沒有真正了解和愛戀妻子。倆夫妻又同樣不諳人情世事,不論曾經受過親友多少恩惠和友誼,從來不知感恩和回報,另一位校友曾經傾盡全力、好吃好喝、陪玩送禮地招待他們數次,臨了有次去拜訪小顧夫婦,他們卻僅是讓客人在客廳喝口茶就著自烤cookie,也不留飯留宿。來我家更是如逛街,非但從來不帶禮物, 空手加白吃都習以為常了,前述小顧把僅有七顆枇杷兀自全部吃掉也足見他的情商之低。他倆都不懂禮尚往來是何物,導致朋友越來越少。
倆人身世背景不同、語言文化不融,尤其是三觀不合,實在難以磨合,可惜了,這一對高顏值高智商的異國夫妻無法白頭皆老,終成怨偶。
離婚後將近十年時間,吳凱茜換了許多大學工作,在美國東西部橫跨幾次,也去香港和台灣的大學短期教課,不知為什麽都無法拿到終身教職,學中文的美國人境遇也堪憂哪 !而前夫小顧每次都被要求如影相隨,在她工作地附近租房居住,兩人分擔撫養女兒的責任。很多人不理解,但小顧為了女兒的成長,在吳凱西的強勢要挾下,倒也心甘情願。直到女兒考上大學住校,小顧才搬回上海。朋友同學們都說沒見過這麽粘粘糊糊的前夫前妻,倆人離異後都男不婚女不嫁的,似乎還藕斷絲連,小顧更是懦弱到令人恥笑……但小顧自已卻毫無怨言,為了女兒,什麽都忍了!
去年我們夫婦旅途中在上海耽留二三天,特意約了小顧喝早茶吃點心,一見他,我心中一驚:帥哥哪去了?歲月滄桑呀!隻見他瘦削臉,半禿的頭上戴頂淡黃色的巴拿馬帽子,留著花白的山羊胡子,隻有一雙眼睛還像當年一樣靈動,多年未見,小顧已然老顧,妥妥一副落泊文人畫家的形象,但他的表情卻非常清高,不疾不徐地,怎麽看著都有些仙風道骨與世無爭的平靜。他娓娓道來別後景況:原來他的女兒大學畢業後當了熱門職業電腦程序員“碼農”,夫妻倆不願女兒學文科重蹈父母的艱辛,女兒一出道工資是當年父母最好收入年的幾倍。小顧這才放心回到上海,他的父母賣了蘇北老家的房子,幫他在市郊買了一套農家房,當畫室和居所,他努力作畫賣畫,有老朋友們的同情和幫襯,漸漸有些小名氣,經濟上過得去。“反正我生活簡單,一天二歺素食,沒有什麽花費,隻是一個人孤獨,女兒不來看我,連電話都少打,可能聽不懂我說的中文和爛英文吧!唉……!”
我不由得替他難過起來,小顧的跨國婚姻的確讓他吃盡苦頭,要不是吳凱西迷上他,他定能在著名高校按步就班順風順水地教一輩子書,現在也已經是退休的名校老教授,高級知識分子各種待遇高,退休金每月萬餘都花不完啊!不過小顧倒是變得世事練達了,情商明顯提高了,談話中提起很多熟名字,一再感謝各親友同學的提攜,時光改變人哪!
但願顧先生時來運轉,餘生平順快樂!
此文人物虛構,故事半虛構,請勿對號入座!
附上李博士文章網址,並嗚謝
試論華人跨國跨文化婚姻 - 博客 | 文學城 (wenxuecity.com)
2024年4月12日完稿於新西蘭遊輪海上行中
慧玲好文,非常耐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