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的囈語
旅美三十五年，如今閑雲野鶴安度晚年，偶得文思泉源，盼借此博客平台抒發，自娛自樂，也求高手斧正。
我家女兒從哈佛大學畢業已經十幾年了，其間有許多親友總問起怎樣教育孩子才能把她送入哈佛？希望分享經驗。我和先生也曾討論過：我們做對了什麽？有什麽拿得出手的培育經驗？結果我倆回想良久，先生講：“還沒愛夠，她就一下子長大了，我們也沒怎麽教育她呀！”是的，我們不是那種狼父虎媽，我們所做的隻是用愛、陪伴、尊重和因勢利導，與孩子亦師亦父母亦友，寓教於樂，讓孩子主動喜歡學習，讓孩子快樂擁抱生活。
我和先生結婚後近三年才生下女兒，剛開始有點想丁克，後來見更遲成家的朋友們都紛紛升級喜當爹娘，倆家的長輩也開始催生，才促成了女兒的出生。在中國南方那個春天的午後，從助產士手中接過新生嬰兒的那一刻，我心中驟然母愛爆棚，眼裏湧出幸福的淚水，心裏暗下決心：寶貝，我一定要做個好媽媽，愛你，陪你長大成人！女兒比預產期遲產整二周，雖是順產，但體重不及3000克，是臨界低重兒，因羊水長期浸泡，小臉縐巴巴的，但仔細觀察，看得出眉眼挺精致，臉形鼻子都像她爸，但眉毛像是從我臉上撕下來再貼她臉上去的，她一睜眼更讓我驚呆了，這大眼晴像我，但更靈動清澄，熠熠閃光！先生抱著她仔細端詳說道：“咱女兒可太漂亮了，長大會不會惹麻煩耶？” 咯咯，這新晉爸爸樂昏了說昏話，瞧這小妞兒瘦得像小貓兒，還因缺鈣脖子不能挺直，一抱起來，大人若不用手托住她的頭，腦袋就軟軟垂在胸前，還足足黃疸了一周…..我擔心她能否正常健康長大，爸爸卻超前發愁以後太漂亮的後果？
柔弱無助的小人兒太讓人憐愛了，給她起了小名叫“貝貝”。幸而在最初幾個月的手忙腳亂之後，女兒長得越來越可愛，也越來越健康，她是安靜乖巧的好寶寶，不記得她會長久哭鬧擾人，雖然還較瘦弱，喝奶不多睡覺不寧，但各項發育指標都稍快於同齡孩子，記得她一歲生日時，已經能走、會跑、會講話了。二歲多時，有次我不在家，有同事來訪，她會叫保姆拿水果，泡茶招待客人。還記得同事說給我聽：“你家貝貝小嘴巴又甜又巧，會叫阿姨坐，還說“我今天二歲四個半月了，名叫貝貝“，她連爸媽爺奶的名字都報給我，還會指揮保姆，我四個孩子，從沒見過這麽小就這麽聰明伶俐的…..”，我這當媽的聽了真是心花怒放，回家抱著寶貝親也親不夠！
還有一件記憶深刻的事，在她二歲半至三歲左右時，跟著我媽在老家住了一段，我給她買了一套識字卡片，一麵圖畫一麵漢字的那種，我媽給她讀過幾次，我那段時間工作忙去出差，過了二三周才回去看她，卻驚奇地發現，貝貝不用看圖光看字的一麵能認不少字了！後來載她在自行車上麵去逛街，她能讀出一些店名和廣告。是不是有點“無師自通”的小聰明？為娘的愛不夠這聰明伶俐的小精靈！婆婆還偷著樂嗬嗬的跟我講“當初貝貝生下來像小貓兒，腦袋又老彎垂著，我真怕養不活，現在這大孫女兒太可愛了！” 貝貝好樣的！
不知道幼兒時期的貝貝算不算早慧？她三歲上了省裏頭牌的烏山幼兒園，當時就很內卷了，要考試擇優錄取。之前幾個月，我們加強了教識字和10以內加減法和一些常識，沒想到麵試時，通過了所有問答題後，考官還冷不丁問“樹上有十隻鳥兒，被小明用彈弓打下一隻，還有幾隻？”小貝貝先是馬上答“9隻”！接著又眨巴眨巴眼睛講“九隻不在樹上，都飛走了！”引起老師們一陣笑聲，高分錄取了！這屬於急轉彎問題，平常沒刻意教過，說明孩子已有獨立思考臨場發揮的能力。回家路上買了她最喜歡的冰淇淋作為獎勵。
女兒上幼兒園第一天，不像其他孩子一樣哭鬧，不讓爸媽離開，她是笑著跟我們再見後跑進大門的。但第二天卻不想去了，說是“很怕別的小孩！” 我當機立斷，馬上打電話向單位請假，陪伴她到幼兒園，要求老師讓我留下呆一個上午，在敎室和校園裏觀察她如何上課以及與其他孩子互動情況。我發現貝貝很怯懦不合群，吃飯最慢，玩遊戲搶不到玩具，玩滑梯排隊在最後，還不敢上去滑。老師抱怨這孩子太慢性子了，讓全班排隊上廁所她也是最後一個來，然後磨蹭著不出來，等回去上課了，她又要上廁所。才一天就發現這麽多問題了，也許是因為貝貝從小一直由保姆帶大，獨苗兒很少與別的孩子玩耍，性格變得安靜內向，與人無爭。我們就向她的老師請教如何與其他孩子互動，那時還無互聯網，我們買了些早教指南，育兒寶典等書藉，邊學習邊實踐，著手訓練她動作麻利，改變慢騰騰不合群的性格，認真做好吃飯穿衣上廁所等個人生活瑣事。
俗話說三歲看小，七歲看老，說明早教的重要性，如果說貝貝後來成長為性格開朗，陽光、能努力進取的人，與家人的正確養育是分不開的話，我非常慶幸，我們能及時在女兒上幼兒園時就發現她的缺點，用加強陪伴講故事，讓她多與同齡親友的孩子一起玩耍，漸漸地在二年多的幼兒園學習與生活中，女兒變得活潑開朗樂觀了，應了那句老話“幼兒園是人生起航第一站，大多數的道理和美德都是在那時期學會的！” 我們深有體會！
不久，我們的小家庭發生了一些變化，首先是先生在送貝貝上了幾天幼兒園後，自己離職去上海念研究生了，一年後赴美留學。又過一年，貝貝五歲不到，我也到了美國，把她留給我媽媽和阿姨帶著繼續上幼兒園。臨別前心如刀絞，但前路漫漫，我們前往國外打拚，不想讓貝貝跟著受罪，隻好權且作出這樣當時認為是一個比較好的選擇。又過了一年，我們在美國稍做喘息，思女心切，在貝貝6歲生日前幾天，她爸爸去香港辦畫展，回國去把她接到波士頓。
一家三口團聚，說不盡的快樂，卻發現父母缺席的這一二年間，孩子對我們生疏了，脾氣變倔強又暴躁，隔代教育的溺愛無度結成苦果了。來美一周後，女兒注冊上了雙語幼兒園大班（K3），語言不通，環境全新，女兒回家總是悶悶不樂。於是我辭了打工的活，故伎重演，申請陪貝貝坐校車到幼兒園觀察半天，並向老師請教怎麽讓不諳英語的貝貝溶入中外小朋友中？我們突擊教會女兒十幾個常見英語句子，如：叫什麽名字，要吃什麽，要上廁所，要什麽玩具等。後來又了解到這個所謂雙語幼兒園其實是英文與廣東話，隻有一個老師和一個廣東家庭ABC女孩子懂得國語，可以和初到美國隻會講普通話的貝貝溝通，我們要求把貝貝轉到那位老師班裏，又和會普通話的廣東夫妻聯係，請她們全家來做客，讓兩個女孩交朋友，從此這小女孩成了貝貝頭兩個月在幼兒園裏的貼身小翻譯，不久，初到美國的貝貝順利度過文化休克期（“culture shock”）。
另一方麵為了加強她的口語，家裏訂了有線電視迪斯尼頻道和discovery channel，愛看動畫片的女兒，很快就對片中許多對話琅琅上口，經過不到半年的K3幼兒園學習，加上每天課後二三小時的電視的強化英語訓練，女兒能說一口流利純正的美式英語了，而且對迪斯尼所有卡通人物、各種恐龍，許多動植物和兒童百科全書類知識，都似乎無所不通，爸媽是望塵莫及啦！當然我不是鼓勵縱容孩子長時間看電視，但對父母操濃重中國口音的新移民家庭來說，讓孩子從看電視中學會英語不乏是個好辦法。
同時，在那個階段，為了彌補女兒與父親兩年半，與母親一年多的相處缺失所致的疏離感，以及由此而生的叛逆和怨恨感，我們不是以教育者自居來教育她，而是和她交朋友，平視地與她討論各種問題，花很多時間帶她熟悉環境，周末一般都有活動安排，春天放風箏，夏天釣魚劃船、秋天摘蘋果，冬天滑雪，父女一起畫畫，母女一起學遊泳、做瑜伽、打網球，籃球，羽毛球，乒乓球。感謝女兒，因為有她，人到中年的我們，也有機會體驗了在國內成長時從未有機會參與的許多運動，這些親子活動讓生活更加五彩斑斕，樂趣無窮，留下了無數相片視頻，至今回味無窮。在密切的互動中，女兒漸漸淡出了之前父母不在身邊的幽怨，又變得開朗活潑起來，和爸爸媽媽無話不談，有空就膩在媽媽身邊。
為了加強中文母語的學習，我們三人在家講普通話，我認為這樣既讓女兒提高中文對話水平，又不會讓她的英語有口音。半年後，女兒幼兒園畢業升上同校的小學一年級，她再也不需要翻譯了，各科學業已是班裏翹楚了。其間還發生了女兒赴美初年值得一提的事，原來是華裔大提琴家馬友友要來波士頓開獨奏音樂會，市教育局組織小學生畫歡迎海報，在學校裏畫完交卷，貝貝畫的是一隻憨態可掬的大熊貓拉大提琴。我們不知此事，直到有天上午校長打電話來，說是貝貝斬獲一等獎，畫作已經印成歡迎海報貼在波士頓大街小巷和文化單位裏，次日在學校禮堂開頒獎典禮，馬友友親自出席，市裏文化部門領導也會出席。獎狀和獎金一百美元會由馬友友親手交給貝貝，馬友友隨後還會舉辦音樂會。學校派車來接我們一家三口，一年前半句英語不會講的6歲小妞一下子成了小明星，小姑娘登上舞台與大藝術家握手，走台居然不慌不亂，她手捧畫作海報和獎金的照片上了波士頓中英文大小報紙，貝貝，爸爸媽媽為你驕傲！（待續）
2023年1月寫於洛杉磯
回複 'hz82000' 的評論 : 感謝來訪，我們是很普通的一家老留，掙紮過奮鬥過，如今老的安度晚年，小的紮根生長。謝謝美言，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