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雜記 7》2020.2.28 擔憂

仿佛所有的人都一直等著等著，終於等到最後一隻靴子也砸下來了。“這回確定了，終於砸下來了。”這就是牧青今天看見新聞報導說Santa Clara出現了第二例確診病例的感覺。昨天新聞報導加州出現了第一例確診病例，好了，今天第二個，牧青從始至終都認為新冠在美國的傳播不可避免，隻是多大程度的問題，現在這就算是要開始了。。。

什麽狀況呆久了，似乎大家也都麻木了。之前武漢的數字一天天往上跳著，直到12號出現的數字是單日新增確診13436人達到了頂峰，這之後就一直保持著下降的趨勢，立刻一片抑製的小歡騰。牧青就覺得很怪異，總有一種荒誕的諷刺。

 

不過再怎麽心酸諷刺，終歸是好兆頭。而且似乎方方麵麵真的反應都在印證這一點。顧潔說她們醫院來門診的人數確實有明顯的下降。而顧浩有一次也說情況似乎變好了，每天新增的求助信息沒有太多變化，不過現在得到救助的人數在上升而且似乎救助的頻率也在加快。檢測和治療手段在摸黑一段以後也慢慢有了規範。Lucy也告訴牧青：他們外地同學醫院支援武漢的後續批次在去武漢的時候不僅帶了醫護，而且帶了一些工程人員和設備，主要就是為了解決大量供氧的問題，說是隻要能維持病人的血氧濃度，熬過開始的爆發期基本就能救過來。 所有的點點滴滴都讓大家覺得應該是看見了點希望，懸了一個多月的心可以放下了了。尤其是牧青的父母，跟隨著新聞聯播已經信心滿滿地報告上海基本要恢複了，大家到處都在談複工了。

 

而風水輪流轉，這一個多月下來，世界各國的疫情都開始陸續爆發，尤其是日韓和意大利的數據最是嚇人。現如今每日全球的確診數量已經超過了中國的新增確診數量。眼見日本官方還在保證盡一切力量控製疫情，力爭奧運會的召開。但新冠已經不可避免地正在全世界範圍內肆虐了。國內在各種大力的宣傳和嚴格的管控下，形式反而在一步步好轉。牧青也從那個擔心別人的人慢慢變成了被別人擔心了。

 

晚上雪梅轉了一個視頻給牧青，牧青一看標題又是那個“小諍在矽穀“的視頻，牧青點都沒點，回複：“假的，這個視頻這麽火嗎？你已經是第三個和我求證的人了。這種人是不是有病啊，說什麽現在學校關門，公司關門，現在都沒有啦，這邊還都正常了，今天才第二個確診，沒那麽快關門的。”

雪梅說：“那就好，這種視頻總是很火啊，你不知道全世界人民都在盼著美國出大事嗎？”

牧青說：“是啊，尤其是。。這邊出點事情，我爹媽消息比我還靈通。你說現在人是不是想紅想瘋了，這女孩被我們本地群扒出來，清華畢業的！現在在Google上班！！按說也是受過良好教育，也不缺錢的人，怎麽可以這麽胡說八道呢？”

雪梅說：“嗯，人人都要做風口上的豬，不管用什麽手段。越聳人聽聞的，越有點擊率。”

牧青說：“有人說，這女孩被Google開了，不知真假。按說總不至於為了造謠開她，不過也確實太惡心了，人也長得不錯，條件這麽好，何必啊？”

雪梅說：“想不明白就不用想了，所以你肯定不會去追風口就好了。我是第三個，誰比我還關心你啊？你家磊哥算一個，難不成還有一個是老情人？”

牧青說：“大姐，拜托你留點口德，我家既沒有磊哥，我也沒有老情人。”

雪梅說：“少廢話，你知道我說的是誰？我說得對不對？”

牧青沒好氣地回：“你是半仙，有你不對的時候嗎？”

雪梅回複了一個得意洋洋的表情包，問：“被人關心的感覺怎麽樣啊？”

牧青說：“哎呀，我好感動啊！”

雪梅問：“真的還好吧，我看你前一段不是也去囤貨了嗎？現在呢？”

牧青一說到這個問題就焦慮：“哎呀，別提了！美國的數據是很低，可問題是美國現在什麽手段都不采取啊，到現在舊金山機場還是暢通無阻，什麽措施都不采取，更不要說大街上根本沒有人戴口罩。你想想看，天天多少飛機往返，就這麽自由來往啊。我一個同事剛從國內飛回來說：飛機上人們還都戴著口罩，下了飛機，根本沒有人理你是不是從中國來的，什麽體溫檢測都沒有。過海關的時候，輕描淡寫問一句到過武漢嗎？僅此而已。下了飛機，華人們還是謹小慎微地戴著口罩，而同機的老美基本上都是下來飛機就摘了口罩了。”

雪梅說：“這也太大意了吧，日本韓國，意大利現在都很厲害了。”

牧青苦笑說：“照這樣下去，美國肯定會很厲害的。你知道什麽才是最可怕的嗎？高居不下的數據固然讓人害怕，更可怕的，以前是武漢企圖掩蓋，現在是美國假裝不存在。現在就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大爆發。”

 

大約是華人們都了解武漢以至於中國在正在發生著什麽，所以麵對老美的無動於衷，大家隻好默默地擔心著、害怕著。在公司裏，牧青早就不去Cafeteria和大家一起吃午餐了，健身房也不再去了，咖啡間也是能少去就少去。好在公司華人不少，大家都很理解，都很自覺地不再聚在一起聊天了。不得不開的會議特意挑很大的會議室，組裏的老美Jeff一進會議室看著大大的屋子裏稀稀疏疏坐著開會的人，每個人都離得十萬八千裏，滿腦子問號。隨即反應過來說：“你們和我女友一樣，好小心啊。”Jeff年前交了一個華裔女友，目前還在熱戀期，提到女友的頻率相當的高。好在頂頭上司也是華人，一本正經地說我年紀比較大，這樣大家都安全一些。大家也就默認了，現在一定要開會，就挑最大的會議室預定。

雪梅說：“那你們自己注意點，出去都戴著口罩。你那裏有口罩吧？”

牧青再次苦笑：“口罩早就買不到了，我特缺心眼，當初把買的都寄給武漢了。後來還是我朋友細心留了兩盒，分我了一些。”

雪梅說：“你是挺缺心眼的！不過這次也許不是，你是關心則亂。”

牧青沒理她的打趣，繼續倒苦水：“美國人大概和口罩有仇，你看那麽多過敏的人，春天你戴個口罩不就好很多嗎？沒有，一個個一個噴嚏接一個就是沒人戴口罩。更誇張的是，我有個朋友（Lucy）在這邊做護士，她說平素醫院裏從前台到醫生護士也都不怎麽戴口罩。現在她上班的時候主動戴口罩，她上司就是各種看她不順眼，我朋友隻能陽奉陰違，在上司看不見的地方就立刻把口罩戴上，和病人就解釋說自己最近過敏得厲害。你說老美是不是和口罩有仇？”

雪梅說：“啊，那現在也這樣嗎？醫院哎，都沒人戴？”

牧青說：“是啊，美國人就當沒有這回事。還說我朋友戴口罩會引發緊張情緒。”

雪梅說：“那都正常上班上學？我們都一直窩家裏呢，學也沒開，現在都在搞什麽網絡教學。”

牧青嗯了一聲，說“我們上班其實還好，一般也碰不到什麽人，我現在就隨時用免洗液就好。我擔心東東啊，一個教室裏麵放那麽多人，還大部分都是亞裔，想想就覺得嚇人，我給他口罩，問他要不要戴，他打死都不要啊。你女兒她們呢？應該也差不多吧。”

牧青曾問過東東學校裏有沒有人戴口罩？東東說根本沒有。牧青裝了一個口罩給東東，但是東東表示說“太wired了，我肯定不會戴的。”東東甚至把紐約華人因為戴了口罩被打的新聞轉給牧青。嚇得牧青說：“那你備著，要是有人戴，你就戴。這裏華人多，應該不會像紐約那樣吧？”牧青真是不理解美國人的腦回路，戴口罩又不妨礙你，你憑什麽打人啊？

雪梅說：“是啊，我女兒也說她們學校沒人戴口罩。而且她也沒有，我這也發愁呢。”

牧青說：“我隨時留意著，一有貨，我給她買了寄過去。不過就是機會得碰。你先給她買點免洗的洗手液。我也是我朋友說的，我就去Amazon上囤了幾大瓶。她說，原來他們醫院前台都有一次性口罩和免洗洗手液給顧客使用，口罩基本早就收起來，除非有咳嗽非常嚴重的病人來，他們會提供。洗手液最近一段時間一不注意就被人順走。所以你給你女兒也多買點，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買不到了。”

牧青最近神經質地碰到那裏就得趕緊用免洗洗手液洗下手，她這輩子從來都沒有這麽潔癖過，車上，辦公室，還有她自己的背包裏，她都放了免洗洗手液，碰到那裏隨時隨地地用，這一個月的次數大約超過好幾年的次數總和了。

雪梅說：“好，我現在就去買點。口罩你也幫我看著。我看到最近有一些美國排華的新聞，你那裏還好吧？”

牧青說：“我這裏都是亞裔，沒法排。倒是華人自己在吵，有些人就抱怨說前一段捐贈，華人把市麵上的口罩都買了，影響了本地人生活。。哎，反正說什麽的都有。其實老美根本就還不關心這個呢，這個才真是讓人發愁啊”

雪梅說：“不過美國現在確實沒什麽病例啊。”

牧青說：“沒什麽病例，是因為沒有人檢測啊。我朋友說現在檢測試劑就很少，而且醫院裏基本不主動去檢測，即使你主動要求檢測，也必須符合新冠發病特征的才給測，否則你要求也沒得測。你說都不檢測，自然就沒有確診啊。對他們來說就是一波流感，沒什麽好關心的。”

雪梅說：“啊，世界都亂成這樣了，還不關心這個，那關心啥？”

牧青答：“最近難得還有疫情的報導，以前全是大選的。關心什麽？關心股市啊，這周股市跌得太慘了，一下跌了40%，我都沒有勇氣去看我的退休賬戶了[大哭]。”

雪梅說：“錢沒了還可以賺，命沒了。。。”

牧青說：“沒辦法啊，腦回路不一樣，沒法溝通。我看國內不都在說要複工，國內總這麽歇著也不是事兒，今年的這個經濟形勢也太嚴峻了。王磊他們現在都在忙活這個複工也是很頭疼。”

雪梅說：“沒錯，我家老公，最近和他朋友也都是在忙活這事，打算開工，你想想那些廠房都是要交租的啊，你空著不開工也是要交租的啊。可是現在查得嚴，各種規定必須都符合了，上麵來檢查通過了才能開工。”

牧青說：“王磊說他連工人都沒回來幾個呢，那些規定包括口罩啊，各種隔離啊，很難搞啊。對了，他說特別謝謝你上次勻給他的口罩，至少可以頂段日子的。”

雪梅說：“我老公他們是和幾個朋友租的大車去工頭的老家，直接拉了一批老鄉過來開工。具體我不太清楚，你讓他找時間打電話給我老公。估計過兩天還要再去一趟。”

牧青說：“哦，這樣啊，好的。還是你們靈活。”

雪梅說：“哎呀，多了好多事情，拉回來還得每個人分開隔離，14天以後沒問題了，才能上工。所以還不能一下子都招滿，要不然都沒有那麽多宿舍隔離。反正什麽都沒幹，先養半個月。還要準備消毒櫃，溫度計。對了，他們還搞了一批庫存的PVC板當餐廳啊什麽的隔板，估計還剩一點，不過不太多，王磊要不要？”

牧青說：“肯定要的，你先留給他，上次他還在說不行就隻能用紙板隔離，然後在紙板上裹保鮮膜臨時湊合了。”

雪梅說：“口罩肯定還要再準備，不過現在口罩的產能似乎慢慢在恢複，國家在大力抓這個。。。反正開工了還是得特別小心，不能有傳染，否則就得全部停工篩查，一停就至少14天啊，煩死了這個破病毒了。”

牧青不由得說：“其實能開工，就已經很好了。今年這個形勢好嚇人啊，就怕連鎖反應，一個環節撐不住，滾雪球就太可怕了，那就是要崩盤啊[可怕]。”

雪梅讚同道：“沒錯啊，今年的目標就是活著，隻要不虧太多，撐下去就是勝利啊。所以能早開始就早點，今年各種原材料，人工都漲了好多。”

 

哎。。。

這樣憂心忡忡的並不是隻有牧青一個，但凡亞裔比例高一點的地區的人都一致認為官方數據不可靠，或者說這就是一個檢測了的數據。美國現在的問題就是根本沒有大規模檢測，對疫情的視而不見。還因有著保護隱私的問題，後續的跟蹤也是毫無可能。相對比中國采取的嚴格管控，這裏真是充分體現了資本主義的高度自由。

牧青試圖勸說讓東東放學就回家，現在就不要在學校耽擱，也不要參加後麵的課外活動了。對此，即使是非常了解中國疫情的東東也還是表示了反對，理由就是灣區現在不是還沒幾例確診嗎？再有前幾天牧青和東東一起看科比的追悼會，東東很傷心，他很喜歡科比，牧青最難受的時候是聽到喬丹動情的回憶的時候，真是天妒英才。東東還順便說“你看這麽多人，大家不都正常著嗎？媽媽你不要太Asian Parent了。” 東東把一切他認為多餘或者過度的作法都給歸結到Asian Parent上。牧青卻認為東東也不是不知道風險，其實就是想和朋友玩，她搬出Lucy和她的聊天，說現在確診少是因為試劑少，或者說醫院裏基本不主動去檢測，自然確診的少。但是這些都不能阻擋一個一心想和朋友綁在一起的少年。

東東放學都是自己回家，牧青還在公司，鞭長莫及也沒有辦法強迫。隻有周末的一些，本來需要牧青開車才能參加的活動，被牧青強製取消了。為此，東東在家大大地發了一通脾氣，甚至為此向遠在上海的外公外婆和王磊告狀，可惜這點上，全家都是保守陣營的，東東告狀無門，和牧青冷戰了一天。

第二天，一向不願意學車的東東決定開始學車，看來是準備走自力更生的路線，對此，牧青倒是樂見其成。但是東東還是不忘記控訴全家大人是亞裔典型的杞人憂天。牧青把Costco賣的末日套餐截圖發給了東東，說也並不是隻有亞裔才這樣，老美也一樣。

牧青和東東聊天時說：在美國，你因為戴了口罩被打。在中國，因為你不戴口罩被打。這世界是真的瘋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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曆史時間線

*2022.2.11 世界衛生組織宣布將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命名為“COVID-19”

*2020.2.12 單日新增確診人數13436人，達到頂峰。這有部分原因是因為2/5更新了確診標準，不再要求一定和海鮮中心有接觸，不僅僅依靠核酸檢測結果。

*2020.2.13 蝗災蔓延亞非，多國宣布進入緊急狀態.

*2020.2.18 武漢單日確診1220人，重點move to ICU。

*2020.2.23 中國國內除湖北地區以外，外地恢複公司上班。

*2020.2.25 美國股市恐慌，一周下降了40%， 創2018年以來最大單周跌幅。

*2020.2.19 韓國、伊朗、意大利相繼新冠爆發性增長，歐洲全境淪陷/秘魯登革熱

*2020.2.26 加州首例確診新冠病例

*2020.2.28 武漢重症病例達6775例，占現有確診病例的22%

*2020.2.28 Santa Clara County第二例確診病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