茳蕪的後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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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子雜記 3》2020.1.29 周三

(2022-10-27 13:43:03) 下一個

第三章 2020.1.29 周三

每個周三,東東高中都是九點才開始上課,這也是一周裏麵最不慌不忙的一個早晨。牧青早上都是送了東東去高中,然後再去公司。學校離家不是很遠,走路差不多二十五分鍾,放學東東就是自己走回家。不過早上能夠送一下就多一些聊天的機會。這一段國內的疫情吃緊,牧青上周也一直幫忙張羅,東東跟著自然也很關注。他不願意在自己的手機上裝微博,所以在上學的路上就拿牧青的手機刷著微博。刷著刷著牧青的電話響了,東東報告說:“媽,是一個叫顧浩的人。”

牧青點頭說:“你幫我接了,然後插上免提。”

東東答應了以後,接通了電話:“Hi, please hold. I’ll pass the phone to my mom.”

牧青等東東把電話插好,說:“顧浩你好,不好意思,剛才是我兒子拿著我手機。有什麽事情嗎?你說~”

揚聲器裏傳來顧浩的聲音:“哦,我就是告訴你Fedex發的那批貨今天終於到了。謝謝你。”

牧青說:“不用這麽客氣,總算來了一批。現在很多物流都已經不能發武漢了。上次那個國內的SF快遞有消息嗎?”

顧浩說:“還沒什麽進展,我今天打電話到SF問他們說:如果不能送貨上門,能不能麻煩他們把快遞轉發到臨近的SF快遞中轉站,或者實在不行有沒有現在口罩所在的那個站點的聯係方式,我自己上門去取。他們就是在推諉,現在基本都不發快遞了,估計也是越積越多,他們估計也找不到。”

牧青真是覺得有點生氣:“這個也太過分了!!!我朋友在發貨前再三和他確認能不能送武漢,都說沒問題,而且發的還是最快的空運,當時還被他們故意拆包說不能一起發,要分包發。發了三個空運快遞,本來應該第二天就能到,這到武漢都拖了多少天了。。。真的太過分了!”

顧浩說:“這種都是縣官不如現管,也許規定上確實是,最開始到的時候說我們這一片是疫區了,所以不能送。說我們可以過去取。哎,也就是我當時一懶,想著要開很遠,就讓他轉到附近的快遞點。結果越耽誤就越耽誤。”

牧青說:“你有強調是醫療物資嗎?”

顧浩說:“我說了,而且說是給醫院醫生急需的。不過說完我就後悔了,我很怕他們幹脆把包裹給私吞了。”

牧青:“啊,真的哎,現在知道是口罩,太有可能了。”

東東一直在旁邊聽著,不由得插話說:“偷竊郵包可是重罪!他們應該不會吧。”

牧青打了個哈哈說:“嗬嗬,這個重罪不重罪不知道,我就知道這口罩是要用來救命的。咱們都再打聽打聽看看有什麽法子,雖然不是特別多,但是總是聊勝於無啊。”然後牧青掃了一眼兒子說:“大人說話,什麽時候輪到小孩子插嘴了,越來越沒有樣子了。來和叔叔打個招呼,叔叔現在在武漢,叔叔的妹妹是醫生。上次媽媽買的東西就是寄給叔叔妹妹的醫院的。”

東東做了一個鬼臉,乖巧地說:“叔叔好,你們在武漢要多注意安全哦。”

顧浩也客氣地說:“謝謝你關心,也謝謝你媽媽一直幫忙!”

東東自來熟地搭話:“這邊很多人都在幫忙捐款,我們學校Chinese Club也有在組織呢。”

顧浩說:“那真是太謝謝你們了。”

東東接著問:“聽說23號封城了,你們不能出城,可以在城市裏走嗎?”

顧浩說:“現在是可以的,不過公交地鐵都停了,就隻有一些私家車。很多地方都關門了,也沒有地方去,所以車很少。”

東東感慨得說:“那你要是有個無人機,把現在的武漢拍下來一定特別科幻!一個現代的城市卻沒有人也沒有車。Google地圖或者什麽其他地圖,應該現在派車出去拍街道實景,千載難逢的機會啊。”

顧浩說:“還真是。不知道有沒有人這樣做。”

牧青接過話題說:“最近這邊口罩物資都很不好買了,物流也中斷了。本來我們這邊他們組織的捐款還有一些,說要不然就直接捐給湖北的紅十字會。。。”

牧青還沒說完,東東就又忍不住插嘴說:“你們千萬不要捐給紅十字會。”

牧青瞟了他一眼說:“你又知道了?”

東東急急地說:“我原來不知道,剛才翻微博地時候好多帖子都在質疑那邊紅十字會使用捐贈的事情。所以一定有問題的,所以你們不能給他們。”

牧青說:“我剛才沒說完就被你打斷了,我們沒有給。不過不是因為知道這個事情,是因為當時他們說委托他們要收10%的手續費。本來就沒多少錢,而且信任度也不夠,大家就沒直接捐。所以捐款還在手裏,看看能不能有別的途徑,最好還是買成實物。”牧青又看了東東一眼,問:“你滿意了?”

東東笑嘻嘻地說:“我就是怕你們上當。”

牧青也笑說:“托你的福,我們沒上當。好了,拿上東西下車,今天別忘記把那個Project補交上去。”

東東答應著收拾東西,準備下車。

牧青說:“和叔叔說再見。”

東東也乖巧地說:“叔叔再見,老媽再見。”

 

等東東下了車,牧青對顧浩說:“不好意思哦,兒子沒大沒小的。”

顧浩笑著說:“不會啊,你兒子多大了?中文說得不錯啊,不是說國外 的小孩都不說中文嗎?”

牧青笑著說:“他今年12年級,秋天就要上大學了。他出來的晚,五年級才出來,以前都一直在國內的,中文當然沒問題。”

顧浩感歎說:“你兒子都這麽大了?那這會兒都要寫申請了吧?和我們那時候申請研究生差不多吧?”

牧青聽到最後一句,不由地停頓了一下,然後反應過來,立刻接口快速地說:“嗯,和研究生申請差不多,準備材料,選學校,寫申請。不過現在申請基本上都交完了,就等結果了。“

牧青不知道是因為自己的停頓還是自己的錯覺,電話那邊的顧浩似乎也停頓了一下,然後聽見顧浩問:“那大學一般什麽時候發錄取通知呢?”

牧青說:“早申的結果現在就已經有了,正常錄取一般三四月份有結果,然後如果錄取了,在學校規定的Deadline之前交錢就可以了。”

顧浩說:“我記得。。。我是說是不是也是可以申請很多學校?”

牧青說:“是的,你想申請多少個學校都可以,反正隻要交申請費就可以。一般都會申好幾個學校,上中下各檔,然後看有哪些學校錄取你,最後你自己挑一個就好。”

顧浩說:“哦,那你兒子打算學什麽?”

牧青笑:“他啊,理工科直男,我看他挑的都是工程類專業。”

顧浩說:“那挺好的,你兒子很像你。”

牧青笑著說:“你也太誇張了吧,這才和他說了幾句話啊,你就知道了?”

顧浩說:“很開朗啊,和陌生人說話也挺大方的。。。就像大學時候的你一樣。”

牧青沒來由地聽見他這麽說,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麽接話了,停頓了一會兒說:“你現在那裏應該是後半夜了吧,又睡不著了?”

顧浩說:“我現在挺喜歡後半夜出門的,到處都黑著,也沒有以前晚上那麽多燈光,完全想像不出這裏其實有很多很多人,有時候看見空空的馬路上隻有一輛安靜的閃著燈的救護車,就覺得很不現實的感覺,仿佛在另一個時空裏。雖然以前我特別煩那種人擠人的場景,現在有時候還真有點懷念呢。。。嗬嗬,又要被你笑話了。嗯。。那個。。。嗯。。。。。。今天晚上我妹科室的一個被感染的護士沒有救過來,走了。。。她老爸前天走的,老媽還在ICU裏麵。。。”顧浩似乎轉頭低聲罵了一句,聲音裏全沒了剛才的輕鬆,即使隔著電話,牧青仿佛也能感受到他整個人飽含痛苦,仿佛強迫自己把話說完一樣,繼續在說:“我妹今天狀態特別不好,可是也不能回來。。那個護士我們全家都認識,還來我家吃過飯。。。真的。。。仿佛就是。。。一眨眼。。。就。。就一家人。。。。。。家破人。。。”顧浩說得支離破碎,到最後終於完全梗住,說不下去了。

電話這端的牧青黯然無語,她覺得自己真是老了,眼淚已經不值錢地嘩嘩流下來,她抹了把眼淚,想了又想,最後也就是默默地打開車上的音樂。

 

音樂聲中,牧青安靜地開著車,她從揚聲器裏能隱約能聽見顧浩的呼吸,他似乎走得很快,似乎還能聽見空曠地方的腳步聲。

牧青無法想像在被巨大死亡陰影籠罩的封閉城市裏,現代人該如何自處。尤其是麵對突然離世的親人朋友,沒有葬禮,甚至連屍體都不知在何處,在任何哀悼形式都被禁止的情況下,一條鮮活的生命就這樣被命運悄無聲息的摁滅,然後消失,了無蹤跡,人們要如何麵對這樣的打擊?

她這兩天和兒子東東聊天說如果現在在武漢,有了大把時間,隻是不能出門,會怎麽做?東東開心地說:“也不要上課嗎?有網嗎?有網就好辦了。”牧青不禁感歎這還是溫室裏的沒心沒肺的孩子,隻要有恨不得長在身上的WIFI就可以萬事大吉了。

牧青當時還是忍不住說:“那如果沒有爹媽養你,你本來是送快遞的,送一筆快遞掙一筆錢,又或者你是開遊戲廳的,開電影院的,或者你是開出租的,商店裏的營業員,你怎麽辦啊?”

東東想了想,最後也隻是歎口氣說:“那是挺慘的,可是也沒辦法啊。”是啊,說起陌生人的事情,再悲慘,也就是感歎一下而已。

牧青想:樂觀地說,顧浩至少還不用為生計發愁。不過牧青知道不身臨其境,其實很難感同身受。她腦海裏浮現出這樣一個場景:陰鬱的夜晚,沒有星光,小區裏的大部分人家都黑著燈,隻有路燈淒慘地照著路麵,一個人走在路上,而他認識的一家人剛剛家破人亡了。

 

想著這些,牧青不由得在心中長歎了一聲。電台裏飄出的音樂頗為舒緩安寧,配合著隱隱有節奏仿佛還帶著回音的腳步聲,牧青強迫自己專心開車,今天因為比平時上班晚,早高峰已經開始,她被結結實實地堵在了高速上,車子隨著車流走走停停,牧青的腦子裏卻仿佛電影蒙太奇一樣,一會兒是大片的空白,一會兒一幀一幀閃現出弄堂裏阿爺家的的圖像。

空白。

天其實還挺亮的,但是屋子裏有點看不清楚字了,阿爺打開方桌上方的電燈,表妹和她一人占了方桌一邊在寫功課,阿爺戴著老花鏡,或者用手撥弄著鍋裏的米,把裏麵摻雜的一些雜物挑出來;或者摘著菜。

空白。

下床的阿爺已經發出輕微的鼾聲,牧青的床是在阿爺床的上方隔出的火車臥鋪般高矮的閣樓,比單人床稍寬,床尾搭到櫃子頂上,也比一般的床稍微長了一點,那裏堆滿了她自己和家人的雜物。拉上簾子就是牧青的私密天地,她開著小台燈在看小說。聽見隔出來的裏屋裏嬢嬢一家三人小聲嘻嘻哈哈地說著些什麽,偶爾表妹清脆的笑聲傳出來,然後立刻又低了下去。

空白。

一家人圍坐在方桌邊吃年夜飯,爸爸媽媽也從青海回上海過春節了,阿爺很開心地開了瓶白酒,和爸爸還有姑父一起小口小口地抿著,媽媽在和嬢嬢表妹說話,牧青覺得自己仿佛還是一個局外人,她一邊開心爸爸媽媽能來看她,一邊暗暗又吐槽媽媽的衣服不夠好看,還要擔心晚上要和媽媽一起擠在一張床上,那時總有一種很複雜的感覺,開心卻又覺得委屈,想撒嬌又想表現出成熟,想親近又覺得陌生,想和父母說跟著一起回青海又覺得不太可能。。。各種小心思還沒有等她自己把捋清楚,爸爸媽媽又一陣風一樣回青海去了。

空白。

牧青大學畢業回家,發現在弄堂口等她的爺爺,一向精神的阿爺竟然靠著牆打盹睡著了。

空白。

牧青收到表妹的急電從外地趕回上海醫院的時候,阿爺已經被白布蓋住了頭臉,樓梯太陡,一向號稱自己腿腳靈活的阿爺在下雨天的樓梯上滑了一下,摔跤磕碰引發了一連串的效果讓天人永隔。

空白。。。

 

車子終於從綿延不斷的高速車流中分離出來,牧青開著車下了高速,轉向這片園區的馬路上,車速也慢下來。

牧青想自己對於在青海支邊然後紮根的父母把自己送回上海讀書這件事是一直心有怨言的,她不太會上海話,不會同學們間玩的那些小遊戲,穿得土,沒有朋友,也沒有親近的人,那是一段極不快樂的青春期歲月。雖然身為人母之後,她覺得自己很理解父母當時的選擇,但是當年不快樂也是真的不快樂。牧青覺得自己年輕的時候因著那份不快樂和對於生命不公平的委屈,難免遷怒於那個瘦弱沉默不易親近的阿爺。

阿爺的離世太突然,太迅速,太過幹脆利落。戛然而止的效果地讓牧青好久好久以後才第一次真正體會到什麽是死亡。一直到很久以後,路過某個巷口的時候牧青會想起那個昏暗的屋子裏再也沒有那個瘦弱的身影了,再也不會有因為她的一套保暖內衣或者一塊凱司令的蛋糕而閃耀著喜悅的雙眼了。。。她會想起不善言辭的阿爺會很慈愛,牧青有時候覺得甚至是悲憫地看著她;輕輕地像是怕摸壞她一樣摸摸她的頭;悄悄塞給她點零花錢或者幾顆糖果;或者睡覺前把收音機匣子塞到她枕頭旁邊。。。牧青並不是一個會撒嬌會發嗲的上海女孩,她是一個利落幹脆的西北姑娘,她從來沒有親近過阿爺,但是現在淚水再次任性地,不受控製地嘩嘩留下來。。。

 

牧青把車停到路邊,索性在音樂聲中,閉上眼睛讓眼淚痛快地留下,讓回憶肆意地流淌。。。死亡就真的是什麽都沒有啦,永遠的終結,不管活著的人如何思念,逝去的就是永遠地逝去了。。。

良久,牧青吸著鼻子,抽抽噎噎地止住了哭聲,過了一會兒,她聽見電話裏的顧浩說:“真是對不起,我自己心情不好,打擾到你。。。害你傷心。。。”

牧青沒有說話,扯出紙巾,擦去眼淚,擤著鼻子。。。

顧浩的關切地問:“你還好吧?真對不起,我。。。”

牧青啞啞地說:“沒有什麽,我就是想我阿爺了。”

顧浩說:“我的罪過,不應該打擾你的。”

牧青說:“沒事的,我好了,阿爺已經去世好久了,就是剛才突然想起來,一下子沒忍住,不好意思啊,嚇到你了?”

顧浩說:“沒有,沒有。。。”

牧青覺得好丟臉,本來是人家尋求安慰來的,結果自己莫名其妙地哭了一場,趕緊找話題說:“你妹那裏還真是挺讓人抓狂的,是不是還是防護不夠,所以很多醫護感染啊?”

顧浩說:“確實有不少醫護人員感染。即使防護跟不上,最近大家也都比較注意。隻是一開始的時候,不太了解傳染途徑,所以大部分醫護都隻戴了口罩,現在不是說是氣溶膠傳染,眼睛啊,裸露的部分也是會感染的。現在大家都盡量找護目鏡了,找不到的,哪怕有個眼鏡也是好的。這個病毒又有潛伏期,所以有些人感染了也不知道,沒有症狀的到處走也是在傳播,有的直到發作得很厲害才知道,而這一段醫護的壓力和工作強度都很大,太累了免疫也會下降。。。”

牧青說:“我剛才就是想想就覺得很悲涼。他們都是所有人的希望啊,如果醫護都倒下了,真是。。。我聽到了都很難受。可是話說回來,那些人對我到底都是陌生人,也許就是明天公告上的一個數字。而對於你妹,對你來說,卻是身邊活生生的人,這種衝擊肯定會特別大。。。尤其是不知道這是結束還是開始。。。這樣想就很可怕。。。還有之前碰到的那些破事就更覺得有些人太可惡了,這次能不能下幾顆腦袋啊!。。。哎,我淨說這麽沒用的。。。其實我是覺得很抱歉,不知道該怎麽說才能安慰你。總不能說:你看你現在至少衣食無憂,家人都很健康,也都沒有感染,你不要想太多。 這樣也太站著說話不腰疼了。。。所以哎,就覺得自己嘴太笨。。。”

顧浩說:“你不要這樣說。。。這些年,熟悉的朋友都在武漢,這些事情也許他們有碰到,也有沒有碰到,但是大家都被困在這裏,已經都夠糟心的,也不好再去和他們說。我媽又是超級愛操心的命,她血壓高,心髒也不好,也認得那個護士,更不敢和她說。近處的人都沒法說,遠處又。。。沒什麽人。。。就想給你打個電話。。。”

牧青說:“你要是覺得和我說說,感覺好一點,盡管打。就是我這個人嘴笨,不太會安慰人,不過聽還是願意聽的,如果你需要一個聽眾,我真的沒問題。也許說出來就會好一點。”

顧浩說:“和你說說,剛剛走走。。。其實我本來今天覺得特別難受,憋得快瘋了,又不能在家發泄,就想和你說說。。。想不到你還是以前那樣,見不得人傷心,看個劇比人演員哭得還厲害。。。我早該想到的。。。但是。。。但是我剛才聽著你哭,就覺得好像有人終於把我憋著流不出來的眼淚都給哭出來了。。。聽著你哭了一場,我反而覺得沒那麽難受,沒那麽憋得慌了。。。我這麽說是不是不太好。。。我。。 ”

牧青聽得羞愧無比,就聽見顧浩接著說:“真的很謝謝你,還有剛才聽見你兒子的話,也還挺意外的。”

牧青也很意外:“我兒子,他就是小孩子,滿口胡說八道,你不用理他。他們這個年紀還都是為賦新詞強說愁,完全不知道人生疾苦。前兩天還和我說:要是封城不上學在家隻要有網絡,簡直太好了呢。”

顧浩說:“所以還是孩子嘛,我們年輕的時候不也是一樣。我外甥女也是,每天偶爾會想想爸爸媽媽,不過給個動畫片或者好吃的,就忘了爹媽了。也幸虧有她,要不然我一個人麵對我媽,那簡直更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牧青問:“你外甥女多大了?”

顧浩說:“九歲多,上三年級。”

牧青問:“那這算是放假了,是不是還有作業?”

顧浩說:“是啊,小學三年級而已,還好,就做做寒假作業。正好這兩天也算是過年,所以我媽把她的作業都給免了。”

牧青問:“那你們應該都放假了吧,現在這樣肯定是要值班的吧?”

顧浩說:“大部分市區就是正常的春節值班,人數還稍微增加了點。應急通訊那邊會需要準備得更充分一點。然後就是配合火神山那邊,設立了專門小組專人負責。不過我這邊就不用去局裏,隨時待命就好。現在其他部門的業務都停了,就是全力保證全省的通訊暢通。疫情一嚴重,通訊流量就飆升。最近的流量都是一直保持在峰值,估計還得保持一段時間。現在這個時機,要是出丁點兒問題,都會要人命的,好在大家也都知道,而且反正哪兒也去不了。”

 

牧青這邊已經重新上路,到了公司,戴上耳機下車。顧浩問:“你是不是到公司了?”

牧青嗯了一聲,隨口問:“你怎麽知道的?”

顧浩說:“我聽見音樂聲停了,然後你的關車門的聲音。那我就不打擾你了。”

牧青說:“沒有打擾,真的不用客氣。你要是想找人說話,你們的下午時間是我們這邊的晚上,那時候我時間會比較寬鬆一點。不用每次都等到這個時間,這個時間你那邊畢竟很晚了。”

顧浩說:“我現在反正不上班,早晚倒是無所謂。隻不過你晚上時間打給你,怕你家人不方便。”

牧青笑著說:“家裏就我和我兒子,他晚上不是做作業就是玩會兒遊戲,反正也不用我管了,沒有什麽不方便的。”

顧浩問:“你老公不在美國嗎?”

牧青愣了一下說:“哦,不在。孩子他爸在上海有個小公司,所以他大部分時間都在上海,就是假期啊,或者有時間過來一下。今年因為情況特殊,怕飛機上危險,也沒讓他過來。”

顧浩說:“原來這樣啊,不過我真的挺謝謝你聽我說說話,和你說了會話,我真的感覺好多了。”

牧青說:“挺晚的啦,你趕緊回去睡覺吧,你別想那麽多,都會過去的。我也去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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曆史時間線

*2020.1.29 湖北紅十字會公布捐贈使用遭質疑

*2020.1.31 禁飛令

*2020.1.31 全國確診人數超過10000例,世衛組織宣布中國疫情為PHEIC事件,迄今僅發布6次

*春假假期延期至2月2日

*2020.2.2 隔離密切接觸人員

*2020.2.3 晚 武漢征用會展中心,改建成方艙醫院,收留輕微症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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