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洋彼岸的律動
在人生旅途疲憊的時候，別忘了欣賞路邊的風景
在爸爸媽媽的努力下，在江西省和安義縣民政局和衛生廳的關心和照顧下，我的二姐被安排進了江西省按摩醫院作為自費生在那兒學習。到省按摩醫院後，多年積壓的心裏要讀書要學習的願望，猶如山洪暴發，徹底激發出二姐學習的洪荒之力。
從來沒有離開過父母的二姐，十五歲獨自一人前往南昌求學，開始了她人生萬裏長征的第一步。初到省按摩醫院，人生地不熟，眼睛不方便的二姐首先得適應新的環境、新的生活。院裏分配二姐住在一個巳經有了五個人住的女生宿舍。宿舍比較擁擠，二姐的床位被設在靠門的邊上。那些女生中有些是在孤兒院長大後分配在醫院做清潔的清潔工，有些是盲校轉過來學按摩的學生。孤兒院長大的孩子，受教育程度有限，對人容易產生敵意；盲校轉來的學生都是在盲校表現突出的人，所以大都很自負。宿舍裏來了新人，給她們有限的生活空間增添擁擠，她們肯定不開心。再加上來的是一位眼睛有殘障的小姑娘，她們決定想辦法把二姐排擠出去。為此她們經常找茬刁難二姐，在床與床之間牽拉繩子，設置障礙。初到的二姐一心想學知識，沒有時間去跟她們鬥，對於她們的無理取鬧，不予理睬。二姐的忍讓讓她們覺得二姐好欺負，於是更加變本加厲。有一次其中一位從孤兒院來的女生，故意把二姐曬衣服的繩子剪斷，掛在上麵的衣服丟了一地。這件事讓二姐忍無可忍，她勇敢地質問那大她不少的女生，最後兩個人還扭打起來。院領導極時趕到，把那幾個欺負二姐的女孩訓斥了一頓，從那之後二姐便能在那宿舍裏安靜地住下去。二姐說當時也不知道哪裏來的這股勇氣，為了這來之不易的學習機會和心裏的追求，她必須堅強地麵對一切困難和挑戰。
薑醫生，我媽媽的大學同學，中等身材，長得白白淨淨，端莊美麗。大學畢業後不知什麽原因，因為眼疾“視網膜脫離”而完全失明。眼睛失明後薑醫生去北京的一所按摩學校學習按摩，畢業後分配在江西省按摩醫院工作，是省按摩醫院第一代正宗的按摩醫師。也許是媽媽委托她的同學照顧二姐，二姐去後自然而然地拜師在薑醫生門下。
小小年齡的二姐，乖巧伶俐，去到按摩醫院後，她經常用她那尚存的一點點微弱的視力照顧老師，接送老師上下班，幫她去食堂買飯，像女兒一樣、無微不至地關心和幫助沒有視力的老師。二姐的聰明和勤快漸漸地贏得了老師的喜愛，為此二姐開始稱呼薑醫生為薑媽媽或者薑阿姨。二姐也常去薑阿姨家，與薑阿姨的子女也成了好朋友，成為薑阿姨家的一位成員。
和薑阿姨彼此熟悉以後，不論是上班或者出診，薑阿姨都要帶上二姐。她從診斷病人開始到治療手法，慢慢地細心地給二姐講解。學習按摩手法，對於明眼的人來說可能不是一件難事，他們可以邊看邊模仿老師的按摩手法。可對於眼睛有殘障的人來說，學習用手操作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每當薑阿姨給病人做治療時，二姐的手就放在薑阿姨的手上，感覺她手的運動過程和力度。薑阿姨每完成一個病人的治療。二姐就將薑阿姨剛才治療的過程在薑阿姨身上練習，先尋找到穴位，再重複老師剛才的手法和力度，而薑阿姨會時不時地調整二姐的手法。薑阿姨的治療特點是：尋經取穴，找反應點，用力滲透。所以在給病人做按摩時用力比較大，有時手掌力量不夠，就用肘關節幫忙使勁按壓。小小年齡的二姐，當時手指和手掌都沒有那麽大的力氣，為此二姐不斷地做運動以增強手部的力量。在薑阿姨的指導下，冰雪聰明的二姐很快就掌握了一係列的基本治療手法。
在學習按摩手法的同時，二姐想要做一些學習筆記。可寫字看不見，盲文又不會。好學的二姐就纏著薑阿姨教她盲文的寫字和閱讀。盲文（Braille）又稱點字、盲字、凸字，是專門為盲人設計、靠觸覺感知的文字。它由法國人路易·布萊葉發明，利用點字板、點字機、點字打印機等在紙張上製作出不同組合的凸點而組成。中國大陸地區現時流通使用的漢語盲文是基於漢語普通話的雙拚盲文。漢語的每個音節由一至三個盲符組成，分別表示聲母、韻母和聲調。字母（聲母與單元音韻母）的符號選擇基於漢語拚音所對應的盲文的拉丁字母表。二姐要想學好盲文，首先就得學習漢語拚音，然後記住代表每個聲母、韻母和聲調的點的組合。聲韻母和聲調盲文的點數由二行三排6個點的不同組合來代表。薑阿姨將每個聲母，韻母和聲調的點組合打印在盲文紙上，讓二姐用手感覺並記熟它們，記熟後又教二姐漢語盲文的組合規律。二姐說由於她沒有學過漢語拚音，剛開始學習盲文時，時常會把聲韻母順序弄錯，或者拚音弄錯。在那段日子裏，二姐廢寢忘食地學習漢語拚音，在鋼板上用盲文筆練習盲文的打字。一段時間後握盲文筆的食指開始紅腫，起水泡，二姐不管不顧地繼續摸盲文書，寫盲文字直到手上的水泡磨成了老繭。功夫不負有心人，一段時間後二姐終於可以讀盲文書、寫盲文字了。當一個個漢字在盲文紙上被二姐感觸相認後，她甭提有多興奮，她為自己能夠用手“讀書”而感到由衷的高興。因為讀書是她幼時最大的願望，現在真的可以自己讀書了，可以像正常人一樣通過讀書來認知世界，學習專業知識，她內心充滿了狂喜和激動。當那一個個的凸點字被二姐用手觸摸後，知識就像燦爛的鮮花在二姐那廣袤而寧靜的心靈深處綻放著光彩。二姐說除了醫學專業書外，有一本書影響了她一輩子。那本書就是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對於中國青年產生過巨大影響的“鋼鐵是怎樣煉成的”。“人最寶貴的東西是生命，生命屬於人隻有一次，人的一生應當這樣度過：當他回首往事的時候，他不因虛度年華而悔恨，也不應碌碌無為而羞愧”。這些書裏的名言一直激勵著二姐珍惜自己，不虛度年華，做一個對社會對人民有益的人。從此以後，二姐不斷地努力學習，幾十年如一日，不論白天和黑夜，不論在家，還是在去外地的路上，隻要她有時間，那怕是幾分鍾，她手裏總是有一本盲文書在模著讀，或者有一付盲文鋼板在記錄著學習心得。
薑阿姨的病人很多，經常很累。體貼的二姐在學會了盲文後，幫助薑阿姨寫病曆。掌握了按摩手法後，她又給薑阿姨做按摩。在學習和提高按摩手法的同時，消除薑阿姨在工作中的疲勞。薑阿姨還經常帶著二姐臨床實踐，出診，處理病人。有時薑阿姨一個人忙不過來，二姐就在老師的指導下先給病人做治療，等薑阿姨忙完後再做補充。漸漸地有些病人竟然喜歡上了二姐的按摩，主動要求二姐給他們治療。得到病人的肯定後，二姐為自己能夠成為一名按摩醫生而激動地流下了幸福和快樂的淚水。三個月後二姐在老師的指導下開始獨立操作，為病人做治療。盡管如此，二姐知道自己要學的東西還很多，要走的路還很長，她得繼續努力學習。為此二姐在跟薑阿姨學習的同時，參加了院裏為學生和進修生所提供的基礎理論課學習。
教基礎理論課的李老師也是一位盲人，擅長於治療各種小兒的疑難雜症。李老師是一位虔誠的基督徒，性情溫和、閱曆豐富，每天都非常用心地給學生講課，傳授知識。二姐因為好學，經常找李老師探討學習問題，一來二往，漸漸地二姐跟李老師的夫人（也是盲人）和女兒（小二姐二歲）也成了好朋友。因為李老師夫婦倆都是盲人，生活很多不方便，二姐經常利用她那微弱的視力去他們家幫著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二姐說盡管李老師是一位盲人，但他很會燒菜做飯，做各種家務活。李老師做菜時倒油或者倒醬油到鍋裏，都是以聽聲音來控製油或者醬油的量度。看樣子真的是“上帝為你關上一扇門的同時會為你打開一扇窗”。
二姐的善良和好學讓李老師感動，為此李老師開始係統地教二姐一些按摩的基礎理論，中醫的髒腑、經絡學說等等。李老師有很多盲文醫書都是當時市麵上買不到的，他在教二姐的同時幫二姐抄寫各種醫書。二姐說李老師非常能幹，他可以一隻手摸書，另一隻手打盲文字。二姐在跟李老師學習時，往往是二姐邊摸邊讀醫書，李老師邊解釋邊幫二姐抄寫。就這樣師徒二人一本書一本書地學習，一本書一本書地抄寫。每當一本書抄寫完後，李老師又教二姐將抄好的一頁頁紙用線裝訂成書。盲文紙和普通的紙張不同，比較硬也比較厚，成本較高。那個時候一張盲文紙就是一分多錢（當時五分錢就能吃一頓飯），二姐為了抄書，為了記錄學習心得，她省吃儉用，買了不少盲文紙。為了節省用紙，二姐將一張盲文紙一裁四份，將其裝訂成一個個小筆記本，在上麵記滿了當時的學習心得。這些學習筆記本，二姐說，在她後來的工作中都經常會用到。李老師睡眠不好，有嚴重的神經官能症，二姐一邊學習，一邊幫李老師按摩治療他的神經官能症。長期的操作實踐，使得二姐在臨床上對神經官能症也有獨特有效的治療方案。
同時在薑阿姨和李老師兩邊的學習和忙碌，二姐說還有一個有趣的小插曲。原來當薑阿姨得知二姐也在跟李老師學習時，她本能地誤以為二姐不滿意她的教學而投身到李老師的門下。為了消除薑阿姨的誤會，二姐非常貼心地跟薑阿姨聊自己的思想，告訴薑阿姨她永遠是自己的恩師。與此同時二姐讓薑阿姨知道，跟李老師學習，主要是感覺薑阿姨太忙，自己不能太自私地占有她太多的時間。再就是為了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學習機會，為了學習更多的知識，自己在薑阿姨沒有時間時，跟李老師學一些其它的按摩技巧和知識。二姐的誠懇和好學感動了薑阿姨，並得了薑阿姨的理解。自那以後，聰慧的二姐調整好自己，一方麵照顧好老師的情緒，不讓老師再產生誤會，另一方麵合理地安排時間，同時照顧和接送兩位老師上下班。幾年下來，二姐與兩位老師之間建立了深厚的師生情誼。恩師們一直關心著二姐的成長，二姐也一直關心著她的二位恩師，這份濃濃的師生情一直延續到幾十年以後的今天。現在薑阿姨和李老師都健在，都是快九十歲的老人了。二姐經常會利用去南昌開會的機會專門到按摩醫院去看望、問候和關心二位恩師。每次去，薑阿姨都會拉著二姐的手、像媽媽一樣地跟她聊著家裏人的一些事情。李老師現在是一癌症患者（肺癌，肝癌和腸癌），但由於李老師年輕時就精通養生保健，長期堅持做“健身氣功八段錦”，再加上他開朗樂觀的心態，既使癌症纏身，他仍然生活的很好。祝他們“好人一生平安”。
在跟薑阿姨拜師學習的那幾年裏，由於經常給老師做按摩以消除她的疲勞，二姐日後的主要研究就定為疲勞綜合症。在消除疲勞的大方向下，她專攻腰肌勞損，神經衰弱，體力過勞，心神過勞，腦力過勞，眼神過勞，嗓聲過勞等等。在學習和實踐如何消除疲勞和精神官能症的同時，二姐在薑阿姨的指導下，還學習了怎麽治療神經性頭痛，偏頭痛和關節炎。所以二姐現在在臨床上對於這些疾病的治療效果也非常的好。再加上二姐跟李老師學習的很多按摩技巧，特別是對小兒的疑難雜症的治療方法，二姐對於小兒的慢性消化不良，小兒腦癱等等也都有極有效的治療方法。三年的學習，讓二姐成為了一名技術比較全麵的按摩醫生。但好學不倦的二姐不僅僅滿足與頸椎腰腿痛相關聯的病症，她還在這些知識的基礎上，將自己的學習和實踐拓展到內兒婦外的病人，為自己以後的醫療發展打下了一個堅實的基礎。
由於二姐的聰明能幹，勤奮好學，不久她就開始獨擋一麵地為病人治病，為醫院創收了。省按摩醫院也因此把二姐本來要交的學費全都免了。學費是免了，但由於是學生沒有工資，每個月爸媽還要給二姐寄上25元的生活費。當時的25元是很大一筆錢，爸媽心疼小小年紀的女兒一人外出求學，所以特意多寄一些錢給二姐讓她吃好些長身體。二姐說當時食堂裏的紅燒肉是0.25元一份，很多人吃不起，但爸媽讓二姐感覺自己還是很“富有”，經常會去享受那紅燒肉的美味。說來也是，當時這25元差不多是媽媽一半的工資。幾年後我們上大學時，爸媽給我們的待遇也隻是15到20元，可見爸媽對二姐的“偏心”。不過這個“偏心”飽含著父母對年幼有眼疾女兒深深的愛，濃濃的情和拳拳的牽掛，這個牽掛感天動地，一直伴隨著二姐和我們長大。
二姐在按摩醫院學習和工作了三年多的時間。在學習治療中結識了另一位阿姨。這位阿姨也是一位下放幹部，當時任宜豐縣民政局的局長。她因為腰椎間盤突出在按摩醫院住院治療。二姐在薑阿姨的指導下治愈了她的病痛。當她得知二姐是宜春來的學生，對二姐特別關心，還告訴二姐她那邊有一個診所特別需要像二姐這樣的按摩醫生。後來她出院時悄悄地塞給二姐一張紙條，裏麵有她的聯係電話號碼和工作地址，並告訴二姐有任何工作需要，可以隨時跟她打電話。當時二姐並沒有很在意這個電話號碼，一直到後來，在少女之情感的煩惱下，二姐想起了這個局長的臨別之言。
三年多的學習和工作，讓二姐從一個十五歲的小女孩蛻變成了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本來就漂亮的二姐，在豆蔻年華的十八歲更是無比的美麗。她秀外慧中、楚楚動人的美麗氣質引來了無數人的目光和青睞。老師為了能讓二姐進入按摩醫院也從中牽線塔橋。有位薑阿姨的學生，長得一表人才，因為眼神經萎縮，視力不好。當時薑阿姨和李老師想撮合他們這一對，認為二姐跟他好了就有可能進入到按摩醫院工作。可當時二姐似乎還沒有長大，在男女之間的感情上也沒有開竅，她害怕，想逃離這“是非”之地。所以沒有跟任何人商量，二姐在朋友的陪伴下，跑去郵局打電話給局長，並表示願意去她那兒工作。局長很開心，在二姐電話她的第二天就開著小車到按摩醫院把二姐悄悄地接走了。二姐走前，悄悄地給二位恩師留下字條，感謝他們的精心培養，並告知他們她想出去闖蕩一下。
就這樣十八歲的二姐開始了她人生旅途的另一個征程。
（未完待續，謝謝閱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