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的,何隻是記憶
近幾年大家對於老年失憶的問題,已經有相當程度的認識。前幾天看到朋友傳來幾年前拍的一個英國短片,等待(The Wait)。從陌生人的角度看,那是公車站裏候車的一位老人家和一個孕婦的溫馨對話。當你發現他們的關係時,隻有揪心的疼。
我們能理解失憶老人的家人麵對的失落與苦楚,但是誰能真正體會老人自己所必須麵對的彷徨?特別是當他們隻是失憶,卻還保有一些思考推理能力的時候。
朋友的母親在患病初期就曾經對她說過:現在的我,就好比行走在充滿障礙物的無重力時空,我不僅失去了東西南北的方向感,更分不清上下,永遠走不到我想去的地方,做不成我想做的事。
失憶,除了前述的老人失憶,還有也普遍為人所知的短期失憶。我偶爾忘記該做的事,會自嘲是短期失憶(Short Term Memory Loss)。但是真正的短期失憶,不是上菜場忘了買把蔥,可以一笑置之的。
英國著名的神經學家Oliver Sacks 研究過的病例當中,就有一個病患,因為顳葉的海馬體(Hippocampus)受到破壞,沒有辦法把新建立的短期記憶移轉儲存到長期記憶體裏。所以在生活中,這名病患大約隻記得30分鍾裏發生的事情。譬如他一個小時前和你初見麵,彼此自我介紹後把手言歡,一個小時後再見到你,完全不記得你們曾經見過,會再度的自我介紹,尤如初見。
Tell Me Everything You Don’t Remember 的作者 Christine H. Lee 33歲的時候中風,從此隻有15分鍾的記憶。 15分鍾的記憶還來不及煮好一道菜。她想煮一道簡單的洋蔥蕃茄醬義大利麵,把油倒進炒鍋開始熱鍋,然後切洋蔥,切完洋蔥轉過身,看見鍋裏的油熱了,卻不知道自己熱鍋要做什麽,趕緊把火關了。手上的洋蔥汁熏的眼淚直流,於是去洗個手,然後就上樓了。兩個小時後廚房裏都是煙,煮義大利麵的鍋,鍋底焦黑一片,鍋裏什麽也沒有。之後,她有一年多都不敢煮飯了。
被記憶帶走的,是與人的結識相交,是和家人的親密時刻,是生活方式。而失去記憶的空間,剩下的是不連慣的故事情節,以及種種可能的趁虛而入。
有一部2000年拍的電影Momento,男主在老婆被行凶時發生意外,從此隻有15分鍾的記憶,但是他誓言找出殺害妻子的凶手。 STM與老年失憶(Dementia)不一樣,患者仍然保有思考推理的能力。他們是廚房裏鍋瓢齊全,卻沒有食材的大廚,一個上不了菜的大廚。
男主有一疊厚厚的警方檔案,他還利用立可拍紀錄見過的人,去過的地方,並且在影像背後寫上關鍵字。比如此人可信,或者他滿口胡言。更把自認為重要的線索刺青在身上。
但是他仍然隻有15分鍾的記憶,不幸遇上有心人,大可利用他的失憶和他自認為萬無一失的外在記憶係統,引導他成為別人手上的槍。
「有心人」當中,有好人,有壞人,還包括了他自己。當他在某一時間點得知真相,卻無法麵對真相。於是他開始塗改立可拍上的關鍵字,毀滅變造檔案。替自己創造一個存活下去的理由。
這樣的情節是不是很熟悉? 「失憶」,可以是個人,是群體,是國家。一個沒有辦法保存新記憶的「人」,他的日子一麵過一麵丟。往好的說,是時時刻刻在重生,往壞的說,是永遠在重複自己的錯誤,甚至,為了掩飾錯誤,改造記憶係統,欺騙自己蒙騙他人。
如此「失憶」,讓家人如何自處?讓國人如何自律?
(圖片來源 Adobe Express by 碼農)
(圖片來源 網路)
祝沉香周二愉快。
同意碼農所言:“ 「失憶」,可以是個人,是群體,是國家。” 祝碼農新周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