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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奶奶

(2022-08-07 01:27:58) 下一個

俺奶奶已經走四十多年了,她走的時候,我還在上小學。

 

記憶中俺奶奶七十多歲,大高個,一個村的老婆數她最高最壯。正是因為她長的那一堆忒大,所以年老以後,行動起來反倒比一般人更吃力。

 

當時的她已經明顯彎腰了,平時走路要背著手才舒服。但是一雙小腳還是整天搗來搗去,沒拾閑過。

 

奶奶和俺家沒有住在一起,俺家住在南邊院子裏,東西走向的三間屋子。而她則住在北邊的院子裏,和俺家前後院。當時農村流行“樹大分杈,人大分家”,我想俺家也是這樣分出來的。

 

奶奶住的屋子隻有兩間,也是東西走向。因為蓋的時候西頭靠邊靠沿,所以屋子東邊空地寬裕,還蓋了三間東屋,住的是俺聰爺聰奶奶一大家子人,他們夥著一個北院住。聰爺是俺爺的親兄弟,也是他們老兄弟幾個裏唯一還在世的。

 

奶奶的房子前麵有一棵歪脖子老棗樹,樹上棗結的很稠,別看個頭小,嘎巴脆,還甜。小時候我姐和我經常到她院子裏玩,棗子還青著呢就開始爬樹上摘吃,夠不著,就用竹竿往下括,竹竿夠不著的地方,就往上扔坷垃。但是畢竟樹不是長在俺院子裏,聰爺家幾個嬤嬤都大睜著倆眼瞅著呢,她們和我們大小一撲棱,也爭嘴,括多了肯定不合適,扔坷垃更不受待見,所以每次都吃不過癮。

 

“七月十五紅棗圈,八月十五曬棗幹”。棗子成熟的季節,偶爾也會刮大風下暴雨,有些成熟的棗子因為風吹雨打,就會掉落下來。奶奶撿了藏回屋裏,來南院的時候偷偷揣在懷裏給我們姊妹幾個送過來,唯恐讓聰爺家的幾個嬤嬤看到 ,我當時就覺著俺奶奶這個老婆可窩囊,送個棗也跟做賊似的。

 

當時俺爹教學離家遠,俺娘見天都要下地幹活掙工分,隻能把幾個孩子都塞給奶奶看著。雖說俺大姐、二姐和俺哥都是她帶大的,但是她骨子裏是個老封建,滿眼裏隻有孫子,沒有孫女。按她的話說,俺哥才是她的眼珠子,俺大姐二姐,都是看俺哥時候的搭頭,捎帶著看的,一邊帶還一邊叨嘮說女孩子是賠錢貨,早晚是人家的人。

 

別人家的奶奶也重男輕女,但是都沒俺奶奶帶樣子。我大姐是頭生孩子,她雖說不喜歡,好歹還沒掛到臉上,當時誰家不要幾個孩子呢,以後有的是機會。不過起名字的時候就多了個心眼,她給我大姐起名叫“芝”,諧音“止”,意思下胎換男孩,果然後來我哥就出生了,看把她高興的,一臉皺紋跟麻梭子開花了一樣,鼻子眼睛都擠到一坨了,一是覺得自己起的這名字好,靈驗,另外楊家這一門總算是有後了。

 

接著是俺二姐出生,她就沒啥好臉了。索性故伎重演,又在起名字上做文章,給二姐起的名字叫“蘭”,諧音“攔”,意思得攔住,不能再生女孩子了,結果這次不靈了,又生了俺三姐。奶奶真的著急了,等我娘再懷上孩子的時候,她就偷偷跑到村裏幾家案子上焚香問事,如果還是閨女,就想辦法轉胎。結果幾路神仙說法不一樣,有說是男孩的,也有說是女孩的,她也傻眼了,萬一轉錯胎咋辦?隔皮猜瓜又看不出來,隻能聽天由命生啥算啥了。

 

四姐出生的時候,奶奶正在外頭串門,一聽說孩子出生了,趕緊收起話頭,掂著小腳跟頭把式地就往前院跑。一進院門,第一句就問是閨女是兒,一 聽說是閨女,臉一耷拉,二話沒說,連屋都沒進,扭臉就走了。

 

她來的時候風風火火,走的時候垂頭喪氣,腿跟灌了鉛似的,路上別人問她生了個啥,她也不搭理,被問急了,就黑著臉說“問啥問,又添個妮子。” 好像別人早就知道了,是故意問她,要看她笑話一樣。

 

從那以後,就再也沒見她上過香。

 

後來又添了我,奶奶一看終於生了個小子,身上跟打了雞血一樣,又開始一抖抖嘞勁了。因為俺娘過四十才添的我,基本上是收官之作了。在俺奶奶看來,雖說遲了點,但總算打了個翻身仗,有了個不錯的結尾。

 

提起我小時候,那才是讓俺奶奶操碎了心。

 

由於俺娘天天連三趕四地下地幹活,吃飯的時候又是先緊著孩子,輪到自己的時候,不是沒了,就是隻剩稀湯寡水。所以我打娘胎裏就營養不良,生下來也不水露,血柴。加上俺娘已經用母乳喂養過五個孩子了,輪到我這裏的時候,奶水已經枯竭。我噙著媽媽幹吃,啥也吃不著,餓嘞嗷嗷叫,眼看養不活。

 

奶奶和俺娘實在沒法了,隻好賣玉蜀黍換錢給我買麥乳精喝,結果我是不哭了,但全家人該哭了。一瓶麥乳精堅持不了幾天我就能全喝完,囤裏屯的玉蜀黍蹭蹭往下下,這可是全家過秋過冬的口糧啊!沒辦法,隻好又狠心給我斷了麥乳精,改喂玉米糊。

 

我天生愛挑食,喜歡吃的不少吃,不喜歡的看都不看。現在從麥乳精換成玉米糊,待遇一下從天上掉到了地下,我肯定是不幹的,聞聞就搖頭,一口都不嚐,弄嘞俺娘憔急。

 

後來奶奶想了個辦法,喂雞蛋羹。當時村裏家家都養雞,雞蛋不用掏錢買。即使自家一時沒有了,鄰居家借借磨磨也不做難。平時莊稼人誰也舍不得吃雞蛋,都是攢著拿集市上換零錢或者辦事用的。比如孩子過生日的時候煮幾個,點上紅墨水,滾滾運氣,或者親戚鄰居家添孩子過滿月的時候,送雞蛋也是最好的禮物。現在可好,都進我肚子裏了。

 

雞蛋羹果然是個好東西,我吃了很滿意,不哭不鬧了,奶奶終於鬆了口氣。她每次拿著小碗給我喂雞蛋羹的時候,都是一邊喂,一邊哄:“恁看看俺乖乖嘴有多大”!

 

奶奶這麽一誇,我更起勁了,用倆手的食指勾著兩個嘴角使勁往外掰,恨不能一口把碗吞到肚裏。一小碗雞蛋羹我能一氣吃完,四姐在邊上饞得直流口水。她比我也大不了幾歲,平時都是吃紅薯、玉蜀黍麵窩窩頭、死麵餅子,現在我吃雞蛋羹,而她隻能眼巴巴的瞅著。

 

即便如此,也有哄不到我肚裏的時候。有時候我不太餓,就弄一小口,不咽,扭頭往地上一吐,然後撒腳丫子就跑,在村裏的小路上、胡同裏和俺奶奶躲貓貓。她端著個飯碗,掂著小腳滿村追著喂我。追累了,追急了,就坐在路邊牆茬上一邊喘,一邊罵:“這個龜孫,一會也不安生,吃個飯恁難,幾個妮子吃啥都狼虎嘞沒法,就這個小小的,吃飯尖酸嘞很。”

 

我看她追不動了,也不跑了,心裏可得意,心裏話:“別看你是大人,想攆上我,還差點事。”

 

長大後,我四姐還經常對我說:“那個時候你還怪得嘞,長了個吃好啥嘞嘴,吃雞蛋羹都挑,我連碗邊子都舔不著。”

 

現在想想,那個時候我三四歲,正是踢死河馬弄死猴、雞狗不待見的年齡,多虧奶奶身體壯,不然根本看不住我。即便如此,意外最終還是發生了,而且差點沒把俺奶奶掛死。

 

我和村西頭周禮叔家的大兒子楊慶田是同齡小夥伴,在一起玩彈琉璃蛋的時候,兩個人不知道為啥傻不拉幾的比吃東西。他吞下去了一顆扣子,我咽下去了架子車軸承裏的一顆鋼珠子。

 

這下可把俺奶奶嚇毀了,渾身跟篩糠一樣,說話也打著哆嗦。一會罵我個龜孫忒勝勁,活不拉嘞氣死人,一會責怪自己沒看好孩子,催家人趕緊四處找棉油讓我喝,先滑滑腸子,生怕把腸子弄破了。又讓我蹲地上拉屎,她圍著我打圈轉。過一會就彎著腰往我屁股底下瞅瞅,兩隻手緊握拳頭,眼光焦灼,仿佛是在為我加油打勁,又仿佛拉屎的不是我,而是她自己,看著看著就出一頭大汗。

 

我當時年齡小,根本不知道害怕,就按她的要求,穀堆在當院的地上拉屎,一邊蹲一邊玩螞蟻。當天她讓我蹲了好幾次,我哪有那麽多屎可拉啊?所以拚命努了半天,每次也隻能拉一點。奶奶拿根樹枝,翻來覆去地攪,左一遍,右一遍,攤開了,找鋼珠子,生怕遺漏了任何細節。我心想,她是不是瞎鼻子呀,也不嫌臭,反正我實在是沒屎了,蹲的屁股門都幹了,乘她不注意,就捏著鼻子先跑了。她不死心,還在那裏拿著棍子攪來攪去,到最後也沒找著。

 

第二天早上,她的前額明顯新多了幾綹白頭發,看起來疲憊不堪,八成是整個晚上都沒有睡好覺,早早就等著我起床拉屎了。直到中午飯後,我終於借著飯勁把鋼珠子拉出來了。奶奶癱坐在椅子上,臉上無法控製的肆意地笑著,笑著笑著就哭了,哭得那個痛啊,一把鼻子一把淚的。

 

事後才知道,奶奶已經偷偷把農藥藏她門後了,萬一我有個三長兩短,她插上門將敵敵畏一喝也就去了。

 

幸虧鋼珠子拉出來了,救了祖孫兩個人的命。而她那白發,卻永遠也回不去了。

 

都說饃飯才養人,別看奶奶一天到晚追著我喂雞蛋,但是因為我太挑食,不吃粗糧,好麵饃又吃不上,所以我小時候體質發育並不好,身子骨一直可瓤。記得都四五歲了,夏天午飯後,全家在院子裏乘涼,俺哥讓我把院門口的一個斧子給他拿過去,我費了好大勁兩隻手拉著斧子,一晃一晃的往院子裏跑,結果半路還累倒了,引得全家哈哈大笑。

 

因為體質弱,免疫力差,我很容易得病,感冒發燒是家常便飯。六七歲的時候,有一次得了瘧疾,我們那裏稱“打擺子”,一會燒的跟碳疙瘩一樣,一會又凍得渾身直打搐搐,吃啥都吐。父親帶我到鎮上的一個診所找大夫開了藥,回到他學校的宿舍,讓我把藥吃過以後,躺床上睡覺休息,一看要上課了,他就慌忙走了。當時我父親帶初三畢業班,抓得緊。

 

父親走了沒多久,俺奶奶就來了,提著案板,拿著一個白饅頭,還有一點香油和鹽巴。奶奶知道我喜歡吃泡嘞好麵饃,所以不知道從哪裏弄到了白饅頭,走了一裏多地來給我做飯來了。

 

泡饃就是把饃切成片,放到碗裏,然後放點鹽和香油,用開水泡,直到開水浸透饃片,喝著又軟又香。這個確實是我小時候最喜歡吃的,一年中也就過年的時候才有機會吃,平時都吃不上。所以看到奶奶泡好的香噴噴的泡饃,我不知從哪裏來的精神,一口氣連湯帶水喝了個精光,熱的渾身都是汗,吃完竟然也沒有吐。

 

 至今想來,那次的泡饃都是我一生中吃過的最好吃的泡饃,後來再怎麽吃都吃不出奶奶做的那個味道了!

      

當時我就覺得俺奶奶是世界上最好的奶奶!

 

有次和村裏的根生因為一點小事吵架,吵惱了,他居然咒我說俺奶奶不是親奶奶,我當時就跟他急了!平時大人經常這樣逗小孩,說:“你不是親生嘞,你知道不?你是半路上揀的孩子,不信你回家問恁娘。”剛開始孩子還信以為真,回家找著娘又哭又鬧,後來就有經驗了,誰再說類似的話也不信了。

 

 這次不同,這次是吵架,根生居然這麽惡毒的罵我,我從小就不是個肯吃虧的主,也拿出了自己的殺手鐧:“恁奶奶才不是親嘞,恁爹恁娘也不是親嘞,恁全家都不是親嘞!”

 

當時農村孩子吵架對罵的時候,有的人嘴巴靈,罵的鮮。不會罵人的沒有創意,罵不出新花樣,隻好用笨辦法,學人家,一拙勝百巧,說:“你剛才罵的啥,都給你回過去,都是罵你自己嘞”,又省事又不吃虧。厲害如我者,還能在人家罵的話的基礎上再加點碼。

 

回家以後,我還不解氣,告訴俺娘:“死根生說俺奶奶不是親嘞,我一下子給他回過去了,而且回他全家都不是親嘞。”

 

 俺娘說:“聽他瞎說,恁奶奶咋不是親嘞哎,親溜溜嘞親。他一個小屁孩,還沒你大,知道啥。”後來聽說俺娘因為這還特意去根生家發了他家的大人。     

 

俺娘對俺奶奶是真的心懷感激, 盡管她不怎麽喜歡孫女,甚至連她們的名字都沒正兒八經喊過,隻是按大小和排行幾妮幾妮的叫,比如“大妮”、“二妮”,但是我幾個姐對她都可親,當然這與俺娘的教育是分不開的。

 

有一次俺娘對我說:“你最小,沒趕上最困難的時候,恁大姐、二姐,恁哥都趕上了。多虧了恁奶奶,一個人在家照顧恁這一班子孩子,我才能下地幹活,不然,根本呼拉不嚴攤子,你們姊妹幾個長大以後誰都不能忘了恁奶奶。”

 

俺娘平時做了什麽好吃的東西,一般也都是先盛出一碗,讓俺姐給奶奶送去,然後大家才吃。冬天的時候,晚上也會讓俺姐去陪奶奶睡,奶奶畢竟年紀大了,有時候夜裏需要有個人照應,掂掂尿罐子什麽的。而且人老了身體火力也不夠了,找個孩子去睡到床的另外一頭,能暖暖被窩。

 

 剛開始的時候是讓三姐去的,在我幾個姐當中,三姐的脾氣最好。結果沒睡幾天,三姐就不幹了,鬧著要回來,問原因,說是奶奶晚上愛放響屁,聲音大的嚇人,睡不著。後來沒辦法,俺娘隻好安排幾個姐晚上輪流去守奶奶。

 

其實,當時的人一天到晚吃紅薯、蘿卜,餓急的時候還逮啥吃啥,肚囊子都不好,有幾個不愛放屁的。除了大閨女小媳婦放屁還背背臉,其他人放屁都是隨時隨地,酣暢淋漓,大家誰也不笑話誰,有句話,叫“管天管地,管不住屙屎放屁”。有的孩子還專門比看誰放的響,很多人還因為屁多屁響得過外號,什麽“王大屁”,“張三炮”,都是放屁的猛人。俺奶奶常說自己是個粗人,她白天走路,屁都沒斷過,哩哩啦啦的,能從胡同嘴子北頭一直放到南頭。

 

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奶奶去世了,走前沒病沒痛,沒有任何征兆,就是今天晚上躺下,第二天早上再沒起來。

 

出殯時,父親扛的幡子,摔的老盆,全家人都哭了,我也跟著哇哇大哭。

 

村裏人都說,這個老婆真省事,拉套拉了一輩子,臨了還一點都不麻煩人。

 

再後來,從村裏大人嘴裏,我再次聽說了俺奶奶不是俺親奶奶。旁門的張二奶奶偷偷告訴了我事情的來龍去脈。

     

在親兄弟中,俺爺排大,下世早,俺爹六七歲的時候,他就走了。俺親奶奶比俺爺走得還早,她走的時候,連俺爹還都不記事呢。

 

才走的這個奶奶是俺二爺的遺孀。二爺走了以後,她一直守寡,因膝下無子,看俺爹打小父母雙亡,覺得可憐,就把俺爹拉巴大,熬成了一家人家,想著自己將來老換小,也算有個依靠,因此對俺姊妹幾個像親孫子孫女一樣。為了這個,聰爺家的幾個嬤嬤還經常當著麵說她偏心眼,有好吃的都給了我們家的孩子。

 

按理說,俺爺排大,聰爺排三,對奶奶來說,兩家一般遠。但是因為俺爹是她帶大的,所以無形中就偏著俺家這幾個孩子。俺爹俺娘感恩她,這裏麵的彎拐從來也沒對我們提過。

 

我雖然信了,但還是不死心,又跑去問俺娘,俺娘紅著眼,隻說了句:“跟恁親奶奶有啥兩樣啊?”

 

娘的話再明白不過了,俺奶奶真的不是俺親奶奶啊,她在世的時候,我居然不知道!

 

我默默地走開了,找了個背人的地方,想著奶奶生前的點點滴滴,懊悔自己做過的傻事,平生第一次一個人放聲大哭,直到哭透了,覺得舒服了為止。

 

從那以後,我還是會經常含淚想念俺奶奶,畢竟陰陽相隔了,我怕時間久了會衝淡我對她的思念之情,我更怕她把我給忘了,她是個粗人,記性一直不是那麽好。

 

不是說祖孫會有心電感應嗎?我哭著思念她,就是不想讓她忘記我,她一直是最疼我的,應該能感覺到吧。

 

但願上天有靈,來生我們能再相遇,到時候我見麵的第一句話,就是想告訴她:“我想讓恁做俺親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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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楊筆耕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寒墨' 的評論 : 是的,老人的去世總是留下很多遺憾,子欲孝而親不待,實在是很無奈啊!
寒墨 回複 悄悄話 我應該比你大幾歲,今年七十歲了。我也是奶奶帶大的,沒有上過一天幼兒園。我奶奶是1977年去世的,可我因為1968年從北京到內蒙插隊,77年轉到山西太原鐵路局上班,奶奶去世時我還在外地。特別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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