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凍方
農場沒冬閑。農活忙完了,冬天挖溝。 冬天地能凍一米多,挖溝其實主要用鎬鑿溝,所以叫打凍方。用鎬刨,刨到軟土,再用筒鍬挖。臨收工時,拉犁刀,把土劃出方格。 零下30多度,一夜凍半尺,撬開就是一堆一尺見方半尺厚的凍塊。要掄一天十幾斤大鎬,力氣活。
中午也接近零下30度,包子饅頭第二口都是冰碴。
北風吹,雪花飄,
姑娘小夥,黃棉襖,草繩係在腰,
扛鍬鎬,趟雪走小道,霜滿狗皮帽,
走小道,工地到,
揮鐵鍬,掄大鎬,使勁鑿,
使勁鑿,凍塊掉,
凍塊掉,彎腰就往溝上邊抱,
往上抱,汗直冒,
汗直冒,抬頭瞧,白雲飄,藍天高,
藍天高,開口笑,大溝一半已挖好,
往遠瞧,白雪茫茫壓荒草,
送飯牛車到,包子棉被包,
包子香,包子好,包子就著冰碴咬,
四個包子一杯水,撐得彎不下腰,
彎不下腰,還得幹,轉眼太陽轉西邊,
收鍬鎬,拉犁刀,
橫豎劃出道,明天好刨。
水中割麥
那年雨多,麥田都淹了。收割機下不了地,全靠小鐮刀。每天下地*老三樣*:鐮刀,磨石,披布。磨石必須的,鐮刀鈍得快,必須常磨。披布就是一塊2尺多見方的包袱皮布,別小看這塊布,太有用了。水多,蚊子多,還有瞎虻(類似牛虻),得用披布把頭包上保護。像下麵女孩那樣都挽起來,一會就全咬腫了。收工路上,得用披布趕蚊子,根本不敢停。在場院,保護脖子肩膀扛麻袋不被磨破,揚場防麥麩掉頭發脖子裏。
我們一天沒休,每天十一二小時,割了一個半月,連裏一萬多畝麥田就這麽用小鐮刀割出來了。
練出割麥技巧,其實也簡單,就是一把抓得多,一刀割得長,麥茬接近地麵,抓滿一把不轉身往後放,而是放腳麵上往前帶。
雨連綿,水淹麥田,
東一窪,西一片,割麥一天腳不幹,
蚊子叮,瞎牤咬,一塊披布頭上包,
背也疼,腰也酸,麥壟總也割不到邊,
左手抓,右手拽,一把一把割下來,
抓得多又割得長,麥秸用腳往前帶,比比看誰割得快。
悶雷暴雨烏雲翻,衣服澆透風吹幹,笑指彩虹掛在天,
收工路上笑語歡,披布來把蚊子趕,扭頭遙望地平線,
地平線,
落日扁圓,紅霞滿天。
夜班開車到十裏外開荒
我們是新建連,開墾了大片荒地。開拖拉機當然比挖溝割麥子輕鬆多了。就是一整夜比較單調熬人,另外夜裏蚊子多,隻好用一隻手開車,騰出手來趕蚊子。水箱散熱器很快就被蚊子堵了,一夜要清好幾次。護板打開,一股烤蚊子幹的味兒。
晚霞褪紅天漸暗,新月彎彎,
穿越大草甸,
無邊黑暗中,車燈一點明,
還有綠瑩瑩,狐狸眼睛,
荒原寂靜,孤車轟鳴,伴著北鬥星,
蚊子多,直撲臉,
水溫高,下車看,
蚊子把散熱器,又堵滿,
手拉方向杆,荒原來回轉,
犁過黑土翻,明年是麥田,
長夜終消散,朝霞紅燦爛,草甸接天邊,
回頭看,
荒地開出一大片。
我們出生在那裏的農民,一輩子都在受那種苦,沒有人為我們農民喊過一嗓子,就好像我們農民天生就隻配受那種苦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