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蘇
曆史溯源，集體意識，物理邊界，階層差異，利益權衡，都是形態各異的玻璃缸。這些玻璃缸孕育了猜忌，偏見，歧視，矛盾，甚至戰爭
孫鳳哪裏有心思跟他憶往昔，直接回絕，“沒什麽好說的，我不想提以前的事。齊嘯，我有話跟你說。”
齊嘯的心繃了一下，“鳳，你說。”
孫鳳低著頭，猶豫，斟酌，“齊嘯，我們不是一路人，勉強在一起，會害了彼此。我認為我們應該分開。”
這是孫鳳在幾天之內第二次提出分開，如果第一次齊嘯還以孫鳳喝了酒為借口，那麽這次她是完全清醒的，情緒也是平靜的。
齊嘯內心並沒有太大的波瀾，因為謝師宴那天他就做好了決定，那就是：你孫鳳說出大天去，我齊嘯絕對不同意離婚。小事聽媳婦的，大事還得老爺們說了算。
他托住孫鳳的後腦勺吻了上去，“鳳，你是不是累了，我也困了，咱們睡覺吧。”
孫鳳推開他，“齊嘯，你不要逃避。”
逃避？我逃避了嗎？齊嘯暗暗冷笑一聲，放開孫鳳，十指交叉放在後腦勺下，下巴微揚，閉目不言。
好半天他才說道：“你考慮過離婚的後果嗎？”
光從紅色台燈罩下透出來，映在牆上，像極了夕陽西下時天邊的那片紅，嬌豔而誘惑。
孫鳳靠在床頭，一雙美麗的眼睛微微低垂著，整個人融在紅色的光暈裏。
我無數次考慮過後果，也知道我和我家人將要麵對什麽，所以才總是在最後一刻失去勇氣。但是現在，我顧不了那麽多了，我的人生是我自己的，不是一大家子的。
她想的再多，也無法正視齊嘯的眼睛。
“鳳，我隻關心你會麵對什麽。你準備好了嗎？人心不足蛇吞象，他們不能再通過你從我這裏得到好處，會不會怨恨你，會不會又逼你嫁給另外一個男人，來換取他們想要的？這些你想過嗎？”
孫鳳無數次設想過各種後果，甚至想過父母可能會殺了自己，但卻從來沒想過會被父母再逼著嫁人。
她心慌起來，望向齊嘯，祈求道：“你不是一直說你愛我嗎，求求你，主動跟我離婚吧，這樣他們就怨不著我，就不會那麽對待我了。齊嘯，成全和放手，也是愛呀。”
這樣幼稚的你，離了我可怎麽活？還不得被人吃幹抹淨？齊嘯竟被氣笑了。“正因為我愛你，所以離開你我會受不了的，我會痛，會死。我怕痛，更不願意死。而且，除了愛你，我也愛我自己。”
結果在預料之中，孫鳳眼中的光暗淡下去。
她背對著齊嘯躺了下來，蜷著身子，蒙上被子。
齊嘯緊靠著孫鳳躺下來，“我知道你不甘心，有怨氣，但你不應該把對家人的怨氣全加在我身上，加在我們的婚姻上，這樣對我不公平。”
被子下麵的孫鳳沒有回應，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
接下來的幾天，一切風平浪靜。
孫鳳雖然沒再提離婚的事，但好像丟了魂，對什麽事都沒興趣，每天就是吃飯睡覺看書，連展鴻約她上街去逛，都一口回絕。
齊嘯有些擔心，為了讓她開心起來，計劃帶她出去旅遊。
這天晚飯後，齊嘯問她，“鳳，還有二十多天你才開學，想不想回河南去看看你奶奶？”
孫鳳的眼睛唰地亮了起來，“好啊，”但神情隨即又暗淡了下去，“我不知道奶奶在哪裏。”
齊嘯很驚訝，“怎麽會這樣？”
“我有兩個大爺一個姑姑。姑姑已經去世，但還有兩個表哥一個表姐。兩個大爺和姑姑他們三家都在不同的縣，我奶奶可能三家輪流住，而我不知道他們的具體地址，我隻是很小的時候去過他們那裏一兩次。”
“你爸應該知道地址吧，要不打電話問問你爸？”
“我不想跟他說話。”
“我來打電話。”
電話接通後，齊嘯跟孫讚說了意圖。孫讚在那邊便哇啦哇啦地說了起來，齊嘯聽著聽著，神色卻越來越凝重，最後默默地掛了電話。
孫讚告訴齊嘯，孫鳳奶奶已經去世一年多了，一直沒有告訴她。
“你爸說好多年沒聯係了，他也不知道你大爺和姑姑的確切地址。鳳，要不我們去青島玩幾天，你喜歡大海，又不算太遠，怎麽樣？”齊嘯撒了謊。
孫鳳懶洋洋往沙發上一偎，閉上眼睛，輕聲說道：“那就算了吧。”
齊嘯非常心疼。“那你喜歡去哪裏？跟我說，我陪你去。”
孫鳳不說話，象是睡著了。
齊嘯心想，這是在跟我較勁呢，鬧吧，反正我就是不離婚。不過人總這麽在家悶著也不好，要不然哄她去店裏，隨便幹點兒什麽，還有一些年輕小姑娘一起說說話，應該會好點，反正總比憋在家裏不出門強。
“鳳，現在是旅遊季節，咱們店這幾天特別忙，臨時招人又不現實，要不請咱們老板娘去幫幫忙？就忙活到開學前就行。”
這回孫鳳有了反應。“好，可我什麽都不會幹。”
“想幹啥幹啥，不想幹就在那裏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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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林芙看到齊嘯身後跟著的孫鳳時，臉立刻上了一層白霜。她語氣生硬地埋怨道：“現在這麽忙，你還有閑工夫照顧大小姐？”
齊嘯慢條斯理地嗆道：“照顧媳婦兒是我主業，開餐廳是我副業。”又歪頭對孫鳳說道：“媳婦兒，你想幹啥幹啥，這地兒你說了算。”
孫鳳無精打采地低著頭，好像根本沒有聽見兩個人的對話。
林芙瞟一眼孫鳳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氣地哼了一聲，轉身又去忙了。
齊嘯把孫鳳帶進小辦公室，“鳳，要不你先坐這兒玩會兒遊戲？”
“我幹活吧，幹活心裏輕鬆些。我去刷碗，我最會刷碗了。”
不知為什麽，孫鳳的話讓齊嘯又難受起來。“刷碗又累又無聊。要不你跟著我，我幹什麽，你就在旁邊陪著，好不好？”
如此美麗的一雙眼睛，卻被憂鬱充滿著。“我喜歡刷碗，真的。”
齊嘯不想拗著她。“那我去忙了。”
他離開後，孫鳳走到廚房裏一排大水槽子前。每個水槽子裏都堆滿了髒盤子髒碗，有兩個年輕女孩帶著圍裙手套在那裏正在刷洗。
孫鳳從旁邊架子上拿了圍裙手套，穿戴好，走到一個水槽前，悶頭刷了起來。那兩個女孩兒互相對視一眼，覺得莫名其妙，老板娘竟然親自洗碗，這是唱的哪一出？
旁邊幾個灶台上，廚師們正熱火朝天地煎炒烹炸。在平時，他們會一邊幹活，一邊插空互相調笑幾句，再說上幾個黃段子，給枯燥的工作加添點兒趣味。而現在，嬌滴滴的老板娘就站在旁邊，於是一個個都繃著神經，嚴肅正經起來。
中午飯的時候，齊嘯辦完事從外麵回來，見孫鳳還在洗碗，就上前說道：“鳳，別洗了，咱吃飯。”
孫鳳說：“還差幾個，這槽就清空了。”
齊嘯也戴上手套，在旁邊幫著衝洗。
隻用了幾分鍾，水槽便被清理幹淨。由於沒有空位，齊嘯就端了飯菜，帶孫鳳去小辦公室吃。
孫鳳安靜得讓人不安。
齊嘯看了她一眼，心裏歎口氣，硬著頭皮問：“下午我有事還得出去，跟我一起去吧。”
孫鳳低垂著眼眉，淡淡地回絕：“你自己去吧，我喜歡刷碗。”
齊嘯苦笑一下，沒再說話，心想算了，愛幹啥幹啥吧。
飯後，齊嘯把折疊床放好，讓孫鳳躺在上麵小憩，自己就出門辦事了。
可能是真累了，孫鳳躺在床上沒一會兒，竟然睡著了。
不知道睡了多長時間，她被咚咚的敲擊聲驚醒。
孫鳳嚇了一跳，睜開眼，就見林芙滿臉怒氣，站在旁邊用力敲擊著桌子，兩眼溜圓地瞪著她，“你要麽就在家當你的大小姐，我也能安排別人去洗碗。既然來上班，就得像個上班的樣子，這都幾點了你還在這裏睡大覺，你說我是安排人還是不安排人？你給個準信兒。”
孫鳳忙坐了起來，也不想理林芙，理了理頭發就要開門出去。
“你給我站住！”林芙一把拉住她，高聲叫道。
孫鳳站住，不明所以地看著林芙。
林芙指著折疊床，氣憤地說道：“起來就走？又留給齊嘯收拾？”
孫鳳反嗆道：“跟你有關係嗎？”
“哼！我就是看不慣你那副大小姐樣，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齊嘯伺候慣了。你既不能幫他的事業，又不愛他，除了給他帶來麻煩和痛苦之外，你對齊嘯有什麽存在的價值？還要擺出一副受苦受難半死不活的樣子，倒像是齊嘯欠你的。”
孫鳳噗哧笑出了聲，“汝之蜜糖，吾之砒霜。林芙，我知道你喜歡齊嘯，那就大膽去追求，我不在乎。”
這回輪到林芙大吃一驚，她梗在那裏，不知該如何回應。
孫鳳不再理會林芙，兀自開門進了後廚，係上圍裙，戴上手套，又開始刷碗。她感覺心情輕鬆了不少，竟忍不住微微一笑。
就這樣，孫鳳每天都去嘯鳳餐廳刷碗。
這天，鄧童給孫鳳打來電話，說她已經提前回了肥城，想跟大家聚一聚。她已經約了展鴻還有蔣炎，準備來嘯鳳餐廳吃個飯，並希望孫鳳也參加。
未完待續
南瓜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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