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站地》 第四十二章 選擇2

龍漸飛問白秀林要不要報警。

一聽這話，白秀林忍不住提高了聲音：“報什麽警？紫紫剛醒，醫生說不要受刺激。警察一來，問這問那的，再問出新毛病來怎麽辦？別到時候連父母都不認了，那我和老頭子哭都沒地方哭去。紫紫現在好好的，我已經非常滿足了，啥也不想追究了。再說，你妹妹肯定也不是故意的，當時船搖水晃，她一定是手忙腳亂抓著什麽是什麽。說不定是紫紫的項鏈在落水時掛到哪裏了呢。我閨女人沒事我就不想再多事了。”

在龍漸飛內心深處，他也不認為龍漸瑤是故意的。雖然她從小跋扈霸道，但害人的事她還幹不出來。不過雖然這麽想，但肇事者畢竟是自己妹妹，所以龍漸飛必須把報不報警的決定權交給藍白紫父母。現在聽了嶽母的話，龍漸飛不由自主地悄悄舒了口氣。

想了想，白秀林又叮嚀龍漸飛：“以後不要再提這事，尤其不要跟紫紫提。你囑咐你們家人，我囑咐好我老頭子。”

在醫院的走廊裏，龍再興就媽媽能夠再次睜開眼睛，表現出了出人意料的冷靜和滿足。但他隨即被龍漸飛鄭重而嚴肅地告知：“龍再興，爸爸要告訴你一件事，但你必須保證聽到後不能哭，可以做到嗎？”

龍再興猶豫了一下，隨即不太有信心地問道：“是什麽樣的事？隻要不是跟媽媽有關的，我就不會哭。”

龍漸飛忍不住心裏一抽，微微歎了口氣，把雙手按在兒子的小肩膀上，說：“的確是跟媽媽有關的，但你是男人，必須要承受住，知道嗎？”

龍再興的眼圈立刻就紅了，他眨了眨眼睛，把到了眼邊兒的淚珠子硬擠了回去，一臉的疑惑，問：“媽媽不是已經睜開眼睛了嗎？還會有更壞的事情嗎？”

龍漸飛伸手把兒子抱坐在腿上，“媽媽得了一種病，她丟了一段過去的時間。”

龍再興無法理解父親的話，他一臉懵懂，怔怔地看著父親：“那會怎麽樣？”

龍漸飛把兒子摟進懷裏，盡量平靜地告訴他：“媽媽會不記得那段時間發生的事。”

不記得？媽媽不會是不記得我了吧？要不然爸爸怎麽會這麽囉嗦地跟我說呢？龍再興的小腦袋快速地轉著，然後不安地問父親：“那媽媽丟了哪段時間？”

兒子的問話直接切中要害，龍漸飛的委屈一下子跳進了嗓子眼兒，隨即便感覺鼻子有些腫，“從媽媽跟爸爸結婚起到現在的這一段時間，都被媽媽丟了，她忘了咱們爺倆。”

龍再興抬起小臉，瞪大眼睛愣愣地看著父親，突然臉部扭曲，然後接踵而至的就是他的嚎啕大哭，間或夾雜著他斷斷續續的嘮叨：“那可怎麽辦啊？怎麽辦啊？嗚嗚嗚，媽媽不認識我了，嗚嗚嗚，怎麽辦啊？那我就是孤兒了，嗚嗚嗚······”

爺爺奶奶姥爺姥姥齊上陣，圍在龍漸飛父子周圍，七嘴八舌地安慰哭天搶地的龍再興小朋友。

等他稍微安靜下來，龍漸飛撫摸著他的小臉問：“想不想讓媽媽再認識我們？”

龍再興立刻抬起頭來，兩眼亮晶晶地看著父親，抽嗒著用力點頭。

龍漸飛親親兒子濕淋淋的小臉，說：“好，我們一起幫助媽媽找回她丟掉的記憶，但媽媽現在怕受刺激，不能逼她立刻認我們，要順著她，要一點點來，跟她說話，跟她玩，好嗎？”

龍再興很快抓住了父親話中的要旨，點頭答應：“就是一點點接近媽媽，讓她不知不覺地重新愛上我們倆，是不是？”

有這麽個一點就透的好戰友，龍漸飛內心的灰暗登時減去了大半。

然後，在白秀林的陪伴下，龍漸飛領著兒子去病房看望藍白紫。

看著藍白紫一臉的迷茫，白秀林很是心疼，她小心翼翼地跟女兒介紹龍漸飛父子：“紫紫，這是龍漸飛，這是他兒子龍再興。這次咱們一起來大連玩的，不過你應該是記不起來他們的。不怕，咱們慢慢來，等你想起來再說。”

藍白紫看了父子二人一眼，有些尷尬地說：“不好意思，醫生說我暫時性失去了部分記憶。可能過段時間才能想起你們來，請坐吧。”

龍再興此刻非常想讓媽媽抱著自己，他坐在椅子上轉著眼珠兒，琢磨著應該怎麽做才可以不動聲色地跟媽媽親近親近。

龍漸飛也坐在那裏轉眼珠兒，琢磨著應該說些什麽，既能跟藍白紫有聯係，又不會驚嚇到她，以致產生嶽母擔心的什麽可怕且不可預料的後果。

龍再興先開口說話了：“阿姨，你原來很喜歡小孩的，尤其是我這樣的漂亮小孩兒。這事你還記得嗎？”

藍白紫笑著朝他招招手，“你很可愛，阿姨現在就很喜歡你。來，坐過來。”

龍再興得意地瞭了父親一眼，然後滿心歡喜地走過去，十分自然地靠在了藍白紫身邊，伸出短粗的小胳膊抱住了她。

藍白紫忍不住笑了，她摸摸龍再興的頭發，而龍再興則趁勢偎進了她懷裏，並用小手摟住媽媽的脖子。

白秀林對於失憶有自己獨特的理解，她認為這玩意兒應該是一種病毒，受到刺激就會擴散。因此她生怕女兒如果再受到什麽驚嚇，就真的連父母也不認識了，這是她最害怕的事。所以當她看見外孫隨時要露餡的樣子，急忙上前把小家夥抱下來，“你，”剛想說你媽，隨即停住改成了“你阿姨病還沒好利索，不能纏磨她，讓她好好休息，乖！”

於是一家三口的會麵便被王母娘娘白秀林硬生生給喊停了。龍漸飛連句話還沒來得及說，便抱著兒子垂頭喪氣地被從病房裏趕了出來。

第二天，在大連飛往琴川的飛機上，藍白紫跟母親白秀林坐在一起。在她們前麵一排，坐著龍漸飛，跟他同坐的是嶽父藍叔奎。龍再興擠在爸爸和姥爺中間，不時地在站起來，轉過頭甜甜地朝後排的藍白紫笑。一旦藍白紫看他，他就極其乖巧地說：“阿姨你真漂亮。”他說了一遍又一遍，耐心地做著鋪墊。後來，在感覺到藍白紫對他越來越慈愛的時候，龍再興不失時機地提出一個問題：“阿姨，我非常喜歡你，你昨天說你也喜歡我，你還記得嗎？”

藍白紫笑著回答：“當然記得。”

“你既然喜歡我，那我可以讓你抱一會兒。我這人很好的。”龍再興十分真誠地建議道。

藍白紫忍不住笑出聲來，“好啊，你過來吧。”

龍漸飛暗讚：這小子真有一手，又讓他成功了。他連忙站起來，把龍再興舉到後座交給藍白紫。隨即後邊便響起母子倆唧唧呱呱的說笑聲。龍漸飛聽了，心中不禁五味雜陳。原來生活中最平凡的點點滴滴，就是對幸福二字最真實的解釋。

龍再興跟藍白紫玩了一路，下飛機往外走時依然粘著她不放，非要跟著她上出租車去藍家。藍白紫提醒他：“你爸爸不會同意的。”

龍漸飛忙說：“沒事，我們兩家一直很熟，你慢慢就會想起來的。龍龍，跟·····跟阿姨去玩吧，明天爸爸再去接你。”

龍漸飛剛要轉身，突然有什麽東西在腦子裏極光一般閃了一下，那是藍白紫看龍再興的眼神，不對！他幾步走回藍白紫麵前，朝她身後喊道：“喬天翊！”

藍白紫一愣，隨即很快便恢複了平靜的表情。

龍漸飛上前抱起龍再興，跟白秀林解釋：“我突然想起今天有事，明天再送龍龍去你家玩。”說完，不顧龍再興的抗議，抱著兒子急匆匆走到等在那裏的父母身邊，上了出租車，然後轉眼不見了蹤影。

藍白紫的目光尖了起來，嘴抿的細細的，一口氣重重的從鼻孔裏擠出來，暗罵：王八蛋，陰險毒辣的奸詐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