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地主生成》
地主生成（長篇小說）一
作者：馬兒
地主生成（長篇小說）
——在美國南部小鎮
五
之後的記憶像很多的碎片，許多的事情都想不起來了，很多場景都斷斷續續。我搬去了一棟小房子，是老公的父親老Carl Copperfield找了搬家公司幫忙搬的家。許多的人走馬燈似地來了去了不斷地問一些問題，我一遍又一遍地解釋，我一次又一次地把那天的事情說啊說！我都說煩了！我知道魯迅小說裏有個中國女人自己把自己逼成了“祥林嫂”，可我在美國卻被所有的人逼成了“嫂林祥”。警察來過，偵探來過，聯邦調查局FBI來過，社會安全局來過，婦女反受虐委員會來過，心理醫生來過，精神科的醫生也來過，老Carl Copperfild和太太來過，農場的朋友Tommy夫婦來過······
調查的結果是過了很久之後，我才知道的。
在全副武裝的警察到來時，Carl Copperfield Jr開槍自盡了！他一手拿著獵槍，一手拿的手槍，同時向自己開槍了！
那把手槍的型號和編號是出自世界二戰時期的老槍，可是型能非常優良，被人擦拭的油光錚亮，保存的特別好，至今都能上戰場使用。在美國槍支是可以自由購買的，專門出售槍支的商店會有備案，除了獵槍，手槍持有人會在警察局有登記。
記得我說過那個農場的老主人嗎？就是那個朋友Tommy的爺爺？槍支的登記人是他。他是二戰時期的老兵，上過戰場打過仗，他在二戰結束退伍後，開始經營農場，但他酷愛槍支，他收藏了很多各種各樣的槍支，他在農場專門修建了一間收藏槍支的庫房，收藏的槍支大約超過二百多······除了偶爾去打獵，他經常會在那個房間裏擺弄他的槍支和子彈。
卻不想，他收藏的槍支要了我老公的一條命！是朋友借給Carl Copperfield Jr的？是老公自己去偷來的？我始終沒有弄清楚，但最終的調查結果證明老公的死與我無關與那個Tommy也無關······在美國真正是人命可以關天的，傷害人性命者珠絲馬跡絕對跑不掉半點······
Carl Copperfield Jr 二隻手二把槍同時向自己開槍，他有多麽想去死啊，他有多麽恨自己還活著啊，他是不確定一把槍能不能百分之百地殺了自己嗎？槍支上還安裝有消音器，他是害怕刺耳的槍聲嗎？他是想神不知鬼不覺地打死自己嗎？他是精算師，他在生命的最後都為自己做了最為精準的計算······
他留下了一封信，那封信是早些時候寫給美國國家稅務局的，沒有寄出。他說他欠下了國家稅務局近十年的稅費，稅務局每月來信催他付稅，稅務局早不來信晚不來信，經濟危機發生了，他們倒是每個月都忙著來信催債了，難道國家稅務局也是沒錢了嗎？可他拿什麽付啊？他沒有了工作，沒有錢還房貸，沒有錢還信用卡的帳單，沒有錢支付醫藥費，他有各種各樣無法根治的疾病······他說他知道欠稅是要坐牢的，他說他願意去監獄坐牢，如果去監獄他還會有免費的屋子可以睡覺，他會有免費的一日三餐，他會有免費的醫藥，他大概會比身無分文失業在家要生活的舒服一些······他可是真的會精算啊······
天啊，十年的欠稅到底有多少啊？欠政府的稅是要還利息的！而利息是年複一年往上滾的，如何能還得起！他是怎麽欠下了這麽一筆稅款的？
他為那些放貸銀行做精算，可是他願意是一個自由人自由身，他屬於自己雇傭自己，他不願意隸屬於任何公司和任何單位，自由職業的定義是Self Employer ······那份工作他可以做也可以不做，隻要他每個周一出去為銀行工作，每個周五銀行就會將他的工資用現金支票寄來，是稅前收入，他必須自己向稅務局報稅並且交稅，每三個月交一次，或者每一年交一次均可。
可是他把錢都花光了，他不但沒有交稅，他也沒有在銀行帳戶存放多少錢，他就是怕國稅局有一天會來清算。事情拖了一年又一年，他發現不報稅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沒人來過問，國家稅務局就像是從來不知道一樣，連他自己都差不多忘記要每年報稅和交稅了。或許他精算過，他知道他父親這麽大年紀了，心髒病很嚴重，他父親的錢他自己是花不完的，將會有一大筆遺產留下，遺產除了可以付清全部欠稅，然後他還是會有一筆不少的錢可以養老。
年青的時候他從來不認真地去掙錢，工作就是為了好玩，掙到錢就是為了花掉。每當他手裏有了一筆錢的時候一定是他和一幫狐朋狗友們花天酒地的時候，大言不慚地告訴每個人：等他父親死了，他將賣掉公司的全部資產，他什麽也不想做，他將包下一個郵輪請大家去一個小島上度假一年！
這話被傳到他的父親耳朵裏，老Carl Copperfield 氣的幾度心髒病複發，決定斷了兒子大筆的花銷費用。可是老Carl Copperfield 的太太卻心痛兒子，一張一張的支票，一筆一筆的錢，總是在兒子想辦法換著花樣從母親的手裏拿走了，她將支票交出去的時候她看到兒子是多麽高興啊，她說錢就是要讓人高興的。她去世後，老Carl Copperfield 在她存放手飾的櫃子裏看到一大堆寫給兒子的支票複印本······
老父親拚命掙錢，兒子拚命花錢。
掙錢的人絕了望，就不想再掙錢了，公司賣掉了，幾乎和兒子也斷交了。兒子常年的Party沒有了經濟來源，他不得不去每周工作，可是他已經習慣了不存錢隻花錢，讓他改變是多麽不可能啊！他隻有等遺產！
可是他等了一年又一年，他的父親就是不死，他的父親還沒死，經濟危機卻來了，並且一下子就把他打倒了，讓他身無分文，讓他死了比活著痛快·····他選擇死亡······
到底是誰逼死了他的？是國稅局嗎？是銀行的房貸嗎？是信用卡公司嗎？是醫院的帳單嗎？是他父親嗎？是他老婆嗎？是他的老板嗎？是美國的經濟危機嗎？
是誰？！怎麽感覺個個都像是黃世仁逼死了楊白勞！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