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團飛揚、飄乎著的頭發突然就垂落了。
低徊垂落下來的頭發筆直、乖巧、可人,一付低眉順眼的樣子,不是頭發要服帖,它們沒有如此的能力也沒有如此的願望。它們的垂落是因為那隻眼睛,那隻生長在額頭上的眼睛關閉了。頭發斷然消失、無蹤。頭發沒有了賴以生存的根基。又因為頭發在日常中是可以綿綿不絕地再生產而決非稀缺物,所以它們的消失也就消失的全無遺憾。
那隻額頭上的眼睛呢?
遙遙在單位裏請了病假。
也許是遙遙孤獨一人從遙遠的高原來到這個地區不適的緣故,也許是遙遙晃晃忽忽精神狀態不佳緣故,也許周圍的人們覺得遙遙不快樂的可憐的緣故吧,總之人們看著她的眼光充滿了同情,如同對待一個落難者的同情,任何事情都沒有人為難她。所以遙遙對領導說她最近身體不太好,精神也不好,想回家看看的時候,領導一下子就答應了,領導充滿了比別人更多的同情,說,去吧,你從北方城市來到我們這個山區可能不適應,以前也有從北京來的同誌,水土不服,精神不好,常常生病,也是常常回家去的。
遙遙問那他們後來怎麽樣了呢?
他們後來也都離開了這裏,有的去了省城,有的去了外地,也有一個留下來了,在我們這裏成了家,有了幾個孩子,也就好了。
遙遙當時心裏就想,自己的出路恐怕也就是這麽幾條了,留下來是萬萬不能的,嫁給地區的什麽人然後年年月月翻山越嶺地乘了汽車乘火車地去看外麵的世界嗎?在這裏生幾個孩子?就好了?再讓自己的孩子都變成山裏的人?不!遙遙的信念是離開,她的出路隻有離開,可是出路的開端又在哪裏呢?
不知道未來的那種困惑讓遙遙沮喪。
領導準了假期。遙遙沒有回高原父母的家卻去了省城,遙遙已經把堂伯父的家當做了自己的家了,心理上的認同感先就讓她有安全的歸屬。
遙遙在省城伯父的家裏天天陪著兩位老人。遙遙發現,老人的孩子們與父母並不親近。偶爾來一下也沒什麽話要說,隻是坐坐就走了。能明顯地感覺到老人與孩子們之間在感情上的疏遠,他們這個家庭在近二十年的歲月裏父母與孩子之間沒有親密的交流,造成的隔閡與陌生也伴隨日常的生活變得堅硬,兒女們在少年時期受到的傷害將是終身的。現在兩個老人相依為命地守在一起,遙遙成了他們生活中唯一可以談論往事的切入點,每天都在說也在笑。老人說,這個家裏很長時間沒有笑聲了。一時間,好像快樂來到了他們中間,遙遙的精神狀態好起來了,老人的精神狀態也好起來了,老太太每天花樣翻新地做幾樣菜,晚飯後三人一同出去散步。老人們臉上的安祥,年輕的遙遙身上的活潑和朝氣,一時間在這個家裏相得宜彰。有鄰居好奇地看著,老太太就說,這是我們老頭子的侄女,漂亮吧,老家來的,老頭子很喜歡她,我也喜歡這孩子。
這段日子裏,在老兩口的關照下,遙遙覺得從沒有過的舒心,遙遙的精神和心理都得到了很好的調適,遙遙恢複了自信,也恢複了正確判斷的能力。
可是就在遙遙一切正常了的時候,她又犯了一個險些致命的錯誤。
但是這算不算錯誤呢?這是遙遙在後來的歲月裏,在她成為一個成熟的又是成功的女人之後,每當夜深人靜之時,她也會偶然想到這一切,她想到這一切的時候,她已經是能夠正確地看待這一切了,因為她的心靈已經長大,精神已經成熟,她足以有力量來承擔自己的曆史了。她甚至想當初自己就是生一個私生子,她現在也會堂堂正正地把他(她)帶回來,自己把他(她)養大,她能夠擔當。當遙遙在自己寬敞的辦公室裏,聽著劉索拉極度奔放的爵士樂的時候,甚至遙遙在工作中感到極度疲憊之時去一家喜歡的足底按摩院,當她躺在那個華麗的按摩床上心滿意足地享受著年輕小夥子輕重適度,弛張有致的雙手拿捏的時候;當她在美容院裏讓美容師在自己不十分年輕了但依然光滑而有亮度的臉上塗抹了厚厚麵膜的時候;遙遙的念頭會不時地閃到那段自己有愛情的時期,她甚至會覺得自己的生命曾因愛情而燦爛。年輕的音樂,年輕的小夥子,年輕的美容師都讓她聯想到當初年輕的自己,那是非常可愛的一個女孩子啊,那麽全情地投入地愛過一個男人,愛得無私愛得純粹愛得忘我。一個人總該有這樣一種經曆,他(她)的人生才最終是完整的,至於結果遺憾不遺憾那是另一回事情,但生命卻因此而完整。
讓遙遙不能忘懷的那場愛情是什麽樣的呢?
遙遙在堂伯父的家裏療傷一樣的住了一段時間後,她還是想起了那個叫大宙的男人,其實她一直都沒有忘記,她甚至還將那人寫的許多信都帶在身邊,她隻是不願意在自己心情最沮喪的時候去找他。她不願意讓人感受到自己心情不好,很多事情都是在心情不佳的狀態下做糟了的。她已經度過了不佳時期。
現在情緒好了,狀態好了,思緒也正常了,她決定去看看那個他,去解釋自己為什麽沒有回信。她想自己是會把握住事態不向糟糕的方向發展的,遙遙知道自己會把握好尺度的。
可是誰能想到遙遙義無反顧地陷了進去,難以躲避,千古絕唱似地。
千古絕唱嗎?天下所有的愛情也不過是千篇一律的絕唱,高山流水在哪?難覓知音在哪?天下所有的愛情都自以為是獨一無二的難以自拔,全都度日如年、曆盡劫難、心身俱傷,可是過去之後再回頭看,天下諸君知否,愛情都是什麽呢?
愛情是一種典型的精神疾病。
這一天的遙遙精神狀態非常好,比之初冬時節遙遙第一次來到大宙的家裏,遙遙既顯得青春的朝氣撲麵而來,又顯得陽光般的年輕在她的周身散發。因為遙遙心底坦蕩,她就沒有任何忐忑不安,她想好了自己不過隻是去看看一個相識的朋友而已。
遙遙對伯父伯母兩位老人說,去看一個朋友,晚飯時候就回來。她臨出門的時候,還為老人削了一隻蘋果,將那隻蘋果切成了一小塊一小塊的放在小盤子裏。老人笑著吃了,老人笑著對遙遙說,早點回來,那是你的什麽朋友?你在這個城市裏還有朋友,遙遙,這說明別人喜歡你。
對!為什麽要別人不喜歡呢?遙遙淘氣地走了。遙遙走在街上的時候,突然發覺自己剛才對老人的態度讓大家都非常愉快,這多好啊!她簡直就覺得伯父更應該是自己的父親才好。遙遙想到父親與自己,母親與自己相處的時光裏,自己怎麽就沒有淘氣過?有過嗎?遙遙一直是一個乖孩子,遙遙從來都沒有讓父母多操過什麽心,就自己長大了,像一棵草原上的草。離離塬上草。可是遙遙希望自己是草嗎?
遙遙再次站在大宙家門口的時候,遙遙其實一點也不知道這個人是不是在家裏,有便好沒有也沒什麽。遙遙想做的一件事隻是來了。她沒有想到許多。那時候,她還不知道在男人與女人的交往中,男人總是自做多情地步步逼近,女人總是節節設防,這會形成一種圈套,這個圈套不是男人造成的也不是女人造成的,是他們自己全都無法把握的,當然也就無法製造。等到走頭無路的時候,女人全像瘋了似地不顧一切地母獅子般撲過去,不是反抗,是自投羅網。女人把一切都當了真,女人也把自己當成了撲火的蛾子。在所不惜。
可是門卻意外地開了。
這門裏門外的兩個人都不由張開了吃驚的嘴。遙遙意外,男人更意外。
遙遙先笑了,男人也笑了。
男人說,天哪,這簡直是天上掉下個林妹妹。
女孩子說,我要是林妹妹就好了,還有個寶哥哥呢。
男人說,噢,你喜歡寶哥哥。
女孩子無言地一笑。
男人說,你要來怎麽也不告訴我一聲?萬一我不在家呢?再說也好讓我準備一下嘛。
女孩子說,告訴你什麽呢?我人都來了,你說,還要告訴你什麽?
男人說,來了就好,來了就好。
男人又問,上次你為什麽就走了,不辭而別?你為什麽不回信給我?
遙遙咽了一口唾沫,說不出話來了。當時那種感覺已經消失,理由已經不再充分,借口就是說出來也已經不是理由了。她什麽也沒說,她拿出了一包的信件。
男人目瞪口呆,他不能肯定遙遙是要把這些東西還給他,也就是說,從此拒絕他?還是遙遙想用這些東西說明她的珍藏和看重?
兩人麵麵相對的時候,不知怎麽突然出現了一個無言的空間。遙遙隻覺得這一刻自己早已等待了很多年,在她不很明確也不清晰的感覺中,自己希望的不就是站在一個成熟高大的男人麵前受到他的愛撫麽?自己二十多歲的生命中全部的等待和相思就在這一刻,盡在不言中。晃忽中她的腦子裏閃出一個現代舞蹈的造型,那個叫《孤島》的男女雙人舞蹈畫麵清晰地展示著強大的視覺衝擊郊果。二條曲線優美的人體弧線,那樣和諧的緊密相依,彼此分離又相互纏繞,人,男人和女人,事實上都是孤獨的島嶼,他們獨自生活在若大的世界宇宙間,茫茫人海中,他們彼此吸引又彼此排斥,他們在渴望中走近,走近他們渴望著的最後目的,走近雙方性的內裏。現代舞蹈表現的人原始的性張揚和性吸引,還有性殘忍、性無奈、性的咬牙切齒,比起語言,比起文字,比起繪畫,比起音樂,全都更為直觀,直接,直視而且赤裸。現代舞蹈用了最為原始的肢體語言,表現瘋狂的人類內心世界,無言而瘋狂的人類性世界。人性中瘋狂的因素一旦生成,就是所有語言都無法表達的。唯有舞蹈。做愛也是舞蹈。遙遙腦海中的畫麵已經紊亂如麻、如絮、如雲、如鼓,她已經不知道做何種反應了。遙遙的腦子中怎麽會在此刻出現這個畫麵的?很多年過去了,遙遙一直都想不清楚這是為什麽?
事實上這是一個精神分析學範疇內的問題,是一個潛意識的問題。
而男人隻覺得這一刻是夢不是真。
這個女孩子在他的懷抱中了。
這多不真實啊,讓人弦暈、迷惑、譫妄、不知天地人間……男人感覺到女孩子的身體發硬,僵直,顫抖,男人輕輕地環抱著她,輕輕地拍著她單薄的後背。這個年長遙遙二十多歲的男人,經曆過戀愛,經曆過婚姻,經曆過各種各樣的女人,經曆過逢場作戲,經曆過一夜情,經曆過偶斷絲連,也經曆過拒絕與被拒絕。可是這個男人沒有經曆過一見衷情,也沒有經曆過遙遙這樣單純的女孩子,這讓男人處於恐慌與不自信當中,男人不能相信他會在年過半百的時候遇到一個這樣的女孩子。他怕自己的衝動會嚇著她,他怕自己的經曆會嚇著她,他怕自己的年齡會嚇著她。他一直很遺憾自己為什麽就白白地過到了四十多歲,他為什麽沒有在自己還很年輕的時候遇到她。
此時此刻,他隻敢輕輕地捧住她,他不敢做別的,他不敢吻她,甚至不敢使勁擁抱她。
男人想自己應該對這個年輕女孩子情感的引導負責任,起碼應該對自己留給她與男人交往的最初印象負責任,如果自己真的是這個年輕女孩子的第一個情人,那麽她將終身不忘。男人的雙手撫摸著女孩子柔軟無骨的手,撫摸著女孩子光滑冰涼的臉,撫摸著她的眼睛、嘴唇、耳朵、鼻子、還有她的脖子。男人在輕柔的撫摸中解開了女孩子的衣扣,一顆一顆的解,解的遲疑,問訊,緩慢,親密,神聖。女孩子天生麗質,她白晰的身體如同她的麵孔一樣呈現出象牙色的透明感,細膩如絲,光滑如冰,清涼如水。男人一陣驚喜,一陣激動,男人的手從她的胸前劃過,男人感受到女孩子體內的心髒跳動已抵達她身體的表皮,女孩子的體內密藏著一隻慌恐又不知所措、左衝右撞的小鹿。男人的手停在女孩子尚未飽滿卻又異常堅挺的乳房,那棵小小的紅櫻桃似的顆粒漸漸泛紅,脹大,欲墜……男人看到女孩子一臉迷亂,一臉沉醉,一臉絕望……男人捧著她的臉問,遙遙,我可以吻你嗎?
這一聲問的女孩子驚醒了。她仿佛從一個夢遊的世界回到了眼下,她慌亂地推開他,她合起自己的衣襟,她說不,不……她的眼睛裏全是陌生,是恐懼,是求助,是哀告,是楚楚可憐……她受到了驚嚇,可是同時,她的眼前晃過一個曾讓她更受驚嚇的畫麵,就是那個曾在酒店裏與她同住了一夜卻在清晨逃走了的男人,是他嗎?他此刻的神色極了那個逃走的男人,這讓遙遙疑慮重重,心念飄搖不定。
經驗豐富的男人透過女孩子的身體已經知道,單就僅僅是靠近,僅僅是擁抱一個異性,在遙遙都是第一次,前所未有,她僵硬和顫抖的身體已經背叛她,她不知所措的神情已經背叛她,她對男人的擁抱不懂如何反應,在她不知所措中暢開了身體的時候,甚至連一聲驚訝的表情都沒有,她的性心理反應還是一片空白。
男人覺得這多麽不可思議,在如今處女的時代已經結束,或者已經受女人們詛咒的年代裏,這個女孩子居然單純成了一個情感白癡。可疑的一點是:尚且不能確定這個貌似單純的女孩子果真是情感白癡麽?
男人欣喜和驚訝之餘,深感幸運,也深感恐懼。
男人鬆開了遙遙,男人幫她整理好衣服,男人牽起她的手,男人將她引到沙發上坐下。
男人笑著,伸出一隻手將女孩子額頭上亂了的頭發佛去一邊。
遙遙終於放鬆下來。她笑了,笑的難為情,笑的嬌氣,笑的無力。處女之愛的笑容和情態讓遙遙看起來燦爛如花之蕊。這個女孩子就像一顆成熟了的果實,就像一隻跑離了母親的獵物,終於有人想伸手來摘了,終於遇到了一個獵人了……這對女人這種性被動的類別而言,是幸還是不幸?那是要看她遇到的是不是珍惜果實的人,是不是優秀的獵人了。
年輕的女孩子不懂判斷,不懂識別,她正在經曆她生命史上第一個異性,她還需要很長的歲月,需要很多的經曆、觀察、思考和學習才能夠真正懂得另一類完全不同與女性的人——男人,那是一類從骨子裏就與女人不一樣的人。而此刻年輕的女孩子遙遙她以為自己很淑女,她正襟危坐以後,很想知道的卻是這個男人到底有多大了。可是她不好意思問出來。這怎麽好意思呢?遙遙也很想知道男人是不是真的離婚了,可是她更不好意思問出來。遙遙想如果他真想告訴自己,那麽他是一定會告訴自己的,如果他真不想告訴你,那麽你問他也不會告訴的。再說,他畢竟年長,他會考慮好一些事情,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他肯定會有自己的理由。
遙遙毫無障礙毫無戒心地就完全信任了這個男人。
男人說起上次遙遙離開之後他的失望,他說他去了沒有十多分鍾就趕回來了,可是開了門人卻不見了,又不像是開玩笑。他想是他太失禮了,遙遙剛來就把她一個人丟下走了。可是他是真的有事要去。然後他想,這下真是把遙遙得罪了。他馬上寫信,第二天又寫,第三天又寫,然後每星期都寫,就是不見回信。他真絕望了,他想以後還是有機會去遙遙那個地區的,一定會找到她再解釋。可是誰能想到,今天遙遙卻來了,真是天上掉下了一個林妹妹。男人說,哎呀,我昨天做了一個好夢,我夢到一隻小鳥,原來是遙遙這隻小鳥要來啊。
男人處在興奮的狀態中,淘淘不絕。
男人又說,遙遙,你不知道吧,我第一次在火車上見到你的前幾天,我正好是在你們老家,我去了一趟高原,我是專門去看黃河與長江源頭的,當時我帶了幾個日本人,我是領隊還兼職做翻譯。那地方真是值得一去,你看我和高原多有緣分。我很少第一次看到一個女孩子就覺得特別順眼的,可我第一次見到你又聽你講普通話的時候,對你的印象好極了。想不到你還是個在高原長大的姑娘。真是有緣分。
遙遙說,可是你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什麽也沒說。
那當然,那麽點時間,我不能說什麽的。但我不是把你的行李給捆好了嗎?更想不到,沒過幾天就省裏開會,第二次又見到了你。天哪!我當時就想,這個女孩子又出現了,你一定是上天派來給我的。我還能說什麽,這就是我希望的呀!
遙遙聽他講自己鄉下的經曆,講他當工人的經曆,講他讀研究生的經曆,可是唯獨沒有聽他講他的家庭和婚姻。他的家庭和婚姻是他的傷痛麽?他究竟離婚了沒有呢?他的妻子是一個什麽樣的女人?遙遙想到他的妻子或者前妻,就覺到了年輕的自己與那個女人相比一定是幼稚的可笑,乏味的可笑。年輕的女孩子生出些自卑來,她還根本就看不到自己身上那麽多的優點和出眾之處,她恨不得自己此刻就四十歲而能與男人平起平坐。
最後男人說,想吃什麽?我來給我們做點吃的。
男人的話倒一下子提醒了遙遙,已是晚飯時間了,時間過的怎麽這樣快,遙遙是要回到伯父家裏去的。遙遙說,不,我要走了。
怎麽又要走了?這麽晚了,你要去哪兒?男人非常疑惑。
我要回我伯父家裏去的,我說好了晚餐時間回去。
當然,你是個好孩子。但是你怎麽會在這裏有個伯父呢?你家不是在高原嗎?
遙遙差不多是顛三倒四地講述了伯父的傳奇經曆。遙遙自己邊講邊產生疑問,邊講邊覺得可信程度在降低,遙遙的表達出了問題。她怎麽變成這樣子了?她的心念那麽不集中,她一會兒要感受男人的反應,一會兒覺得自己的別扭,一會兒在麵對男人時生出極度陌生感,一會兒腦子裏出現的是剛才自己赤裸的身體,一會兒又想對他傾訴自己的所有不安的感受。遙遙的語言組織的全無邏輯性,結果便把自己搞得像個低能兒,弱智兒,白癡,她覺得自己簡直就是一個劣等的演員在做最無聊最劣等的表演。遙遙的心理缺陷,性格缺陷,就在這個她喜歡著的男人麵前表露無遺。遙遙的障礙在於她不能肯定那個夜晚的疑問,她真想問一下,可是她不知道如何跨越這個障礙的過程。
她說,有一天,就是開會的那天,我住在酒店裏,可是……
遙遙突然就覺得自己的喉嚨哽住了,她講不出話來了,她的眼睛裏立馬畜起了淚水。
男人不安地問,遙遙,你怎麽了?
我想哭。遙遙的眼淚劈裏八啦就滾珠似地掉了下來。
男人一下子笑了起來,他就像在看一個尚不懂事的孩子在任性。
遙遙心裏忽地就升起一些火氣,她感受到的是嘲笑,是愚弄,是不被理解。遙遙說,我要走了。男人說,我做蛋炒飯,吃完飯再走,好嗎?不!遙遙固執地說。
遙遙終於走了,沒吃蛋炒飯。
男人沒有送她。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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