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吃完飯,艾珍去洗手間,佩玟說我在外邊等你。佩玟出來,發現已經天黑。艾珍車子停的遠,佩玟沿著街邊慢慢踱著步子,對麵一個男人似乎喝醉,衝佩玟喊,佩玟嚇 的忘掉英文,隻聽見個甜心什麽,不知所措,回頭找艾珍。還好艾珍出來,佩玟捉住艾珍的胳膊,說對麵有個酒鬼,衝我喊,看,他要過來。艾珍拖上佩玟跑,兩人不敢回頭,匆忙拐進一個巷子,這巷子卻是個死胡同,不知道誰堆的箱子,把這巷子掐的細的不能再細。艾珍靠牆站著,佩玟緊跟在後跟,一時騰挪不開,隻有緊貼在艾珍身上。兩人扣住,犬牙交錯,倒是身段恰和。佩玟把頭偏開,搭在艾珍肩窩,居然天成,好像一張拚圖,補上最後一塊。
佩玟覺出臉上有東西,明白是艾珍的頭發,想起以前自己寫過的一個小說,頭發撩過女人的臉好像手指,要是現在寫,會說頭發一縷縷都是嘴,不,更是唇上的紋理,絲絲分明。
艾珍膽子大些,抽身出來,在巷子口望望,說那人已經不見,不停向佩玟道歉,說請人吃飯,飯不合胃口不說,連客人的安全都不能保證,失敗到家。佩玟忙說,真要謝謝你,自己當時嚇死,多虧你,要不被他拉住。艾珍說肯定是《蘇絲黃的世界》看多了,最近冒出來不少這樣惡心的男人,看中國女人都以為是一類,
兩人從巷子出來,外麵一條街清清爽爽,幾個路燈隻盯著自己的腳麵,鼻觀口,口問心的規矩,全當什麽都沒發生。一個男人在搖鈴,旁邊立個救世軍的牌子,上麵寫著Restore Hope,男人長的方正可親,一張臉簡直可以為整條街做鋪保。佩玟不得不疑心剛才自己是錯認,或者幹脆是個夢。這時候,鈴聲叮叮當當,就算是個夢,也被鈴聲搖碎,一片片,收拾不起來。
佩玟隻有拽住艾珍的胳膊,多少抓住一片夢,轉念想,其實全無用處,艾珍到底是別人的夢,自己是不能做的。
艾珍敲門,說佩玟是我,喬治說你請病假,我來看看。佩玟說稍等一下,艾珍在門口等了一會兒也不見開門,隻聽見屋裏有動靜。
佩玟開門,請艾珍進來。艾珍問你好些沒有。佩玟說謝謝你還跑一趟,我明天就可以回去上班。艾珍說有你幾封信,一封是從香港來的,我怕有什麽急事,給你送過來。
佩玟住處是個半地下室,一沿小窗,好像豁齒的人咬緊的牙關,漏進幾絲光。
佩玟接過信,把床邊的椅子讓給艾珍坐,自己就在床上半躺半靠讀信。艾珍坐下,把桌上的台燈打開,給佩玟推過去。
大約從來沒有訪客,這台燈人來瘋,先是睜大眼看艾珍,然後充半個主人,拉著艾珍客套,各處指點,最後打在佩玟,艾珍身上,在白牆上起出兩個影子。佩玟一直不說話,艾珍隻好看這影子。屋子本來局促,唯一處空曠的地方就是床邊的一片白牆,如今被兩人的影子占去一塊,顯得更加狹小。兩個影子在牆上對坐,艾珍探出身子,挪動椅子,像是給影子作媒,兩個影子靠的越來越近,拉拉扯扯,最後團在一起,不分彼此。
我一開始覺得,這是受張愛玲“《浮花浪蕊》”影響。況且女校、上海、女作家、香港、美國……
讀與寫,下過功夫的,會在你不經意時反饋給你。不負如來不負卿。
這個像腳注(不是這個詞,是什麽注,讀到過),點名年代。
所以,小說一開場那句太直白“六十年代”。後麵陸續交代即可。
Munro小說初其會提及年代,後來不出現了,考驗讀者的閱讀能力。:)
對不起啊,想到說了。怕全篇結束忘記。
這點,英文作品裏,我佩服他們對植物很博學。
這個題材讀到此,有潔癖的會難。轉念一想,紅樓夢不是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