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劍一魂 - 第10回 劉王布陣 賈後誤國（下）

羊觚、玄之退朝回來，臉色不好，意外的是同來的還有張茂的大哥張芊，王篪的三哥王笪，兩人具是風塵仆仆，顯然從遠處馳來。晚飯時小兄弟們都不敢說笑。遠道而來的張芊，隻簡單同弟弟打個招呼，張茂磕頭請問父母安好，芊答：安好。又加一句，我是從關中楚王軍中來。王笪告訴王篪，他是由大哥，幽州刺使王箋處來。

晚飯後，逍遙護國公府的劉倪（劉昆二哥）又從青州刺使劉輿（劉昆大哥）處馳來。羊觚、玄之、張、王、劉進入密室議事，小兄弟們不敢放肆，一起告辭回家。張芊日夜兼程換馬，回來報告：楚王司馬瑋，已帶一萬鐵騎，秘密回京，前鋒千人，明夜就要進城了。

羊觚等憂心朝事，一場政治風暴逼來。楚王司馬瑋正在關中前線征討氐酋齊萬年，得賈後密旨，立即帶一萬精兵回京，且自領一千輕騎先行，晝夜奔馳。楚王反應如此快和強烈，除政治野心外，還有一個私人的原因。楚王司馬瑋，是太子司馬衷的異母兄弟，相貌雄偉，且頗具親王的高傲氣派。皇後賈南風一見傾心，但瑋對不美麗的嫂子，並不感興趣，不理睬她的挑逗。

一天，司馬瑋在賈謐家飲酒醉倒，被扶入房中睡著。酒醒後見天色已黑，高聲命人點燈。一個麗人持燈進來，司馬瑋從未見過如此美女，淫心頓起，想她是個丫環仆婦之輩，就來拉她。她忙逃入裏間，此室無燈，隱約可見桌、床等。司馬瑋追入，將‘她’抱住，乘黑在床上尋歡，一連數度。天明一看，這哪是掌燈美女，竟是太子妃賈南風，實在醜陋。賈南風淫笑著說：“你若不聽我的，聲張起來，要你小命。”

從此，司馬瑋被賈南風收伏。賈通過她父親、首輔賈充，幫助司馬瑋地位日益顯赫，後來竟自掛帥、領兵出征。這就是為什麽賈南風密召楚王司馬瑋緊急秘密回京，且一呼即應的重要原因之一。賈南風要殺楊駿，除政治原因外，最直接的是她的放蕩行為受到約束，這裏說她一件風流事。扶風真人範長生，在京城開了兩家藥鋪，無非是救世濟人，絲毫不謀利。請有幾位坐堂老中醫，都是醫術高、醫德好、熱心腸的人。真人有時自己也坐堂行醫，專門救治一些疑難病人。

這一天，真人到堂，掌櫃告訴他：近來，周圍有好幾個年輕男人失蹤，傳說附近出了鬼怪妖精。正說著，一個衣著整齊的老人，來求真人，說他兒子中了邪，懇求真人救命。真人到他家，老人和老太太說：兒子失蹤一月，回來後總說到過天宮，會過仙女，從此瘋顛。然後，把真人帶入兒子房中。真人見此子骨瘦如柴，但麵貌清秀，不似瘋顛，語言也清楚。真人請兩老回避，詳細詢問此子。他說，兩月前的一天，在街上遇到一位老太太，行路艱難，要他伴送一程，他心善同意。走了一段，見一馬車，老太說坐車回家，請他到家坐坐，謝一杯茶。他推辭不過，遂與老太一同前往。老太太家人很少，看光景還在中資以上。丫頭捧來一杯清茶，他飲後覺得甚好。

老太說：實對你說罷，我是上界天南娘娘座下女侍，下凡來度有緣之人。你為人忠厚，與娘娘前生有緣，特來接你完此姻緣，即可成仙。他聞聽又驚又喜，正欲說話，卻昏迷過去。醒後，發現已在一座雕梁畫棟的天仙洞府。半夜，來一位衣著華麗的女仙，與他共寢，如是一月。一天，女仙說：你我緣份已盡，你可回家享受福祿，不可對人說起，泄露天機，性命難保。他忽又昏迷，醒後已躺在大街上。真人見他言語清楚，沒有瘋顛跡象，脈象雖弱而不亂。他又問及‘仙宮’情況，‘天仙’模樣。

此子雖說不清楚，但大體感到房屋華麗似宮殿，但‘女仙’並不十分美麗，還拿出一件‘女仙’給他的內衣為證，質地和織工極為少見。真人聯想到近來年輕男人失蹤，斷定這是一家貴婦人的風流勾當。真人教導此子一番，說他遇到的不是仙女，而是貴眷，以後不可再說，免招殺身之禍，又開了些安神藥。真人在附近查訪，查到一家大花園，樓中有一婦人，正與一青年男子飲酒作樂，顯然不是夫妻。

婦人天未明就走，過幾天又換一男人。真人知是此婦人作祟，遂令春娘去懲戒教導她。在春娘刀下，那婦人嚇得要死，跪在地下哭泣求饒。這人竟是當時的太子妃賈南風，因丈夫是白癡，得不到滿足，就幹出這種風流事來。春娘16歲私奔李特，後向父親發誓，與李斷絕，從此守身如玉，但芳心也時感寂寞。因而，對賈南風遭遇白癡，反而同情，並不追究她的風流情事。隻逼問那些男人現在何處，賈南風說，他們以為遇到仙女，縱欲過度，多半瘐死，隻放走了一人。

其實，有兩個已無用的男人，是賈南風毒死的。她幹這事，是在名義上屬侄兒賈謐的大花園裏，不在太子府。春娘教訓賈南風一番，告誡她不要害人性命。正欲走時，賈卻抱住她雙腿不放。原來，賈南風有性怪癖，就是今天術語所謂‘性受虐狂’和‘雙性戀’。前者指在性生活中喜受人虐待，如打、掐等；後者指她既喜歡男人，也喜歡女人。春娘完全不懂，隻覺她好可憐，就時時來看她，給她當‘姑奶奶’。也順便監視她，不許害人性命，而她的風流韻事，春娘卻不管，尤其是賈後與楚王司馬瑋的穢聞，雖有所覺，但自小生自山野，沒有什麽忠君觀念，更不過問。

賈南風對‘姑奶奶’又敬又愛又怕，隻要在她身邊，任何男人不屑一顧。人心是肉長的，何況年輕，春娘也對賈甚好，時時假以顏色，但若有錯，也毫不客氣揍她。對於有受虐狂的賈南風，真是‘打是心疼罵是愛，越打越罵越自在’。賈南風為春娘做了一輛黑馬車，配兩匹壯健黑馬，便於出進。春娘找來一個氐女，男妝作為馭手。春娘常同賈南風出遊，賈怕人認出，總是把臉蒙上。這就是險些落入禁軍手中，而被劉淵救下的美豔氐婦、蒙麵女人和黑馬車。當時春娘射死最輕薄的嚴教頭，怕留下痕跡，縱火把馬車燒了。

楚王司馬瑋帶一萬精兵回京，四門駐紮，密見賈後。她給他一份青紙詔令，命收捕楊駿全家。楚王立刻帶兩千士兵，把楊駿府團團圍住，不是什麽‘收捕’，而是屠殺。消息馬上傳開，這時天色已晚，楊兆立即召集禁軍，準備抵抗。但見一騎飛來，乃是厲如虎，高舉天子令旗驅虞幡，大聲高呼：“三楊駿謀反，緝拿全家，就地正法。”楊兆大驚，未及答話，已被厲如虎一槍刺死。厲如虎、李肇率一千禁軍，協同包圍楊駿府第。

楊渾慌忙進宮，跪在皇帝麵前苦苦啟奏：“楊駿忠於先皇，受知遇之恩，托孤之重，為新皇效忠，且年老無子，何來反心？”說罷叩首流血。白癡皇帝不知發生了什麽事，說：“太傅公（楊駿）以列候就第，可以養老，很好嘛。”楊渾見他不明白，知道無用，急赴楊駿府。剛出宮門，就被禁軍將領秦堅殺死。小楊太後（時年20歲）聞訊，嚇得心驚膽顫。想起年老父母生命危急，忙寫三封帛書，上書‘救太傅者重賞。’令人用箭從宮中射出。

兩封落入禁軍手中，一封被恰好經過的劉曜接到。他正縱韁馳馬，忽一箭飛來，接箭一看，竟是太後所書。他立即去找王篪，卻不在家。忙回家報告劉淵，劉淵怕他惹禍，喝叫休管閑事，將他反鎖房中。劉曜趁人不備，披掛整齊，手提大槊，跳窗而出，牽馬溜了出去，直奔楊駿府。此時，楊駿正召集心腹，商討應急之策。

他的主簿頗有見識，建議：內變猝起，必是賈後私黨設謀，公宜急率家甲，引東宮衛士和外營兵，擁皇太子（指白癡皇帝司馬衷和才女謝玖所生的兒子司馬鷸，這時是個孩子）入宮，逼取奸人，殿內震懼，定將首犯交斬。否則，禍不能免矣。這個建議，對楊駿而言，是唯一的自救辦法。隻要堅決迅速地采取大張聲勢的雷霆行動，局麵立可挽回。眾臣長期在楊駿治下，必然聽命於他。如能見到惠帝，必然習慣地服從他，而不會聽賈南風的。但楊駿平時剛愎自用，十分驕橫，一遇緊急關頭，反而遲疑不決，沒有主意。眾人看楊駿猶豫，知他大勢已去，一哄而散。楊府此刻被重重包圍，內外隔絕，想走也難了。但卻有兩個身軀瘦小的蒙麵人，衝開包圍，越牆而入。

羊觚、王浚、兵部尚書劉誦（劉昆父親）等聞變，知楊駿必被滅門，可能殃及太後。他們並非楊駿黨，但忠於武帝，隻想控製事態發展，不要殺人太多。更重要的是保護武帝深愛的小楊太後，和她的母親龐氏，即楊駿之妻。他們商量後，決定派年紀小、武藝高、無人認識的王篪、張茂潛入楊府，把龐氏老夫人救入太後宮中。王篪和張茂十分興奮，學成武藝，為國家效力。羊觚、王浚神色凝重，對兩人說：“這不是你們考核武藝的兒戲，可能賠上性命。若有意外，不可吐露姓名，且要毀容盡節，免得連累家人。”兩人這才知事情嚴重，但毫不退縮。

換了夜行衣，背插寶劍，腰中帶暗器等物。馳馬至距楊府一條街，已見大隊甲士過去。兩人棄馬，施展輕功，躥房越脊，悄無聲息至楊府外一棵大樹上。見楊府已被團團圍住，遂縱身跳到牆上，一躍而入。士兵發現，急忙放箭，一小頭目叫嚷著：“許進不許出，是來送死的。”楊駿府中，家甲有百人之多，但無人指揮抵抗，一團混亂，被衝入的楚王兵和禁軍砍殺。楚王在馬上，守住大門，沒有進府。厲如虎親自率兵衝入，見人就殺，霎時血流成河，死屍遍地。不要說楊駿家眷，就是仆人、丫頭、夥夫、賓客，也無一幸免。但隻不見了楊駿，士兵四處搜索，在馬廄見一人縮在一角，喝令出來，那人不動，隻抱頭哼哼。

士兵用戟亂刺，隻聽慘叫幾聲，拖出一看，竟是不可一世的太傅楊駿，已經死去。厲如虎領人細細搜查，凡漏網的被搜出均難逃活命，地上躺著恐有不死的，又被補砍幾刀。一路殺來，未見楊駿之妻龐氏。厲如虎提著尚在滴血的刀來到後院，見有一堆雜物的小矮房，正要推門，腦後風響，他急忙低頭躲過一劍。轉身一看，見一身穿夜行衣，黑布蒙麵的細長人影，站在麵前。

厲如虎看不像楊駿家人，喝道：“你是何人？這裏在輯拿反叛，你走不了。”一刀砍去。那人用劍一挑，低聲道：“有本事不要叫人，你我分個高低。”還刺一劍。厲如虎聽出對方不是成人，不願回答，想兩刀劈死，好尋龐氏。哪成想對方雖然年幼，劍法卻很刁。未及十個回合，厲如虎隻有招架之功，哪有還手之力。厲如虎大叫：來人。幾個士兵奔來，見一人影負一大袋，正欲躥上牆去，便挺槍去刺。忽聽厲如虎一聲慘叫，眾士兵顧不得那人，忙來救厲如虎，舉燈籠一照，見厲校尉躺在地上，滿麵是血。

厲如虎大叫：不要管我，有人把龐氏救走了。這時，那兩個黑衣人抬一大袋，已經躍上圍牆。下麵喊聲震天：“不要走了龐氏。”這兩個黑衣人自然是王篪和張茂，仗著身體靈活，躍入楊府。這時，府中已成一個屠場和地獄。那些衝進來的士兵，見人就殺，首當其衝的是楊府衛士，因為號衣顏色和式樣都不同，很易辨識。這些人也曾威風凜凜，在楊駿指揮下抓人殺人。

今天，他們領略到被殺的恐怖和悲哀。不一會，他們全被砍死，躺在血泊中。屠夫們像野獸一樣，殺得興起，進內室殺那些手無寸鐵的婦女、兒童、老人，更加瘋狂，不僅是屠殺，簡直是殘殺、虐殺。同時，開始劫掠和縱火。到處是哭聲、殺聲、火光。王篪和張茂，畢竟是大孩子，從未見過這種景象，心都縮緊了，全身戰抖，這是他們受到一次血與火的洗禮。但將門之後，受過嚴格的訓練，毫不畏縮，迅速地進入內室。在一片混亂中，人們隻有瘋狂和恐懼，雖有人向他們攻擊，但他們一閃就走，失去蹤影；雖有人向他們求救，他們也顧不得，掩麵而過。不知能否救出龐老夫人？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