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悉尼市中心的澳洲博物館,參觀了“馬丘比丘文物展”。展覽以印加帝國的象征 - 馬丘比丘遺址為核心,通過134件來自秘魯印加文明的珍貴文物,精美的展覽設計和現代多媒體技術,向觀眾呈現了一個古老而神秘的高原帝國。這個帝國及其文明已經滅絕了5百多年,印加文明的滅絕,是人類曆史中一幕令人震撼的悲劇,它深刻體現了曆史發展的無情和殘酷,也揭示了文明衝突、權力貪婪與技術不對等帶來的毀滅性後果。1983年馬丘比丘被列入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遺產名錄,是“文化與自然雙重遺產”的代表。2007年它被選為“世界新七大奇跡”之一。這座古老文明的廢墟,不僅是秘魯最重要的旅遊勝地,還時時刻刻提醒我們,不是所有的文明都能在曆史中幸存。
這座印加帝國時期最神秘、最著名的古代遺址,位於今天秘魯安第斯山脈的烏魯班巴河穀上方,海拔約2430米,被譽為“空中之城”或“失落的印加之城”,修建於印加皇帝帕查庫特克(Pachacuti)統治時期(約1438–1471年),他是將印加從地區性王國擴展為帝國的重要人物,使得三千年曆史的安第斯農業社會達到高潮。該遺址可能是帕查庫特克的皇家莊園、宗教聖地,或政治與宗教功能兼具的避暑山居。由於其隱秘的位置,馬丘比丘可能也具有戰略性的避難功能。建築風格反映出印加人與自然的和諧共處理念,遺址依山而建,完美融合地形,體現了高超的石工技藝與嚴密的城市規劃,是印加藝術、組織、建築和技術能力的標誌性表現。
印加帝國是一個中央集權的國家,最高統治者是被視為“太陽之子”的印加皇帝,擁有絕對權威。帝國通過嚴格的等級製度和行政區劃,將從今日哥倫比亞南部到智利中部的遼闊的領土劃分為四個區域,由中央政府統一管理,其人口約1千2百萬。盡管沒有車輪和馬匹,印加人卻建造了一套令人驚歎的道路係統,全長超過4萬公裏,被稱為“印加之路”。這些道路連接山地、峽穀、海岸和叢林地區,貫通整個帝國。道路旁設有驛站與信使係統,用於政令傳遞和貨物流通,體現了印加人出色的組織與工程能力。印加人利用高原地形發展出梯田農業,有效應對了高海拔氣候與土地資源限製。他們還馴化了馬鈴薯、玉米和藜麥等多種作物,以及家畜如羊駝、美洲駝。灌溉係統和存糧方式也非常先進,確保了大規模人口的糧食供應。英國曆史哲學家阿諾德·湯因比(Arnold J. Toynbee)曾說:“印加帝國是人類史上少數幾個在完全隔絕的地理環境中發展出高度組織化社會的例子之一。”
在1533年,印加皇帝阿塔瓦爾帕被西班牙人俘虜、勒索金銀後仍遭處決。這不僅是一位統治者的死亡,更標誌著一個文明的根本崩塌。之後西班牙人建立殖民政權,將當地資源掠奪殆盡,用火槍和宗教抹去原住民文化,係統性地摧毀神廟、道路、紀事係統,令印加的主體文化斷絕傳承。盡管西班牙人沒有發現棲息在安第斯山脊上的馬丘比丘,但帝國的崩潰使其失去功能,逐漸被遺棄。由於地處偏遠、交通困難,馬丘比丘在近4百年間深藏於雲霧山林之間,完全被世人遺忘。直到1911年,美國曆史學家和探險家海勒姆·賓厄姆發現了馬丘比丘。他的探險成果轟動西方學界,並將印加文明重新帶入國際視野。賓厄姆隨後在當地展開大規模挖掘,將許多文物帶往耶魯大學,引發了長期的文物歸屬爭議。經過多年談判,耶魯大學於2011年開始分批歸還文物,總計約4千件,包括陶器、金屬器物和其他考古遺物。這其中的精華部分於去年11月份來到悉尼,今年4月我才注意到這條新聞,於是趕快前往一飽眼福。
在世界旅行愛好者中,有一個約定成俗的共識:“一個人如果沒有去過馬丘比丘,不可輕言喜歡旅行。”近20年前,曾有幸踏足位於秘魯深山之中的馬丘比丘,為這座“失落的印加之城”深深傾倒。”呼吸著山野間清新的空氣,在溫暖的陽光下俯視著如詩如畫的馬丘比丘古城,讓人有置身世界之巔的感覺。銷魂的美景,傳奇的故事使人陷入如癡如醉的境地,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清明而平靜的感受,一股從未體驗過的安詳悠遠的降臨,甚至已經令人感覺不到時間的存在。” 這是親臨馬丘比丘現場感受的真實筆錄。然而在震撼的同時,也有著無盡的遺憾。馬丘比丘遺址除了房舍和道路,那裏沒有任何印加人的文物,以至於對印加文明的認識依然停留在茹毛飲血的偏見裏,殊不知這是西方人為了美化自己的殖民政策而刻意營造的假象。現實恰如丘吉爾所說:“曆史是由勝利者書寫的”,西班牙人書寫了印加的“曆史”,但真正的故事卻早已埋入安第斯群山脈的塵土之中。
走進馬丘比丘文物展展廳,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巨幅的馬丘比丘遺址全景圖,綠意盎然的安第斯山脈與層疊的石階建築在燈光下仿佛重新煥發生命。令人仿佛置身雲端之城,感受到印加人對自然與天地的敬畏之情。展品包括陶器、金銀飾品和石雕等,每一件都透露出那個時代人民的精湛技藝與審美追求。那些金屬器物,如青銅權杖頭、工具和金銀飾品,展示了印加人在金屬加工方麵的高超技藝和藝術品位;裝飾有動物和昆蟲圖案的彩陶,部分帶有把手,反映了日常生活和宗教儀式的用途,陶器上的人物塑形和繪畫非常生動精致,充分顯示了其文明的成熟程度; 同時通過對太陽神殿、皇宮與農業梯田的複原模型,讓人理解了馬丘比丘不僅是政治中心,更是印加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縮影。
金銀器具無疑是文物展中最亮眼的展品,在印加社會金銀和銅製品的價值不是貨幣,而是社會地位的象征,也有著文明傳承的重要意義。古老的印加貴族體現了神聖的力量,死後他們成為強大的祖先,確保社區的安全和繁榮,他們用金銀和寶石裝飾的輝煌,來表明自己在兩個世界的角色和地位。事實上金銀器具保留至今的可謂滄海之一粟,而且大部分為20世紀考古發掘所得。印加人絕大部分的金銀製品都被西班牙人熔化製成金錠和銀錠,然後運輸回國來增加個人財富,其中五分之一被西班牙王室據為己有。具有諷刺意味的是,16世紀西班牙因金銀大量湧入而極度富裕,結果導致通貨膨脹,造成工業發展停滯,反而使得國力下降,還真應了古人所說 - 不義之財取之必受報應。
在文物展上第一次看到印加人的“結繩記事”。印加文明未發展出真正的書寫係統,但他們通過一種叫做“結繩記事”(quipu)的方法記錄人口、稅收、軍事和經濟信息。這些繩結的顏色、長度和結法代表不同的數字與信息,是一種非文字的記事體係,顯示出印加人的高度抽象思維。十七世紀的耶穌會傳教士科波(Bernabé Cobo)曾寫道:“他們使用線繩來取代文字的記錄,那些繩子就像我們用來串玫瑰念珠的一樣,是用細毛撚製的細線,並將之稱為奇普。透過奇普這項用具,他們記錄下曆史上的豐功偉業,另外宗教執事與會計官則是以此報告收入和支出的明細。這些奇普就像書本和小冊子,在各種顏色的線繩上有著各式繩結,數量之多似乎能用來意指所有事情。”
展覽中還加入了許多互動環節與沉浸式體驗,例如VR技術重現了馬丘比丘的清晨,使觀眾體驗漫步山間,感受到高原晨風拂麵的真實場景。這種融合傳統與科技的呈現方式,不僅增強了觀展的趣味性,也使人對印加文明的徹底滅絕倍生憐憫之情。在南美洲的大地上,印加文明,曾如晨星般熠熠生輝,承載著人類智慧的極致表達,記錄了人類文明史上被迫中斷的篇章。印加文明不是“原始和野蠻”的代名詞,而是在不同維度上綻放智慧的文明之花。然而短短幾年時間,這一文明被徹底摧毀。印加人的滅亡不是因為他們“落後”,而是因為在軍事技術、疾病免疫、政治製度上與侵略者存在壓倒性的鴻溝。西班牙人眼中隻有金銀財富,而不是文化價值。這種以征服和掠奪為目的的殖民行為,不僅奪取了土地,更割裂了文明的自我發展脈絡。印加人沒有機會完成自己的“文藝複興”或“工業革命”,曆史不給他們時間,也不給他們選擇。這不是正義與邪惡的童話,而是科技和力量的現實邏輯。曆史在此顯露出它的真實麵目 - 無情、冷酷,不以道義為尺度,隻以力量為裁決,猶如美國曆史學家威爾·杜蘭特(Will Durant)所言:“進步的步伐往往對人類的苦難漠不關心。”現在我們紀念他們,是希望今天的文明不會走上同樣的沒路。
結繩記事
身穿並埋葬在這件華麗的金色帝國服飾中的領主可能是奇穆帝國的九位統治者之一。?
這副黃金麵具上有著美洲豹和鳥眼,耳環上垂下一條條蛇,印加人相信這三種神聖的動物可以帶來無窮的力量。
隻有貴族才會佩戴鼻飾。裝點著貓科、蛇和其它神聖動物的鼻飾,通常大到可以遮住嘴巴,隨著佩戴者的每一次呼吸,都會發出響聲,標準著他的神聖地位。?
與衝積金不同,銀必須從其他金屬礦石中開采和提煉,並且需要特定的技術訣竅。而千年之前的安第斯銀匠已經知曉這一切,使印加藝術家得以創造了以潛水鳥裝飾的王冠。
貓頭鷹神是印加人的主要神祇之一。他的雙腿與人類相似,但長著翅膀而非雙臂。一條長著兩個貓頭的蛇在他正上方形成一道拱門,象征著兩種截然相反卻又相輔相成的現象,它們將晝夜聯係在一起:彩虹和銀河——流淌在頭頂的夜空中的星河。
這是擁有3000年曆史的石碑,中央的螺旋圖案象征著與社區領袖一同埋葬的神聖蝸牛(Strombus),貝殼祭品祈求逝者順利前往祖先世界。
我一直想去南美洲,大瀑布、馬丘比丘、玻璃湖等,都是我想去看的地方,親人的病痛和疫情阻止了我的腳步。看了你的文章,我更加想去那裏。
謝謝你的勞動與我們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