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者離開中國大陸30多年,生活和工作在洋人的世界裏。茶餘飯後,喜歡和洋人打嘴仗,兩種文化的碰撞讓彼此沉迷其中,常常欲罷不能。在周遊世界的道路上,和不同種族,不同國家,以及不同性別和年齡的陌生人交流互動,見識種種匪夷所思的思想和習俗,此時任何有關文化差異的生活話題,往往都是旅途中最令人迷醉的時段,而且都能開花結果成為餘音繚繞的美好回憶。回想起來,在這麽長的時間裏,還真沒有和任何一個洋人紅過一次臉,大家都非常享受這種思想的交流。
亞裏士多德曾說:真理永遠是思想碰撞的產物。所以今天在劍橋、哈佛這些世界頂尖學府,教授和學生們有著喝咖啡交流思想的習慣。讓不同的思想火花碰撞,不僅當事人享受其中,還常常能夠打開一個人的思維盲區,激發無窮的靈感和妙想。
但是在華人圈子裏,卻很難找到這種就事論事的討論氛圍,自然也就享受不到有深度的交談聊天和思想交鋒的真正樂趣。究其原因,嚐試歸納總結為以下六點:
1,華人缺乏對真假黑白的好奇心,沒有旺盛的求知欲,而更糾結於所謂話長語短的輸贏。人們很少因為得到新思路新觀念而興奮,卻常常因為他人不同意自己的看法而羞惱。
2,從小生活在思想和語言禁錮的環境,許多人在相當程度上喪失了邏輯思維和語言表達的能力。任何話題不到三分鍾就被轉移了,就像裏弄大媽吵架一樣,從眼前的話題可以瞬間跳躍到三年前一件完全不相幹的事情上。
3,沒有堅持就事論事的能力,任何討論很快就會牽扯到對方或者自己的身上,於是對一件事情的討論變成了個人之間的爭鬥。
4,缺乏幽默感和自嘲的能力,而這是任何討論中最重要的潤滑劑。
5,沒有遊戲人生的鬆弛感,不能從超脫的視角看問題,沒有換位思考的習慣。
6,過度的防範心理,當別人不同意自己的觀點時,往往不吝從惡意揣測,最後隻有不歡而散。
華人的種種不足之處,大部分源於長期奧威爾式的威權社會統治的副作用。威權社會最大的特點,就是不喜歡任何奇思異想,拿中國的老話來說就是 - 出頭的椽子先爛。於是在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社會中長大的人,從小就被許多看不見的條條框框束縛,思想和說話都有不可逾越的禁區。於是個個信奉沉默是金,人人害怕禍從口出,天長日久,人就變得像個機器。失去了思想自由的人,不知道能不能發展出一流的現代技術?但這樣的人肯定是枯燥乏味,缺乏情趣的
從東西文化傳統的角度來看,中西先賢思考問題的方式,有很大的不同。西方人求“真”,中國人求“道”。“求真”的人將自己置身事外,去探索周圍的世界。遇到未知事物,首先想到的,是如何歸類,如何描述,如何解釋。“求道”則看重外界和自己的關係,有什麽價值,有什麽用處,然後去嚐試和利用。通俗一些講,中國人看見一隻野鴨,首先會想如何去抓住它,然後應該紅燒還是清燉。西方人則會對野鴨本身,例如它的屬性、生活習慣、壽命等更感興趣。
英國哲學家羅素曾說:“這個世界的問題在於聰明人充滿疑惑,而傻子們堅信不疑。”他甚至還說:“我絕不會為我的信仰而獻身,因為我可能是錯的。“事實也的確如此,大千世界變幻莫測,而每個人的認知卻是有限的,西方大儒蘇格拉底終其一生追求真理,最後深有體會地說出那句著名的話:“我唯一知道的是我不知道。”
對普通百姓來說,雖然信息來源有限,我們還是可以對世界政治、經濟和軍事等方麵的發展作出自己的估計和判斷,拿胡適的話來說,就是大膽假設小心求證,這樣做的過程也不失為人生一樂。而任何自視過高的心態,卻是不足取的。自以為是大言不慚的人,最後無不被事實打臉。所以隻有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好奇和疑惑,同時知道自己認知局限的人,才能彼此敞開心胸,展開一場酣暢淋漓的趣談;隻有不固執己見的人,才能接觸到更廣泛的世界,體會到豐富多彩的人生,從而開闊眼界打通思路。
我們還應該牢記“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這句老話,一個人生活在世上,必須時時以旁觀者的角度來觀察時局變幻人間百態,來審視自己已經走過的路,和未來前進的方向。隻有采取這樣的立場,才能真正放下內心的驕傲和偏見,做到心平氣和地和各色人等交談,進而打開自己的視角盲區,增加許多做人的樂趣。
這一段 尤其精辟:“從東西文化傳統的角度來看,中西先賢思考問題的方式,有很大的不同。西方人求“真”,中國人求“道”。“求真”的人將自己置身事外,去探索周圍的世界。遇到未知事物,首先想到的,是如何歸類,如何描述,如何解釋。“求道”則看重外界和自己的關係,有什麽價值,有什麽用處,然後去嚐試和利用。”
在西方世界的我們,求真求實已成習慣。所以,當違反常識的怪象出現時,心裏就會打一個打大問號,想去探究怪象後麵的真相。汙蔑撒謊攪渾水,絕對妨礙真相的探索。
至於 debate style, 應該是文明理性,而非氣急敗壞破口大罵,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