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從麥地那飛抵沙特首都利雅得,兩地空中距離720公裏,機票價格隻有42美元,也許隻是世界上最便宜的航空交通費,一切源自這個國家取之不盡的石油儲備。
利雅得是個沙漠中的綠洲城市,在一片黃色的沙漠中,其建築多以低矮的兩三層樓為多,建築顏色也是以黃土色為主。漫步在市中心的小路,基本看不見行人。街旁一棟接一棟的別墅,依照東方低調的傳統,通常都有高高的圍牆遮掩,門麵一般不大。不過通過別墅精致雕刻裝飾的門窗,車庫旁的傭人房,大致可以判斷出這些別墅的主人身價不菲。
利雅得有兩大現代摩登大樓群落,這些高樓中最令人過目不忘的,是位於市中心的王國中心大廈(Kingdom Centre )。每次從我們住的旅館走出來,抬頭就能看見這棟本世紀初竣工的現代化摩天大樓。大廈高達311米,不僅是利雅得最高的建築,同時也因其獨特的設計而獲得全世界建築業的稱讚。大廈外立麵采用白色石材和大麵積玻璃幕牆的組合,整體呈現出現代簡潔的外觀。美國著名雜誌《旅遊者》,將大廈評選為最新現代化建築的“世界新七大奇觀之一”。2002年,它獲得了“Emporis”摩天大樓獎,並被評為“最佳的世界摩天大樓設計”。現在它已經成為沙特的標誌性建築,無論身處利雅得的任何地方,一眼望去必定能看到這座大廈如開瓶器般的奇特塔樓。
走進大廈,首先看到的是高檔購物中心,這裏沒有任何宗教的氛圍,沒有點滴中世紀、阿拉伯、或者東方的氣息,而是雲集了21世紀西方世界的奢華品牌,處處彌漫著西方資本主義紙醉金迷的消費思潮。購物中心裏的顧客絕大部分是一身黑袍的沙特女子,奇怪的是這些黑袍女子和現代化消費品在一起的場景,絲毫沒有違和感,一切顯得那樣和諧和般配。這也許從另一個側麵揭示了一個大家避而不談的社會秘密 - 金錢掛帥的資本主義國家和令行禁止的專製社會常常是最好的搭檔。
乘坐高速電梯登上大廈99層頂樓,這裏是一個空中平台,可以俯瞰整個城市的景觀。放眼望去,沙塵暴後留下的粉塵,讓利雅得的天空顯得霧蒙蒙的。在落日餘暉中,整個城市的景觀,就好像美國好萊塢電影中的世界末日。巨額的石油財富可以建設豪華的大樓,但是不能改變身處沙漠深處的惡劣生存環境,利雅得不是一個適合人類居住的地方。
位於利雅得西北郊的德拉伊耶遺址,其建築始建於15世紀,18 世紀期間及19世紀初,成為了沙特王室臨時權力中心,名列世界文化遺產目錄,可惜那片區域正在進行大規模整修,我們到了門前卻不得入內,令人十分遺憾。隻能轉而前往麥斯麥堡(Masmak Fortress),這是一座位於市中心曆史悠久的城堡。麥斯麥堡建於1865年,是沙特阿拉伯國父伊本·沙特在征服利雅得時的重要戰役中占領的。這座城堡是針對外敵入侵所建造的,具有重要的軍事和政治意義,成為了沙特阿拉伯曆史上的重要地標之一。
麥斯麥堡在沙特阿拉伯的曆史上扮演了重要的角色,是沙特阿拉伯各個城市中保存得最完好的城堡之一。城堡的建築風格具有沙特阿拉伯的傳統特色,城堡由泥磚和黏土建造而成,周圍是一道高牆和四座塔樓。城堡的內部設施非常簡單,隻有一些基本的房間和走廊,但是城堡內保存了很多曆史文物,如古代武器、服裝、珠寶等,仿佛成了一座曆史博物館。
沙特國家博物館是這個國家最富盛名的博物館,坐落在一棟巨型現代化建築之中,用土黃色砂岩裝飾的外牆,保持了沙漠國家的本色。寬敞明亮的迎賓大廳氣勢不凡,博物館主要的兩大展館,一個介紹了阿拉伯半島的地理特征,特產和曆史延續,另一個講述了伊斯蘭教發展的過程,用模型展示了麥加和麥地那兩大聖地的清真寺。和規模宏大的博物館建築相比,其內部陳列不免顯得有些單薄。畢竟在石油發現之前,在沙特王國這塊土地上生存已屬不易,人們實在沒有餘力來搞經濟建設和文化藝術。
在吉達、麥加和麥地那,都沒有發現阿拉伯本色餐廳,在利雅得卻意外發現一家。走進古色古香的大門,穿過長長的泥牆甬道,來到一個典型的阿拉伯庭院,四周搭建草棚,地上鋪著猩紅色地毯,食客們席地而坐。上餐時服務員先將一領圓形草席鋪在地上,再將飯菜一一擺放其上。我們要的駱駝肉被燉的香酥可口,和煮得恰到好處的埃及長米相得益彰。沙特的沙拉由歐芹、薄荷、西紅柿和小麥粒組成,添加檸檬汁和橄欖油調味,口感清爽,整頓飯吃得十分落胃。吃完飯,端起一杯香氣四溢的紅茶,時光仿佛回到了阿裏巴巴和四十大盜的年代,那份難言的愜意、散淡和舒適在草棚中彌漫開來,這是旅途中最為享受的時光。
入住利雅得旅館的當天,在旅館接待處遇到一位來自中國的女士。第二天我們一起共進早餐,這位80後女士中等身材,貌不驚人。說起自己的經曆卻讓人肅然起敬,她來自湖南長沙,5年前和朋友一起開始創業,現在他們的企業有一百多人,生產輸液點滴控製器,產品外銷為主。這次一個人來利雅得,目標是打開沙特市場。她說主要的困難是接觸不到沙特企業真正的老板,那些負責日常工作的經理都是外籍勞工,這些人常常不是以企業的利益為最大的考量,而是借此機會中飽私囊,所以她不得不準備幾套方案來應付他們。看著這位和我們子女年齡差不多的80後,胸有成竹地侃侃而談,老駱和我都不禁深有感觸,我們在海外長大的孩子,也許書都讀得不錯,但是還沒有看到哪個有這樣的雄心和能力,一個人闖世界攻城略地。之後沒有機會再見到這位女士,隻能在這裏遙祝她事業成功,鵬程萬裏。
在沙特待了一周之後,我們在利雅得登機前往巴格達。坐在飛離沙特的機艙裏,有一種說不出的輕鬆感。在這個有著宗教和網絡警察,依然執行斬首和石刑等中世紀法律的地方,雖然人人彬彬有禮,處處井井有條,看不見一個乞討的人,沒有一個無家可歸的人和有礙觀瞻的臨街攤販。但就像在醫院,到處幹淨的一塵不染,卻總會讓人覺得哪兒不對勁,時時刻刻給人無形的壓力。而且在這七天之中,我們在旅館、飯店、商店、出租車和各類景點售票處接觸到的人,幾乎沒有一個沙特公民,他們全是來自孟加拉、巴基斯坦、印度和尼泊爾等地來的外籍勞工。到達一個國家,卻接觸不到幾個真正的當地居民,這是我周遊世界許多年來沒有遇到過的情況。
現代資本主義的精神之父亞當·斯密曾評述說:“哪裏有巨大的財富,哪裏就有巨大的不平等。“ 幾乎所有的國家都會處心積慮地掩飾這種不平等,花言巧語地轉移人們的視線,而沙特則赤裸裸地將這一切展示出來,理直氣壯地認為人與人的不平等是天經地義的。雖然這種貌似厚顏無恥的做法讓人噁心,事實上卻創造了百年來中東地區最和平、最穩定和最富裕的國家,同時給周邊提供勞工的國家帶來穩定的財源。除了沙特王國,阿拉伯世界還有七個君主國約旦、摩洛哥、科威特、卡塔爾、阿聯酋、阿曼和巴林,這些依然遵循“中世紀”式的統治模式的國家貧富差距和國情差異極大,也曾先後爆發群眾示威抗議,但是均能在短時間內被當局壓製和平息。而且縱觀這些阿拉伯君主國成立近百年的曆史,盡管它們普遍高度腐敗、壓迫人民,卻都沒有發生過大規模的動亂和戰爭,其人民享受了長時間的和平,這絕不是一個偶然的現象。
更有意思的是,這些視自由民主人權若無物,價值觀和西方嚴重對立的家天下國家,卻無一例外都是西方在中東最要好的盟友。這些國家或提供軍事基地,或用石油為美元背書,或在外交上緊密配合,從而安穩地躺在西方武力的庇陰之下,其王室家族無一例外地享受一代傳一代的榮華富貴。沙特王國和阿拉伯世界的社會現實,足以讓任何一本政治教科書顯得幼稚和膚淺,從中我們也許可以窺視到一絲真實世界運作的規律。
利雅得街景
王國中心大廈
時髦和保守出奇的相配
99樓觀景台
沙塵中的利雅得
麥斯麥堡
沙特國家博物館
阿拉伯風情飯店和駱駝肉